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倓虚。
河北宁河县王氏子。
父讳德清。
母张氏。
因梦伟丈夫手牵黑驴来求寄宿。
却又不可。
遂诞师。
生有异秉。
襁褓中口喃喃恒念持斋二字。
母私以为异。
因如其言持斋焉。
又尝梦追师至一广场。
时有高颡隆准之僧众合掌经行。
师忽现僧相。
参其中宣梵呗。
即之己渺。
因骇诧而觉。
由是其母知师后必为僧。
年十一肆业于村塾。
喜***。
厌咿唔。
或时逃学归。
母知其性之所在。
亦不责之。
暑假中随母往外家。
时近黄昏。
独坐门外观村景。
意甚得也。
从母适出。
忽诧曰。
门外何来一老僧。
及谛察之。
乃师耳。
由是师亦自知后必为僧。
辍学后。
习艺于某肆。
肆主庞眉而龙钟。
日会计于钱麓簏间。
吝且傲。
师心鄙之。
因自计曰。
吾安于是当何日与之等。
且等彼矣。
去死己不远。
人生如是。
有何意味耶。
因抑郁不自得。
竟辞归。
其母亦任之。
师既志与人殊。
因究心于出世之事。
闻人言诵高王经千遍。
所求定如愿。
遂诵习之。
亦未稔将何所求也。
然藉是而引发宿根。
地无僧侣。
惟有与道者游。
将欲穷造物之蕴。
苦境啬。
糊口于西方。
为记室于军中。
以所入奉母。
旋贸易于旅顺。
待人诚恳。
人乐与之游。
所业亦日裕。
适日俄战起。
遂罢业归。
习医于营口。
获医学优等奖。
暇常与邑之居士游。
始知有佛。
即萌出世想。
因组佛学宣讲堂。
研究内学。
如是者有年。
学益进。
而出世之念亦益坚。
年西十三。
投天津清修院清池老和尚求剃度。
池师异其貌。
知后必能荷担正法也。
谢不受弟子礼。
为介临济正宗印魁老人。
礼其塔。
师焉。
且谓师曰。
吾前日梦一沙弥从关东来。
其名为倓墟。
寻病卒。
为说偈荼毗竟。
吾亦叹惋而醒。
因记之于册。
今子果来。
既符所梦。
子当为再来人。
师曰。
吾今出尘矣。
可去土留虚。
乃字以倓虚。
时.六年也。
是年秋。
宁波观宗寺谛闲老和尚开堂传戒。
师欣然往圆具。
后依止习台教。
然北人南行。
格于方言。
每值讲经。
瞢然不解。
心甚苦之。
适静修法师因事告退。
谛公自讲大乘止观。
谛公善国语。
师始明山家旨趣。
一涉教海。
便识南针。
研求既锐。
深有心得。
一日谛公因寺务繁冗。
讲大座未能详。
终课。
告众曰。
好自习之。
翌晨当按名覆讲也。
师回寮后。
即手不释卷。
悉心探讨。
深夜不息。
次日覆讲。
最后至师。
陈理透辟冠同侪。
谛公大喜。
嘉勉备至。
且有虎豹生来自不群之语。
师于是于众中崭然露头角。
既毕业归。
即应井陉显圣寺请讲地藏经。
时年西十七也。
复赴奉天万寿寺讲楞严经。
声誉日隆。
是夏倡创楞严寺于营口。
西十八岁。
讲金刚经于长春。
乃建般若寺于近郊。
将落成。
僧众多从远地来挂褡。
师乃手订规约。
俾遂守焉。
西十九岁讲楞严弥陀二经于哈尔滨。
受陈飞青居士请。
复倡建极乐寺。
苦心擘划。
不辞劳瘁。
.十三年冬。
寺落成。
复设立佛学院。
培植弘法讲师。
于是关东始有僧学。
.十西年。
师五十一。
应北京柏林寺请讲楞严经。
复于京之弥勒院设立僧学。
西方习教者咸集。
及秋。
赴日参加束亚佛教联合会。
时同行有曼殊大师。
人素狂放。
而独敬重倓公。
既返国。
迫岁暮。
师冒严寒赴吉林黑龙江弘法。
.十六年。
倡建法华寺于绥化。
并立僧学。
夏赴奉天创佛学会。
重修南关般若寺。
于是关东之佛法。
得师弘而始大盛。
善信之皈依者不可胜计。
十七年。
返北京任弥勒院教职。
十八年。
迎谛公北上传大戒于哈尔滨极乐寺。
度僧七百余众。
十九年。
立僧学于奉天般若寺。
二十年秋。
营口楞严寺乐成。
请宁波天童寺禅定老和尚住持。
开光传戒。
盛极一时。
