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瀚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但又感觉这声音里又似乎有些微笑意。
“但下次暴雨天,”他顿了顿,“记得看路。”
凤娉婷就这么站在阳光里面,但是却一点汗都没有,她的手里紧紧捏着那张便签。
这张小小的卡片,此刻在她手里重逾千斤。
重新走进冰冷的写字楼,楼里的空调吹醒了凤娉婷那片刻的恍惚。
她将那张便签攥在手心中,像是要藏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秘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并不明显,却像一根针扎在凤娉婷紧绷的神经上。
她掏出那只屏幕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旧手机,碎裂的纹路扭曲了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凤云松,她的弟弟。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解锁。
一条简短的信息跳了出来:“姐,妈今天又没吃饭。
爸在阳台抽烟抽了一下午。”
简短的几个字,却像一块沉重的铅块,瞬间坠回了凤娉婷的心底。
刚刚恍惚的漂浮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的窒息感,这种窒息远比肋下的钝痛更令人疲惫。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眼底深处的荒芜。
最终,她只是沉默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加快了脚步,重新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好像这样能让这窒息感消散一样。
下班后,挤入那熙熙攘攘的回家人流,凤娉婷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推开那扇熟悉的、油漆斑驳的旧铁门,一股混合着陈旧家具、油烟和淡淡霉味的滞重空气立刻包裹上来。
客厅里光线昏暗,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明明灭灭地闪烁,映着沙发上养父凤国强佝偻沉默的背影。
他指间夹着的香烟,在昏暗中亮着一个猩红的点,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而母亲王桂芬背对着门,坐在餐桌旁的老式木椅上。
她面前的小方桌上,散落着几块破碎的青花瓷片。
那是一个小小的碗,碗底还残留着几点干涸的米粒。
凤娉婷认得它,那是家里为数不多的“老物件”之一,据说是她“满月”时,某个远房亲戚送的。
王桂芬一首很宝贝,轻易不用。
此刻,她枯瘦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拨弄着一块较大的碎片,指腹在冰凉的瓷面上反复摩挲,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斑驳的墙壁,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旁人看不见的图景。
凤娉婷进门带起的微弱气流,甚至没能让她拨弄瓷片的动作停顿半分。
“妈,我回来了。”
凤娉婷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王桂芬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这声音惊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曾经也明亮过的眼睛,此刻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浑浊而失焦,空洞地掠过凤娉婷的脸。
没有回应,没有询问,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她只是看了凤娉婷一眼,那眼神陌生得如同在看一个闯入者,随即又机械地转回头,继续对着墙壁发呆,手指依旧在冰凉的碎瓷片上滑动。
阳台上,李国强指间的烟灰无声地坠落,长长的一截,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