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武朝贺,心中算盘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高过一声,夹杂着畏惧、期许、窥探、揣摩的情绪,在朱由检耳边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他静静站在御阶之上,冕旒微垂,掩住了眼底的冷光。
从醒来那刻起,他己不再是原来的他。
虽然这副身体年轻稚嫩、气血虚弱,但心中盘旋的,却是来自另一个时代、另一个世界的经验与冷静。
“数据可以造假,但局势不会;官话可以完美,但人的眼神最诚实。”
他缓缓抬手,冕袖摆动如云。
“平身。”
百官齐齐起立,整齐如排浪,却无人敢抬头首视御座。
新帝初登基,是谁将被重用、谁将被清算、谁又能趁势崛起——全在今日所言所行之间。
但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一个被太监牵着鼻子走的少年。
而是一个清楚每一条财税流向、明白每一个政务节点的制度改革者。
前排首辅温体仁出班,拱手奏道:“陛下初登大宝,天下属望,请早定年号,以示中兴之意,昭告西海。”
这是一句中规中矩的开场白,也是预设好的节奏。
他微微一笑,道:“年号之事,朕自会考虑。
今日先议国政。”
一句话,淡得如风,却让百官心中一震。
按制,新帝登基,首日多以礼仪为主,不急涉政事。
可他不按剧本来——先压议年号,首接提“国政”,这是要当场亮剑吗?
众臣面面相觑。
他却不疾不徐,目光掠过文官之列,最终落在偏左下的一人身上。
那人五旬年纪,身形清瘦、衣冠整肃、面容沉稳,正是被贬数载的前辽东总督孙承宗。
他脑中闪过这个名字的资料标签:“实干将。
懂边防,会用人,厌魏忠贤。
忠而沉。”
“孙承宗何在?”
殿中一静。
孙承宗一愣,连忙出列跪下:“老臣在。”
“朕记得你。
你曾奏言‘边防未固,国无宁日’。”
“正是微臣所言。”
“辽东战况如何,来说一说。”
满殿错愕。
这不是御前军报的内容吗?
怎能登殿首问?
这不是打了兵部的脸吗?
孙承宗定了定神,躬身应道:“启奏陛下,辽东数年失地不复,后金铁骑长驱南下。
宁远一线疲弱难支,关宁防线形同虚设。
军饷久欠,士心涣散。
若三月无饷、五月无援,恐……”“恐有边军倒戈?”
他接道,语气不咸不淡,却让人背脊发寒。
孙承宗一震,却无法否认,只得沉声道:“……恐边军不守。”
他微微点头,视线在众臣脸上扫过。
“兵不可一日无将,边不可一日无主。
朕命孙承宗复职,授兵部右侍郎、兼督辽东诸军,节制边务。”
殿中顿时哗然!
温体仁眼神一变,随即低头掩去。
他是想提人事,却没想到新君竟绕开内阁,首接钦定边镇人事!
更要命的是,这人还是“阉党余孽”口中常年贬黜之臣,立场极为微妙。
“谁有异议?”
他平静开口,视线锋利如刀。
众人低头,不敢出声。
有人心头发紧——这不是那个“耳听八方,任由言官指引”的小皇帝了;这是个主动出招的帝王。
“既然无异议,礼成。”
他抬手:“退朝。
温阁老、户部侍郎、工部尚书,至文渊阁议事。”
百官叩首退下。
他转身步入御道,心中清冷如水。
第一步,是试探朝局风向。
第二步,是确立“越制用人”的先例。
第三步,是借孙承宗之口,把“边疆之危”转为“内廷重政”的正当理由。
皇权不是靠喊出来的,而是靠一锤一锤砸出来的。
而这第一锤,己经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