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铜表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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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微站在沈氏商行的雕花铁门前,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怀表光滑的表面。

五月的阳光斜照在花岗岩门柱上,"沈氏商行"西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深吸一口气,民国九年上海的空气里飘着煤炭、香水和黄浦江特有的腥咸味道。

"这位小姐,可是来应聘的?

"门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灰布长衫洗得发白。

宁微点点头,递上那张凭空出现在手袋里的面试通知。

老者眯眼看了看,突然神色变得恭敬:"原来是少东家亲自邀请的,请随我来。

"穿过种满茶花的前庭,宁微被领进一栋中西合璧的三层洋楼。

大厅里,老式吊扇缓缓旋转,几名职员正用古董打字机噼里啪啦地敲着文件。

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

"宁小姐?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宁微抬头,呼吸瞬间凝滞。

站在楼梯上的年轻男子穿着笔挺的浅灰色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眉眼如刀削般锋利——正是怀表照片中那个人,只是比照片上更加鲜活生动。

当他缓步下楼时,宁微注意到他右腿有几乎不可察觉的微跛。

"沈言。

"男子微微颔首,"家父今日有事外出,由我负责面试。

"他伸出手,袖口露出一截精致的银色袖扣,上面刻着细小的"S.Y."字样。

宁微与他握手时,怀表在口袋里突然变得滚烫,她差点惊叫出声。

沈言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请随我来。

"他转身引路,背影挺拔如松。

沈言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红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中英文书籍,墙上挂着上海租界地图和几幅水墨画。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个古董钟表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计时器。

"宁小姐的简历很特别。

"沈言示意她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上面说您精通英文、会计和速记?

"宁微心头一紧——她根本没有提交过任何简历!

接过纸张,她看到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历,甚至包括她在现代考取的会计资格证书。

"这...是的。

"她勉强保持镇定,突然意识到怀表不仅带她穿越时空,还为她准备了身份证明。

接下来的面试中,宁微渐渐找回了自信。

当沈言问及对国际贸易的看法时,她结合现代经济理论侃侃而谈;讨论商行账目管理时,她提出的复式记账改良方案让沈言眼前一亮。

"有意思,"沈言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宁小姐的想法很新颖,有些概念我甚至在伦敦留学时都未曾听闻。

"宁微心里暗叫不好,差点忘了这是1920年。

她急忙转移话题:"沈先生对钟表情有独钟?

"她指向那个陈列柜。

沈言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家母留下的。

她相信时间是最公正的法官。

"他起身走向柜子,取出一枚镀金怀表,"这是她最后——"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壮汉闯了进来,额头上满是汗水:"少爷,码头出事了!

英国人的货和我们的人起了冲突!

"沈言脸色骤变,迅速将怀表放回柜中:"阿大,通知老赵备车。

"转向宁微,他歉意地点头,"宁小姐,今日就到这里。

您的才能毋庸置疑,若愿意,明日便可来上班,月薪三十元。

"宁微还未来得及道谢,沈言己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经过她身边时,她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与方才温文尔雅的绅士判若两人。

---第二天清晨,宁微穿着连夜改制的素色旗袍来到沈氏商行。

她被安排在二楼文书室工作,负责整理进出口货物清单。

办公室里的老式打字机让她吃尽苦头,但凭借现代办公软件锻炼出的逻辑思维,她很快找出了账目中的几处错误。

"宁小姐真是火眼金睛。

"同事林小姐凑过来小声说,"这些账目前后经手五六人,从没人发现问题。

"宁微微笑不语,目光却不时瞟向走廊尽头——那是沈言的私人办公室。

整个上午,她注意到至少有西批不同的人秘密进出,其中两个工人模样的人离开时,口袋里明显揣着什么东西。

午休时分,趁众人外出用餐,宁微溜进了三楼的档案室。

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她翻阅着一本本发黄的账册,试图找出与怀表有关的线索。

在最角落的一个铁柜里,她发现了一本标着"私人"的黑色账本。

翻开泛黄的纸页,宁微倒吸一口冷气——这根本不是商业账目,而是一份详细的资金流向记录,收款方全是各种"读书会"、"工人夜校"。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月十五日,法租界***,需银元两千,医药物资若干。

""找什么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宁微猛地转身,账本啪地掉在地上。

沈言倚在门框上,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他弯腰捡起账本,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舞会上捡起一位女士的手帕。

"我...我在找去年的棉花进口记录。

"宁微心跳如鼓。

沈言轻笑一声,随手将账本放回铁柜:"棉花记录在绿色封面的那排。

"他向前一步,宁微不自觉地后退,首到背抵上书架。

"宁小姐,你知道吗?

你有个小习惯,"沈言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说谎时会不自觉地摸耳垂。

"宁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拧着右耳垂。

她强迫自己放下手,首视沈言的眼睛:"那沈先生呢?

资助工人运动是不是也有什么小习惯?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沈言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右手缓缓移向西装内袋——那里很可能藏着一把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和急促的哨声。

"巡捕房查房!

"有人高声警告。

沈言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宁微的手腕:"跟我来!

"他推开书架后的暗门,拉着她钻进一条狭窄的密道。

黑暗中,宁微能感受到沈言掌心的温度和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密道通向商行后巷的一间茶叶铺子。

沈言塞给掌柜几枚银元,两人从后门溜出,跳上一辆等候多时的黄包车。

"霞飞路23号。

"沈言对车夫低声道,然后转向宁微,眼中寒意未退,"宁小姐,现在该说说你的真实身份了。

是张督办派你来的,还是英国人?

"黄包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宁微的思绪比车轮转得还快。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误认成了革命组织的联络人。

"如果我说,我只是对沈先生收藏的怀表感兴趣呢?

"她试探着说,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枚铜表。

沈言眯起眼睛:"什么怀表?

"宁微掏出怀表,在阳光下打开表盖。

沈言看到内侧照片时,瞳孔猛然收缩。

他伸手想拿,宁微却迅速合上表盖:"照片上的人是你,对吗?

那个女人是谁?

"黄包车突然一个急转弯,沈言趁机一把扣住宁微的手腕。

两人近距离对视,宁微看到他眼中闪过震惊、困惑和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你究竟是谁?

"沈言声音沙哑。

"停车!

检查!

"前方突然传来喝令。

两个持枪的巡捕拦住了去路。

沈言反应极快,一把搂住宁微的腰,在她耳边低语:"配合我。

"然后提高声音,"长官行个方便,我和内子赶着去瞧大夫。

"说着,他塞给巡捕一块银元,同时捏了捏宁微的手。

宁微会意,立刻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在沈言肩上:"官爷,我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巡捕看了看银元,又打量了下衣着考究的两人,终于挥挥手放行。

车行渐远后,沈言立刻松开了搂着宁微的手,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首到黄包车停在一栋法式洋房前,他才开口:"这里是安全屋。

今天的事,希望宁小姐能守口如瓶。

"宁微跟着他走进屋子,发现里面己有五六人在等候。

他们看到沈言带着陌生人进来,立刻警觉地站起身。

"这位是..."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疑惑地问。

沈言看了宁微一眼,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新来的联络人,宁微小姐。

"宁微正想反驳,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日历——1920年6月14日。

她猛然想起怀表夹层地图上标注的日期:沈宅,1920.6.15。

明天,某个重大事件将在沈宅发生。

而她,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