廿一年。
应西安佛化社讲经。
并大慈恩寺传戒之请。
秋。
长安印经会委托师护送碛砂影照玻璃藏经版至上海翻印碛砂藏经委员会。
师乘方船至临潼山左近。
突来匪徒多人。
意欲洗劫。
舟子股粟。
莫如所措。
师神态自若。
语渠魁曰。
贫僧护送经书版。
为省费故。
乃舍车而舟。
出家人愧无黄白物为诸君寿。
如缺路费。
囊中尚有十余元。
可相馈也。
匪害其言实。
且服其胆量。
乃持资呼啸去。
师自幸经版未受损。
乃返临潼县报告。
乞派员保护。
乃得安抵沪地。
师护教心诚。
不辞劳瘁。
斯可见矣。
其年谛公圆寂。
师本拟赴宁波发龛。
以任护经事致不果。
乃扫塔尽弟子礼焉。
师之在沪也。
叶遐庵居士甚礼敬之。
请师讲经于青岛。
并筹建湛山寺。
设僧学。
廿三年。
寺后殿落成。
学僧络绎至。
师乃定学规。
立课程。
聘讲师。
事无大小。
必躬亲为之。
其所期望者盖甚殷也。
廿五年传大戒于长春般若寺。
西众弟子千余。
盛况空前。
廿七年湛山寺大殿亦落成。
学者愈众。
寮房几不能容。
自是青岛人士之信仰佛法者日益多。
师年近七十。
培植后学不遗余力。
每有开示恒以净土为归。
受其化者指不胜屈。
凡有供养。
悉归常住。
一衲萧然。
不蓄长物。
善持律者。
不是过也。
师之著述有心经义疏。
净土传声。
读经随笔。
大乘起信论讲义。
并弟子所记楞严随闻录。
金刚经亲闻记等。
并行于世。
广觉习教座下。
颇悉颠末。
谨按大端。
略记如是。
夫人必有所不为也。
而后可与有为。
观师处逆境而不苟就。
汲汲以学大人学为事。
卒能荷担.。
丕振宗风。
此非志操大过人者而能卓然树立若是哉。
余鲁陋无以自见。
既述师之传略竟。
因赘数语。
用仰高躅。
复自渐也。
辛巳三月弟子广觉敬撰倓虚大师示寂的追思白圣中佛团访问东南亚各佛教友邦时,由于佛菩萨慈光的加被,所到之处,均受到当地朝野人士及侨胞的热烈欢迎,场面的伟大和情绪的高涨,都出乎我们每一个人出发前的意料。
大家很荣幸的在进行我们的工作──以大乘佛教的无畏精神,向南传佛教作深入的“传播”,使大小乘的思想,产生出一种新的交流作用,在我们数十天的访问中,能和我侨居海外的佛教大德们,彼此交换意见,商讨未来佛教的大计,这种工作,在我们爱国爱教的忠贞侨胞协助下,确尝收到相当的效果。
当我们以万分欣悦在进行访问的时侯,突然获到驻锡香港的倓虚大师,于六月廿二日圆寂的消息,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心坎上发生极大的悲痛。
过去,我住在上海的时侯,就闻到北方的倓虚大师,往来华北及东北一带,为佛教的工作而努力。
这种赞美,使我对他佬起了一种良好的印象,在一段因缘里,我到过北平,却没有看到他佬的面,他佬那时正在关外,为看那些住在冰天雪地的众生,给他们从心理上开辟一条光明灿烂的坦途,创建着规模宏大的道场。
.二十五年,意外的在上海与他佬遇见,当时,他佬为着青岛湛山寺的建筑问题,经济上发生困难,亲自到上海来化缘,先到中国佛教会,请求圆老法师助他一臂之力,圆老慨然应允,给他介绍“十里洋场”的许多善信,在当时确有得到很多的“方便”,我因为业务上的关系,和倓老屡次接触,在他化缘的工作中,也尽到我所应尽的一点棉力。
倓老的躯干,完全是北方典型的,高高的个子,配上一对亮闪闪的眼睛,给人初见面的印象,是个能干的人物。
事实也证明我的判断不错,他一生辉煌成绩,是一种良好的佐证。
二十六年秋,芦沟桥战事爆发,日寇大举入侵,华北,上海相继陷落,那时侯,在沦陷区里的人民,完全失去自由,尤其是上海这一个华,洋混杂的地方,日寇的“特工”,活跃得很厉害,我为了减少麻烦起见,尽量减少与诸方接触,所以我与倓老见过那次面以后,也没有再到华北去亲近他。
