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的长明灯映着墙上的鹿头标本,玻璃眼珠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像极了祠堂里历代家主画像上被红布蒙住的眼睛。
她摸着袖口藏的微型摄像机,想起母亲曾说过:"老宅的每块砖都浸着血腥味,尤其是子时过后。
"红木楼梯传来吱呀声,沈柏年的身影出现在二楼回廊,换下的西装搭在臂弯,露出衬衫领口处的指痕——那是今早被警察带走时留下的。
他手中把玩着家主玉扳指,翠色在壁灯下泛着青灰,与记忆中爷爷临终前戴在无名指上的温润光泽截然不同。
"跪下。
"沈柏年的声音像块浸了冰的绸缎,顺着楼梯流淌下来。
沈知夏看见他脚边放着半旧的藤条,鞭身缠着三圈红绳——是沈家祖传的"教鞭",据说曾教训过企图私吞香料生意的三爷爷。
她垂眸望着地面的青砖,第三块砖缝里卡着片风干的玫瑰花瓣,那是去年忌日她偷偷撒在母亲画像前的。
祠堂门"吱呀"打开时,穿堂风卷着香灰扑进鼻腔。
三十六幅画像在墙面上排成三列,最中间的祖父像被红布蒙住眼睛,边角处露出的油彩里,袖口绣着半朵枯萎的蔷薇——和母亲设计稿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沈知夏跪在蒲团上,听见沈柏年将藤条拍在香案上的声响,混着案头长明蜡烛的"噼啪"声。
"沈家祖训第三条,"藤条划过她后颈的碎发,"以下犯上者,杖责二十。
"沈知夏盯着香案上的青铜鼎,鼎内的香灰堆成小山,最顶端插着三支未燃尽的香,香脚处刻着极小的"苏"字——是苏曼妮的惯用香。
她忽然想起下午在警局,顾言琛悄悄塞给她的纸条:"祠堂密道的机关在祖父画像的袖口。
"第一鞭抽在背上时,沈知夏咬住下唇。
藤条混着细沙,隔着真丝衬衫仍能划出血痕。
第二鞭落下前,她侧身避开,指尖按向香案下的暗格——母亲教过她沈家机关的解法,逆时针转三圈铜鼎的三足。
"咔嗒"声响起时,沈柏年的藤条正劈向她肩头。
"爸!
"沈知远的叫声从祠堂外传来。
少年踹开雕花木门,胸前挂着的银链晃出残影——是今早发布会现场摔碎的水晶奖杯碎片串成的。
他身后跟着披头散发的苏曼妮,手里抱着个檀木骨灰盒,盒盖上镶着的翡翠貔貅,正是母亲当年设计的首款殡葬首饰。
"把扳指交出来!
"沈知远冲向香案,指尖划过供桌上的《沈家宗谱》。
沈知夏看见他鞋跟沾着的红土,和下午在城南旧书店后巷见到的一样——那里藏着母亲说的"周先生",而今早她去时,门锁有被撬动的痕迹。
沈柏年的藤条砸在青砖上,迸溅的火星照亮沈知远扬起的手掌。
少年手中握着半支注射器,针头还滴着透明液体——和母亲临终前急救箱里的空瓶一模一样。
沈知夏突然想起顾言琛说的"换药的生物老师",此刻正看着沈知远手腕内侧的条形码刺青,那是顾氏集团实验室的编号。
"家主信物,只能由首系血脉继承。
"沈柏年攥紧玉扳指,指节泛白。
苏曼妮突然将骨灰盒砸向沈知夏,檀木盒盖在碰撞中裂开,雪白的骨灰混着玫瑰花瓣扬起——母亲火化时,她偷偷放了二十朵白蔷薇进去。
"住手!
"顾言琛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沈知夏抬头,看见他正从通风口探身,西装裤脚沾着祠堂顶梁的积灰。
去年中秋,她曾在这里藏过爷爷的降压药,那时通风口还挂着母亲绣的平安符。
苏曼妮的指甲划过顾言琛的手腕,他反手扣住对方的穴位,骨灰盒应声落地。
沈知夏看着骨灰洒在祖父画像前的青砖上,突然发现砖缝里嵌着半枚珍珠——是母亲常戴的那串项链上的。
她指尖摩挲着供桌边缘,暗格己打开三指宽,里面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纸,抬头写着"人体实验风险评估报告"。
沈知远的手突然掐向她咽喉,银链上的奖杯碎片划破她锁骨。
千钧一发之际,沈知夏拽动香案下的铜铃绳——那是母亲教她的紧急信号,***会触发祠堂密道。
暗门在祖父画像后开启的瞬间,她将沈知远推进去,自己卡在门缝间,看见少年跌进黑暗前惊恐的眼神。
"知夏!
"顾言琛抓住她的手,藤条擦着她发梢掠过。
沈柏年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手中的扳指泛着诡异的绿光——和今早她在审计报告里看到的,转入苏曼妮账户的那笔资金流向的"绿光生物科技"公司logo如出一辙。
苏曼妮突然扑向骨灰盒,指尖在青砖上疯狂收拢母亲的骨灰。
沈知夏看见她无名指根的蔷薇刺青,和自己的位置一模一样——那是沈家女性继承人的标志,而苏曼妮不过是父亲的情妇。
"你以为藏起沈知远就能掌权?
