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溺亡
他知道他自己犯了错，但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想闹着玩，谁知道李启芳那丫头那么不经推，一下就栽进了河里。
大冬天的河水那么凉，他不会游泳，可不敢下去救人，着急忙慌的就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启芳使劲挣扎着想往岸边游，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着急的缘故，腿抽筋了，胳膊也冻僵了，没了力气。
沉入水底后，视线变得一片模糊，浮动的光影里李启芳仿佛看到许多人，那些人站在岸边，一个个动着嘴皮子，却都不肯下来救人。
“己经死了吧。”
“都不扑棱了，估计是救不回来了。”
这样一个大冬天，河水冰得能把人冻成冰棍，即使李启芳真的还活着，他们也未必会跳下河去救人。
更何况，她现在己经没了动静。
“你们干什么呢？！”
李秀文到了，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包揽着村里女人们的家长里短，大事小情。
听说陈大娘和她儿媳妇闹分家，两人拉扯着去了地头，说要把那一亩三分地也分干净，省得日后麻烦。
陈家儿子陈宝国就在地头边蹲着，一句话不吭，都知道他是个窝囊废，但没想到他那么窝囊。
亲娘被媳妇指着鼻子骂，他也就这么看着，连个屁也不敢放。
李秀文本是要去劝架的，可走到村口，看见一群人围在河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就上前瞅了一眼。
河里飘的那半截子衣服，李秀文比谁都熟悉，那是她前两天在镇上新扯的布料。
小侄女李启芳从小就没了妈，一家人都不搭理她，只有李秀文家长里短的帮她张罗。
那布料是城里新时兴的，不便宜，农村人不好这个。
眼瞅着快过年了，都紧着钱想多买点肉，预备着好好过个囫囵年，那布料除了李秀文，没人买过。
李秀文吓得一下栽倒在地，大叫一声“芳芳！”
，一个扑腾跳进河里，要把李启芳给捞上来。
“秀文啊！
你看清楚，这是芳芳吗？”
吴大娘就住在村头。
她是第一个看见河里淹了人，忙就往村里去叫人，可人都来了，却又都不肯下河，她一把老骨头，也不会游泳，只能干着急。
岸边的人一看李秀文跳下去了，八成确定了就是她侄女李启芳，李秀文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村里的女人是非多，都指着她来调解帮忙，可不敢让她出了事。
说着两个男人在媳妇的催促下跟着跳了河去救人，岸边的人越聚越多，连村主任刘望山也到了。
几个男人在河里扑腾了一阵，本来瞅着李秀文都抓住孩子了，露了几下头后就没了人影，想着她可能是拖着李启芳不方便。
男人们游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两人的身影。
岸边有胆小的己经哭起来了，哭声一开始蔓延，大家就都跟着抹眼泪，听着呜咽呜咽的，刘望山心里越听越烦，越听越慌。
“望山啊！
你快出来，这村里可不能没了你啊！”
一见刘望山也跳进河里，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李秀文是救不回来了，要是刘望山也出了事，两个村干部都殉职，那是要出大事了！
李永春赶到河边时，一群男人正在把刘望山往岸边拉，他呛了几口水，脑子也晕晕沉沉的，却还是要往河里面冲。
村里人都知道刘望山喜欢李秀文，打小两人就一起上下学，要不是李家老婆子赵美莲拦着，早就成了亲了。
“我闺女芳芳呢！
秀文！
我苦命的妹妹啊！”
李永春趴在地上就哭，大家一看，一个个心都揪成了一团。
平静的河面上只有几个男人扑起的水花，黑漆漆的，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有人拿了捕鱼的大网来了，于是几人一队一左一右就开始拉，男人们能上手的就上手，女人孩子们都在岸边看着，喊号子的喊号子，求神的求神，求上天保佑能把两人活着救上来。
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好久没那么热闹，大家心往一处使，终于感觉到那网劲儿变大，一个红影随着网兜子渐渐出现。
是李秀文，她穿了个红袄子，随后不久李启芳也露了头，女人们都慌的蒙住自己和孩子的眼睛，李启芳脸白得像抹了石灰粉，比小鬼儿还吓人。
李永春看见那一幕，嗷一嗓子嚎出来，大家都劝他节哀。
李永春是李家老大，没什么本事，人又老实憨厚，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方惠，偏偏又生了个叫肺结核的病，连药都没吃过几副，就病死在家里的床榻上。
大家私下里都议论，说李永春媳妇其实是活活熬死的，她从嫁进李家就没过过好日子，李家老婆子赵美莲还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瞧，说她是个铁裤裆，生不出孩子。
好不容易生了李启芳，又骂她是个烂裤裆，生也生不出个带把的，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对。
她就这样在李家任劳任怨了半辈子，最后连副棺材也没打，裹上草席就埋了。
赵美莲美其名曰说是她命软，在棺材里一辈子爬不出去，就得这样裹上草席，好爬去阎罗殿卖惨，求阎王下辈子给她安排个好人家，不受人欺负。
村里人在背后都骂，骂赵美莲不是个东西，还说什么命软命硬的鬼话，就是再硬的命到了李家也得让她折腾死。
有人打了电话，县里派了救护车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下了车一瞅，当即叹了口气，全身冰凉，脉搏呼吸全没了，己经死得透透的，没得救了。
赵美莲跟着后面赶过来，瞅都没瞅李启芳一眼，看见李秀文，一***坐在田埂上就开始骂，骂天骂地骂阎王，骂完了又把李家祖宗往前十八辈的名号全薅出来一个个鞭尸，骂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本来围着的村人都还伤心着，听她骂了这么一遭，现在都想，死了也好，死了干净，摊上这么个当家的还不如死了。
李大海跟在后面赶来，硬着头皮听他老婆在那骂，一声不吭，都说李永春这窝囊的毛病是随了他爹了，今儿一看果然没错。
赵美莲骂完了，眼珠子一转，嘴瘾得过，好处也不能忘。
李秀文是国家干部，是有编制的，她死了就死了，反正这个女儿也不孝顺，可该拿的钱却一分都不能少。
只见她脸色一变，一扶地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骂道：“死老头子，还愣着干嘛，赶紧拖回家去！”
然后大摇大摆地就走了，留下众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