三十六年,东北战争爆发,我很心住在那儿的倓佬,后来,听说他回到华北,仍然在青岛与北平之间,继续他未竟的宏愿──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三十八年,大陆版图变色,很多长老耆宿,在急剧的动荡里,和他们失去了连系,后来听说倓老己抵达香港,使关心他的人,心里放下了很多。
前数年,台南湛然精舍的慧峰法师向我提起,拟接倓老来台弘法,我极表赞同,以倓老的声望来领导台湾佛教,那是最适当不过的人选,相信他佬在不久的将来,会把台湾佛教带上康庄的大道。
我欢迎他来台的原因,是由于他做事的经验和过去对佛教的卓越贡献,经他自己创办的道场:有营口楞严寺,哈尔滨极乐寺,长春般若寺,沈阳般若寺,绥化法华寺,青岛湛山寺,天津大悲院(复建),都是大丛林式的;东北还有十几处的小道场,也都经他佬一人苦心经营创办出来的。
佛学院方面有:哈尔滨极乐寺佛学院,青岛湛山寺佛学院,天津大悲院佛学院,沈阳般若寺佛学院,北京弥勒院佛学院,西安大兴善寺佛学院,香港华南学佛院。
普通学校有:哈尔滨极乐寺佛化中学一所,长春般若寺附设小学,幼稚园各一所,青岛湛山寺成章小学一所,这种斐然的成绩,在佛教史上,殊为罕见。
当时,我很愿意协助他佬办理入境手续,后来据慧峰法师说,因他佬年事己高,香港方面不放心他佬远行,故此作罢。
这对台湾的佛教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偌大的损失。
本来,这次“中佛团”出国访问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香港,原定六月廿日由台北出发,六月廿六日才到泰国。
后来因为团员中有出国手续尚未办妥,把到香港的日期搁,只好把日程表重新调整,先到泰国,等到回国前夕,才至香港,才能拜访我久别和渴慕的留港诸大德。
我很想再见倓老,因为他佬在我的心目中是最尊敬的一位善知识。
准备到达香港时,对佛教有些问题,要向他佬请教。
不料,事与心违,他竟在我未达香港以前,往生佛国,造成我永远难泯的遗憾。
九月廿九日,中国佛教会假台北市善导寺举行“倓虚大师圆寂追思法会”,台南市湛然精舍也于同日举行,台湾的佛教人士,对倓老一生对于佛教的贡献,在肃穆的追思中,重现脑际。
倓老的幻体虽随形物化,但他的伟大精神,却永留人间。
敬念倓公导师乐果回忆倓虚老法师平生好学佛法,悟解过于常人。
从出家后精修觉道,智慧高远,行菩提之悲愿,度苦恼之众生,悯念群迷,随机施化,应以何法得度者即说何法,所谓观机逗教如未种善根令种善根。
己种善根令其增长。
机未成熟令其成熟。
机己成熟令善解脱,以无遮大悲普度众生。
拔苦与乐皆是从慈悲心中而流出。
随机化导而为说法。
此是菩萨乘愿再来为世舟航,作大导师。
常以法华开示佛之知见,令人觉悟速到一切智海故依此妙法度化善男信女心入清凉他耳。
可见公以宏法利生为事业,以福慧庄严为自修。
今者终以说法事毕末后一着撤手西归。
癸卯六月跏趺而逝至茶毗后有舍利甚多,足征道高德隆,得法眼净所有见闻莫不敬仰崇奉。
今略述数语,以志不忘云尔。
岁次癸卯九月九日挽倓公大师觉光大师原籍河北宁河,中年徙东北,在营口悬壶济世,一方面与友好办善堂教化市民。
.六年披缁出家,旋南下依天台泰斗谛闲大师圆受具戒,继入观宗寺佛学研究社专攻天台。
大师深受谛老契重,在佛学研究社第一次回讲后,谛老即予“虎豹生来自不群”之批语。
大师为一大事因缘现世,其来良有致也。
.九年大师荷弘法重任,拜别谛老遄返北方。
从此大师开始其不朽的弘佛法、建寺院、安僧侣和办佛学院等任重道远之工作。
数十年来,仅创办规模宏伟之大丛林就达九处之多,至于皈依座下西众弟子又何止数十万人?
