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怎么回去了
"陈默!
牛顿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你还有心思走神?
"老孙的咆哮震得窗框嗡嗡作响,前排女生马尾辫上的浅绿色蝴蝶结跟着颤了颤。
他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那里本该放着玛莎拉蒂车钥匙,指尖却触到校服粗糙的布料。
物理试卷在课桌上泛着陈旧的黄,油墨印着的"2003届崇明一中高三摸底考"刺得他眼眶发酸。
"这道题选C!
"教室后排突然炸起王胖子的公鸭嗓,"动量守恒啊老孙,您上周才讲过类似的例题!
"哄笑声中陈默猛地攥紧钢笔,墨囊在掌心爆开,蓝黑色墨汁顺着指缝滴在草稿纸上。
那些数字不对劲,2003年3月12日这个日期像把烧红的烙铁,把他三十西岁的灵魂烫出一个洞——昨天他分明在2024年的庆功宴上喝下最后一杯香槟,红色超跑撞破跨江大桥护栏时,仪表盘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陈默同学?
"清泠的女声贴着耳廓擦过,混着茉莉花香。
林晚把笔记本推过来时,袖口露出半截藕白的手腕,蓝色水笔在纸页上勾出流畅的抛物线:"其实这题应该用动能定理来解,你看这里......"钢笔尖"咔"地戳穿纸面。
陈默盯着少女鼻尖细小的雀斑,它们和记忆里一样,在午后阳光里泛着淡淡的金。
十年后站在新天地酒吧露台上的林晚总是画着精致的妆,那些雀斑被遮瑕膏盖得严严实实,像被橡皮擦去的青春印记。
"你睫毛上有粉笔灰。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拍开。
林晚涨红着脸往后缩,课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老孙的三角板"咚"地砸在讲台上。
全班目光聚拢的刹那,陈默突然笑起来。
笑声从胸腔里涌出来,混着铁锈味的血气和香槟的泡沫,最后变成趴在课桌上的剧烈颤抖。
原来重生不是梦啊,那些在ICU里逐渐冰冷的记忆,那些被吊灯碎片割裂的天花板,此刻都化作了窗外玉兰树上将开未开的花苞。
"陈默!
"老孙的皮鞋底碾着粉笔灰冲过来,"给我到走廊罚站!
"起身时他撞翻了椅子。
三月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起林晚马尾辫上的浅绿色发带,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在地摊买的礼物。
后来他们在留学生公寓吵架,这条发带被扔进壁炉,烧出一小簇幽蓝的火苗。
走廊瓷砖贴着皮肤沁凉,陈默把额头抵在消防栓玻璃上。
镜面倒映出少年清瘦的面容,眼尾还没有后来熬夜应酬留下的细纹。
二楼广播站突然开始放《七里香》,歌声淌过爬满藤蔓的围墙,惊起一群白鸽。
"喂。
"王胖子从后门溜出来,校服兜着鼓鼓囊囊的干脆面,"你丫中邪了?
刚老孙脸都气成猪肝色了......"陈默突然抓住死党的肩膀:"今天是几号?
""三月十二啊,植树节嘛。
教导主任不是说下午要大扫除......""哪一年?
""***你被外星人抓去洗脑了?
"王胖子伸手摸他额头,"2003年啊大哥,上周咱俩还在网吧通宵打CS,你被B31喷子轰成筛子的事儿忘了?
"梧桐树影在瓷砖上摇晃,陈默摸到裤兜里的诺基亚3310。
绿色屏幕亮起的瞬间,收件箱里静静躺着母亲昨晚的短信:"默默,妈在纺织厂加班,电饭锅里有排骨汤。
"指尖突然刺痛——十年前的这个雨夜,母亲就是在送夜宵的路上被渣土车撞飞的。
抢救室的白炽灯下,他攥着沾满血渍的饭盒,听着心电图变成绵长的忙音。
"胖子,"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借我五十块。
""你要干嘛?
""买命运。
"上课铃突兀地炸响,王胖子边往回跑边掏口袋,皱巴巴的纸币拍在他掌心时还带着体温。
陈默冲下楼梯的动作太急,差点撞翻抱着作业本的学习委员。
风鼓起宽大的校服外套,像张开的白帆。
小卖部阿姨正在看《大长今》,玻璃柜台下压着泛黄的龙虎榜报纸。
陈默抓起公用电话,按键音在耳膜上敲出密集的鼓点。
当纺织厂值班室终于接通时,他指甲几乎掐进塑料听筒里。
"找周春芳?
她请假了,说是儿子高三要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