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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澜城的五月总是来得格外急骤,后山断崖的槐花开了又落,苏玄烨跟着墨无痕学艺已有月余。每日卯时未至,他便揣着树皮本子和羽毛笔摸黑上山,在晨露未干时调出第一管朱砂墨——老者说过,画道修行首重修心,而晨光初绽时的静心调墨,正是磨去浮躁的第一步。

「腕力太僵,像握着块石头。」墨无痕敲了敲苏玄烨握笔的手,竹制笔杆上还沾着未干的藤黄,「画引风纹需如春风拂柳,力从肘起,腕随心动。」他随手用草茎在石桌上画出一道蜿蜒纹路,桌上的落叶果然轻轻飘起,在两人之间旋出个小巧的风涡。

苏玄烨深吸一口气,闭目回想老者方才的动作,再次将笔尖浸入石青颜料。这次他刻意放松手腕,想象自己是在描绘天边的流云,笔尖落下时竟比往日流畅许多,青蓝色纹路如活物般在树皮上蔓延,半盏茶功夫后,终于有一缕微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不错,总算有三分样子。」墨无痕点点头,抛来块沾着朱砂的布,「去把笔洗干净,今晚教你调固形胶——光会画纹路没用,得让它能承重才算本事。」

苏玄烨擦着笔杆上的颜料,忽然听见山脚下传来喧闹声。他走到崖边望去,只见苏家正厅方向聚了不少人,三伯苏鸿德的长子苏明远站在台阶上,正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周围子弟不时发出哄笑。

「在说你坏话呢。」墨无痕不知何时凑到旁边,嘴里叼着根草茎,「说你天天跟着老头子学邪术,迟早把苏家拖进万劫不复。」

苏玄烨握紧笔杆,指节发白:「他们明明见过画道的威力...」

「愚者只信自己愿意信的。」老者随手折下片树叶,用指尖捏出个鸟形,叶片竟真的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当年凌仙宗数百弟子研习画道,最后还不是被几句邪魔外道的谣言逼得死的死、散的散?」他转头看向苏玄烨,眼神犀利,「你是想当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画痴,还是想成为让他们闭嘴的画道至尊?」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磨损严重的炭笔——那是他第一次画出墨虎时用的笔,笔杆上还沾着当时的血迹。「我想让父亲回来时,苏家上下能堂堂正正喊他一声家主。」

墨无痕挑眉,忽然大笑起来:「好!有这股子心气,老头子没看错人!」他抬手拍了拍苏玄烨肩膀,后者只觉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竟将连日苦练的疲惫一扫而空,「今晚别练了,回去收拾东西。三日后幻魔学院招生,你该下山了。」

是夜,苏家西厢房烛火通明。苏婉儿蹲在地上帮哥哥整理行囊,忽然从包袱里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幅卷起来的画:「阿烨,这是你去年画的《春牛图》,当时父亲说等开春要挂在农庄里...」小姑娘声音发颤,指尖轻轻抚过画中牛眼,那里用了苏玄烨新学的「点睛术」,看上去竟像真的会转动。

苏玄烨接过画卷,小心地塞进特制的竹筒里——那是墨无痕用「纹络木」做的画筒,能防止画作受潮破损。「婉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去祖父房里看看。」他压低声音,「三伯他们最近总往主脉跑,怕是要对咱们这支动手。」

婉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绣着玉兰花的荷包,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这是我给你缝的护身符,听说能驱邪避灾。」她突然抓住哥哥的手,眼里泛起泪光,「阿烨,他们都说幻魔学院是吃人的地方,你...」

「傻丫头,我可是去学本事的。」苏玄烨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袖口滑落露出新添的几道伤疤——那是练习「化形纹」时,因控制不当被玄气反噬所致。他迅速放下袖子,从枕边摸出本《草木精要》塞进婉儿手里,「每天卯时照着这本书辨认草药,等我回来教你画驱虫符,以后你去花园就不怕虫咬了。」

兄妹俩正说着话,窗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鸟鸣。苏玄烨警觉地吹灭烛火,只见一只黑色乌鸦落在窗台上,嘴里叼着封蜡丸。他小心翼翼地取下蜡丸,里面是祖父的字迹:「玄鹰卫明晨入城,速走后山密道。」

「果然等不及了。」苏玄烨攥紧蜡丸,转身打开衣柜,里面有件沾满泥点的粗布衣裳,正是他平时扮成平民出城的行头。婉儿见状立刻明白了什么,忙去门口望风,声音里带着哽咽:「我去引开巡逻的人,你从狗洞钻出去...」

「不用。」苏玄烨忽然想起墨无痕教的「障眼纹」,从竹筒里抽出张空白画纸,用朱砂快速画出道扭曲的纹路。画纸瞬间泛起微光,竟在两人面前映出个「苏玄烨正在读书」的虚影。他将画纸贴在衣柜内侧,冲婉儿比了个手势,两人猫着腰从后窗翻出,消失在夜色里。