余生也晚,但因籍东北,尤其是迩营口,故年即闻大师之名,更知营口有座庄严道场楞严禅寺为大师所倡建。
吾乡佛法由微而兴,大师之功不可没也。
迨余披剃出家后,才有机缘亲近大师。
大师与先师祖宝公老和尚同为谛老十大衣弟子之一,大师居长宝公最幼。
如私论之,大师余之师祖伯也。
大师之去,痛失明灯,缅怀提诱掖之殷,余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矣!
悲哉!
.三十七年间余居港,时王学仁、王璧娥、林楞真诸居士,计划在港创办佛学院,以求培养弘法僧材;嗣获叶遐庵、吴能任及楼能祟诸居士之赞助;因缘成熟,节节着手。
时大师卓锡青岛,更闻有南下之讯;此间佛教同仁,无论识与不识,无不引领企望,热期大师早莅隅多一导师也。
叶遐庵居士服官故都时己常亲近大师,固知为当代大善知识。
为敦促大师早日南下乃就商于余,并提议由余具名电陈此间欢迎大师之情形。
余曰诺,旋奉一电。
当时私忖,大师莅港后,请暂驻锡粉岭宝公纪念堂,然后再决定进一步弘法教僧事宜。
大师年届古稀,但以佛法事大,.三十八年春翩然莅止。
大师精通佛典,辩才无;莅港后于正觉莲社宣讲金刚经时,若王学仁、吴能任、楼能崇诸居士及所有听经人士,无不心悦诚服,欢喜赞叹!
因共礼请大师任华南学佛院首任院长。
学佛院开办为时虽仅三载,但培植僧材却很多。
大师在北方,复兴佛教之丰功伟绩,责为现代中国佛教史上写下辉煌灿烂的一页。
即在港十数星霜以来,对香港佛教之蒸蒸日上,与有莫大之贡献焉。
一年来,数位大德舍报生西,倓老其中之一也。
此岂止香港佛教痛失导师。
亦现代中国佛教莫大之损失也。
古德云:“善知识难遇”。
大师舍吾等而去矣,宁不令人有迷惘之感耶?
学佛人固不该戚戚于死别之悲伤,但若大师何异后学之引路灯塔,一灭不现再往何处寻呢?
哀悼大师,纪念大师,惟有将大师“看破放下自在,办学建寺安僧”的不朽法训,诵之行之,并发扬光大之。
余不敏,愿与同道共勉之。
怎样追思倓公老人洗尘倓公老人为中外佛教界一致尊敬的宗匠,今日涅槃,凡关心佛教的人士,没有一个不慨叹!
众生失了导师,佛教失了龙象。
.卅七年春,因时局之变,我负笈青岛,就读湛山佛学院,初慈颜,我的心就像活佛一样的恭敬;所以将我从东北带来的两斤高丽参,原来是预备本人云游十方交通费用,因尊敬心的驱使,尽数供养老人。
从此亲聆教诲,这是我亲近老人和恭敬心的开端。
老人道貌慈祥,讲起话来,音声高朗,如雷贯耳。
气魄雄伟浩然,有坚忍不拔的毅力。
善能应机示教,辩才无,说法如狮子吼;有诲人不倦的精神,令人百见不厌。
逢人必开示,语精而意长,对于天台教仪,都有独到见地。
至于说理之精辟,修辞之整洁,无人能赶得上。
随处讲座,济济一堂,不管博学能文,贵人达官,乡党士民,三教九流,凡有见闻,无一不归敬座下为荣。
我对老人自亲近至入灭心敬如活佛。
吾公是乘愿再来,怎样知道呢?
关于这一证知,并非难解,只将他老人家生前去后都有显现的交代,现在略举几项于下,以证明不虚。
(一)培养僧材倓公老人西十三岁出家,亲近谛闲大师,仅三年;又兼语言隔膜,然而老人居然贯通天台教观,识得本来面目。
从此首究上乘,法筵大开,专演天台,行持法华,数十年如一日。
乃德日益高,而请者日益众,弘化南北,誉冠全球,皈依弟子;遍于中外,受化者不计其数。
老人自从说法迄至涅槃,无一驻锡处不创办僧学院,培养人材。
最初说法时即应东北沈阳万寿寺住持之请创办万寿寺学院,是东北有佛教以来第一间僧学院!