"沈柏年的藤条滴着血,不知是她的还是顾言琛的,"二十年前在实验室,你母亲签保密协议时,就该想到今天——"话未说完,顾言琛突然将他按在香案上,从对方西装内袋抽出一份文件:"这是林薇女士的尸检报告补充说明,死因那一栏,被人用修正液改过十七次。
"沈知夏盯着香案上的长明灯,灯芯突然爆响,火星溅在供桌上的黄裱纸上。
她趁机将暗格里的信纸塞进袖口,触感粗糙如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U盘外壳。
顾言琛的指尖划过她手背,在掌纹上快速敲击——是摩尔斯电码,重复着"画像眼睛,红布下"。
祠堂外传来汽车鸣笛,沈知夏知道是顾氏的保镖到了。
苏曼妮突然抓起供桌上的铜香炉砸向顾言琛,他侧身避开时,沈知夏看见他后颈处的皮肤在火光下泛着淡青色——那是沈家特有的胎记,只有首系血脉才会显现。
"打开密道。
"她低声对顾言琛,同时将微型摄像机转向沈柏年。
男人正在撕扯领口,露出胸前的蔷薇纹身,和母亲墓碑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苏曼妮的尖叫混着密道里传来的沈知远的咒骂,顾言琛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视线落在祖父画像上——红布不知何时滑落,画像里的老人眼角有颗泪痣,和母亲照片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当年你爷爷反对你父母结婚,"顾言琛的声音混着密道里的风声,"因为林姨是沈家的养女,而沈家祖训规定,继承人必须是血统纯正的......"他没说完,沈柏年己经挣脱束缚,将玉扳指砸向画像。
瓷片飞溅的瞬间,沈知夏看见画像后露出的保险箱,密码锁上刻着的,正是母亲生日。
苏曼妮突然抱住她的腿,指甲掐进她小腿:"你以为你真的是沈柏年的女儿?
你母亲当年在实验室......"话没说完,顾言琛的皮鞋己经碾住她的手腕。
沈知夏趁机打开保险箱,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本黑色相册,第一页贴着母亲和顾廷深的合照,背面写着"基因配对成功,1995.7.15"。
密道里传来沈知远的哭声,带着某种机械的回响。
沈知夏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不要相信姓顾的男人",此刻看着顾言琛袖口露出的"LW"袖扣,突然发现那两个字母的间距,恰好是沈家密码锁的开锁节奏。
"藤条给我。
"她转身面对沈柏年,后者正盯着相册里的胚胎培育报告,瞳孔骤缩。
沈知夏握住带血的藤条,鞭身的红绳硌得掌心发疼:"现在,该算算你篡改母亲病历、伪造股权转移书的账了。
"祠堂的钟突然敲响十二下。
沈知夏看着香案上的长明灯突然熄灭,在黑暗中摸到顾言琛递来的手电筒,光束照亮沈柏年颤抖的手——他正对着手机发送短信,收件人显示"顾廷深",内容只有三个字:"计划败"。
密道里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转动密码锁。
沈知夏打开微型摄像机,对准保险箱里的相册,突然发现每本相册的编号,对应着母亲设计稿上的十二个月蔷薇花。
当镜头扫过沈柏年胸前的纹身时,顾言琛突然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红布蒙眼的画像,是从你回国那天开始的。
"夜风从雕花窗灌进来,吹起地上的骨灰。
沈知夏看着母亲的骨灰混着香灰,在青砖上画出半朵蔷薇的形状。
苏曼妮突然挣脱束缚,冲向密道,却在触碰到暗门时发出惨叫——门边的铜锁不知何时被涂上了腐蚀性液体,正是下午她在发布会后台打翻的那瓶卸妆水。
"知夏,"顾言琛捡起地上的玉扳指,内侧刻着的"薇"字在手电光下清晰可见,"你母亲临终前,其实把沈家真正的秘密,藏在了你的胎记里。
"他的指尖划过她后颈的蔷薇印记,温度比祠堂里的长明灯更烫,"而沈知远刚才掉进的密道,通向的是你爷爷的墓室。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知夏知道是顾言琛的人到了。
她蹲下身,用手帕沾起母亲的骨灰,忽然发现灰堆里埋着半张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知远的生日,是我的忌日。
"抬头看向沈柏年,男人正盯着相册里的胚胎照片,喃喃自语:"第三组数据异常,所以你母亲才会......"祠堂的门被撞开时,沈知夏正将玉扳指套进无名指。
顾言琛挡在她身前,西装上染着她的血,却笑得像个拿到糖的孩子:"刚才在密道口,我听见沈知远喊你姐姐,语气不太对呢。
"她当然知道不对。
因为刚才在捡起沈知远掉落的银链时,她摸到了吊坠内侧的刻字:"GW,1995.7.15"——和母亲相册里胚胎培育的日期分毫不差。
而GW,正是顾廷深的英文名缩写。
警灯的红光透过窗纸,在历代家主的画像上投下跳动的影。
沈知夏看着被带走的沈柏年,突然发现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信封,封口处印着"SHINE集团人体实验项目"的火漆印。
而顾言琛正对着耳麦说话,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告诉周先生,旧书店的钥匙,该交给真正的主人了。
"密道深处传来水滴声,混着沈知远的咒骂。
沈知夏摸向袖口的信纸,上面模糊的字迹在手电筒下显形:"林薇自愿接受记忆移植实验,以换取女儿的抚养权......"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保护好自己",原来不是防备敌人,而是防备这个藏着太多秘密的家。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祠堂的飞檐时,沈知夏站在祖父画像前。
红布不知何时被顾言琛取下,老人眼中竟含着泪光,嘴角微扬,像是在笑。
她伸手触碰画像,指尖突然陷入画布——后面藏着个小抽屉,里面躺着枚银色戒指,和母亲陪葬的那枚一模一样,内侧刻着:"致我的荆棘玫瑰,1995.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