后山密道入口藏在一棵老松树下,洞口布满蛛网,看上去像被废弃多年。苏玄烨掏出火折子照亮,发现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玄纹,正是苏家初代家主留下的「护族阵」。他按照祖父教的方法,用羽毛笔在掌心画出「开」字纹,按在石壁上,只听一阵机关转动声,眼前出现条幽深的隧道。

「跟着我,别出声。」苏玄烨握紧婉儿的手,隧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偶尔有蝙蝠掠过头顶。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前方突然出现岔路,左边石壁上刻着「武」字,右边刻着「文」。

「选右边。」苏玄烨想起父亲曾说过,苏家画道传承的秘密就藏在「文」字隧道里。他刚要迈步,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三伯家的管事苏忠举着火把追来,手里还握着把短刀。

「小崽子,往哪跑!」苏忠狞笑着逼近,刀身映出狰狞的面孔,「主脉大人说了,只要废了你双手,就赏我十斤玄铁!」

婉儿吓得浑身发抖,苏玄烨却突然想起墨无痕白天说的「借势」。他迅速摸出画筒,抽出张树皮纸,用藤黄画出道弯曲的纹路——那是尚未完全掌握的「绊马索纹」。树皮纸抛出去的瞬间,苏忠脚下突然窜出几道藤蔓,将他绊倒在地,火把掉进旁边的水洼,发出「滋啦」声。

「快走!」苏玄烨拽着妹妹冲进「文」字隧道,身后传来苏忠的叫骂声。隧道尽头有扇石门,门上刻着幅残缺的《耕织图》,苏玄烨想起祖父曾说过「以画破阵」,立刻摸出羽毛笔,在石门空白处补画出耕牛和农夫的轮廓。

石门应声而开,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草木香。兄妹俩钻出密道,发现已是后山十里外的竹林。远处传来雄鸡报晓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苏玄烨回头望去,密道口的松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从来没有过隧道的痕迹。

「阿烨,你刚才画的藤蔓...」婉儿声音里带着惊讶,「好像真的能抓人?」

「那是拟态纹,用了晨露调和的藤黄。」苏玄烨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才发现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墨前辈说过,画道入门需先仿形,等以后学会赋意,画出的东西还能有自己的灵智。」

两人沿着竹林小径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路口看见辆牛车,车夫戴着斗笠,正是墨无痕假扮的。「磨磨蹭蹭的,」老者掀开草帘,露出车里的行李,「再晚半刻,玄鹰卫就要封城了。」

苏玄烨扶婉儿上车,发现车里还放着个精致的木箱,上面刻着「画阁」二字。墨无痕甩了甩鞭子,老牛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城门,他忽然压低声音:「木箱里是老头子攒的陈年画料,到了学院别轻易示人。还有——」

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个穿着长袍的老者,正是幻魔学院画阁如今的导师墨云子:「这人当年是我弟子,虽有些固执,但心性不坏。你若遇到麻烦,就说是我让你来找他的。」

牛车轱辘声渐渐消失在晨雾里,苏玄烨隔着车窗望向越来越远的苍澜城,想起祖父房里那幅《山河图》,想起父亲入狱前塞给他的玉佩,忽然觉得手中的羽毛笔重了几分。他知道,此去幻魔学院,不仅是为了学艺,更是为了在这「武力为尊」的世界里,为画道、为苏家、为自己,争出一片容身之地。

婉儿不知何时靠在他肩头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苏玄烨轻轻替她盖上薄毯,从画筒里抽出张纸,借着晨光画起了牛车窗外的竹林——竹叶的脉络、老牛的睫毛、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他忽然明白,墨无痕说的「借势」不仅是借天地之力,更是借生活中的点滴感悟,将它们融入笔下,方能画出真正有灵魂的画。

牛车转过山坳,幻魔学院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远方。那是座依山而建的巨型城堡,外墙由整块整块的玄铁石砌成,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唯有东角的画阁,外墙爬满了藤蔓,看上去比其他建筑多了几分生机。

「到了。」墨无痕停下牛车,伸手拍了拍苏玄烨肩膀,「记住,别急于证明自己。画道如酿酒,需得慢慢来。」他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就用老头子教你的心象术吓吓他们,记得别真吓出人命——学院规矩严得很。」

苏玄烨点头,背起画筒,扶着婉儿下了车。望着眼前高耸的学院大门,他摸了摸腰间的「山河令」玉佩,又摸了摸袖口藏着的炭笔——那支旧炭笔已经磨得很短,却始终舍不得丢掉。

「走吧,阿烨。」婉儿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神里虽有畏惧,却也多了几分坚定,「不管多难,我都等你回来。」

苏玄烨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手中的羽毛笔上,笔尖的金粉微微发亮,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他知道,属于他的画卷,才刚刚展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