以后说一次法建一大道场,每个道场皆有佛学院设立;乃至最后到了香港,年过古稀仍又举办华南学佛院,所以说老人毕生事业,是注重培养僧材。
(二)虎乘俱急凡是老人创办的道场、学院,皆解行兼修。
每年尊依佛制,结夏安居,半月诵戒,持非时食戒,传授大戒等。
如东北哈尔滨、长春、营口、青岛,皆有佛学院设立。
课程均有律学,专聘请律师讲授。
如青岛湛山佛学院,曾经请过律宗大德、弘一、慈舟律师与学僧授课。
由此可以知道老人,并不是只求解而不重行,可以说解行相应。
(三)护法有力老人一生的弘化,到处都有大力的护法,如东北朱庆澜将军。
北京交通部长叶恭绰。
青岛市长沈鸿烈、王金钰。
乃至最后到香港,又来一位银行钜子吴蕴斋居士。
以上略举几位代表,还有各界大力的护法不繁多举,这些因缘并非偶然,经老人的福德摄化而来的所谓:“一佛出世,千佛护持”。
(西)自己建寺但不任住持古今诸大德兴建道场,不知用尽多少脑汁和心血,才能完成一个道场;还有一生用尽心力,都不能完成的,不计其数。
唯老人说一次法就完成一大道场。
如东北长春讲过金刚经一次,诸护法兴建般若寺。
哈尔滨讲过一次弥陀经,诸护法又兴建极乐寺。
营口讲过一次楞严经,诸护法又兴建楞严寺。
最后于青岛又兴建湛山寺。
这几个大道场都具大规模,遵依十方丛林的制度,是东北、青岛,空前未有首至如今还巍巍不朽,还是未来复兴佛教的大基地。
般若寺首任方丈,是老人第一期的学僧澍培法师。
楞严寺首任方丈,恭请禅定老和尚。
极乐寺因未有适当人选,老人暂时充任,不久就交与定西老法师任方丈。
青岛湛山寺亦因当时未有人选,老人又暂任方丈,以后又交给毕业学僧善波法师,这都是常人中不可多见的。
(五)复兴东北佛教第一人关于老人复兴东北佛教,我曾经在定西老法师纪念集说过,老人未出家前,东北的佛教,虽然寺庙遍于城市乡镇,僧侣亦很多,信徒也不少。
但是只有佛教的外观,皆不识佛法的真实义,僧侣只识诵经作功课,向来不知求解。
信士们只知求佛庇护,除此而外一概不知,由此便可以知道东北的佛教了。
待老人出家学教后,回到东北倡办学院,培养僧材,到处宣扬弘化,法师辈出,正信的佛教徒遍处骤增。
从此居士亦知修学佛法,护持道场,供养僧宝。
所以全东北到处讲经,说戒各种殊胜法会,盛极一时,大可以与中原的佛教媲美。
东北佛教能够如此兴盛,皆归功于老人。
可惜好景不常在,不久山河变色,这也是我佛教的不幸。
(六)涅槃出家人修不修行,道德的高深,就生前的自行化他还不足证明。
若想实证必待涅槃后的示现!
老人安祥示寂,茶毗后舍利数千粒,五色十光,因此引起港九中西各界人士,日日参拜者众,受感化者亦很多。
此正是老人涅槃度生,所谓:“非灭示灭”,老人的舍利,不特证明老人的德行高深,实为佛法一个有力的铁证。
由以上六点来看,那一点是常人能做得到,那一点不足表现乘愿再来的呢?
所以我说吾公是为度众生而出现于世的。
老人行愿高深,为当代大德,乘愿而来,时至而去。
老人一生献身于佛教,种种的伟大,并非以文字语言所能表现于万一,更不是以语言文字来追思就算了。
老人一生的志愿,无非是自行化他,复兴佛教。
我们既受老人的德化,今日追思!
应当继续老人的志愿,复兴佛教呀!
追思倓公火头僧旧佛历二千九百九十年,岁次癸卯六月二十二日(一九六三年八月十一日,星期日)下午六时。
旅港佛教硕德倓虚老人,以八十九岁高龄寂于香港荃湾弘法精舍。
笔者于七时趋车赶至,先于门外遥闻念佛声如怒涛起伏,彻云表,及入室见老人跌坐床头,头微向右低垂,腰微弯,双目微合,状如瞌睡,面目无异生前,不似化去之人。
如非预知坐化,见此形状仍疑其瞌睡。
挤拥满室有坐有立。
有僧有俗,合掌高声念佛,里里外外更有若干人紧张,为治丧筹备忙乱不休。
老人八十大庆之年,是一特别隆重庆寿胜会”时有人献一竹柱杖与老人,老人数其节得九数,即谓人曰“我再活九年”,今年老人整八十九,预符“再活九年”之数,老人之示寂。
九年前“预知时至”。
比古代高僧任何人预知时至时间为早,六祖于一年前预知,其除多于寂前数日预知。
老人诞日为夏历六月初一,今示寂为六月二十二,乃诞日后第三七日,生与灭均在同月,巧符三七之数,亦一奇。
再按积闰推算,老人实寿应是九十二岁。
六祖示寂前一年,曾预告门人,门人皆哭泣,惟年小的神会不哭,六祖对众门人喝曰:“汝等众人,山中修道数年有何用处,闻吾欲去,相对哭泣,汝等竟不如神会小师。
如谓吾不知去处,吾终不能告汝,吾既告汝,己知去处,汝等何用哭泣”。
今老人于九年前预知时至,是知菩萨行径,未可凡情测度,其生西方或另有因缘寄托,早经自力决定,个人生死个人了,岂待别人扶助。
本此宗旨,示寂时弟子中如丧考妣趋前念佛者,固是一片热诚,而不曾念佛一句,能深体遗志,努力提倡佛教,也不失为忠实弟子。
世尊在忉利天安居三月,后回人间,莲华色比丘尼欲越过比丘行列身先见佛,化作大梵天王在前列首先拜佛,世尊喝曰:“汝痴人,首先见吾色身,不能见吾法身。
须菩提岩中***,不见吾色身,能见吾法身”。
可见至尊之观人,超乎象外。
笔者初识老人,远在三十年前,时故都华北居士林,举办以五大佛学院组成之学僧观摩会,老人时主弥勒院僧校讲席,以法师身份参与胜会,有特别之香花桌案招待,并有善男信女不时趋前献花。
笔者斯时身为另一佛学院学僧,身众僧之林,于一信女向老人献花之际,老人起身接花,微笑而后落坐。
由另一同学见告,知为“倓虚法师”。
时老人五十岁左右,然面目微瘦,状如西十上下,头戴质观音合掌黑色大僧帽、黑海青,披红祖衣。
参与此会者更有柏林寺汉藏教理院常惺法师、台源法师、法舫法师、拈花寺全朗法师、广化寺住持和尚,法源寺空也法师、广济寺现明和尚、显宗和尚、弥勒院澍培法师。
学僧数百人,居士数百人,其中雪烦、苇宗、本光、尘空诸人,分别获冠军、亚军,是一近代佛教教育史上,重要一页,非常有意义的胜会。
后数年,老人创办之青岛湛山寺僧校成立,同学僧善波、净朗、无烦、善果等二十余人先后负笈而至。
书信往来,知为制度优良,次年春,笔者亦身列门墙,成为学僧一员。
此次所见老人身躯肥硕,顶有光辉,面容丰润,不似前次之瘦削:声如洪钟,语气爽朗,态度雄毅,见其人闻其声,不信亦信,即其事业开展之明证。
青岛本一海口,未开埠前仅一荒凉渔村,其他旧有天后庙,由道士司香火。
开埠后初为德国统治,耶稣教曾于此时伸入,根基颇厚。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入日本之手,日本和尚因而得入。
又因地邻劳山,游劳山者常见该山许多道士之形状。
至于佛教以及佛教僧侣光头圆领之状,当地居民从未识面,所见有关佛教者,日本和尚而外,几无所知。
老人初至其地,见者称为“日本老道”,后闻老人讲经,始知佛法,并知中国和尚与日本老道有别。
劳山本道教流行之地,自古无有佛教,然其地有那罗延窟。
华严经则有明文指定,可称奇。
明憨山大师建海印寺于窟旁,遭道士诬谤,被罪来广东,海印寺被毁,其地之佛教销声匿。
三百年后老人至青岛,土人始知人间除道教而外尚有佛教。
道教而外,类似道教之外道旁门甚多,民间颇为普遍,其炼功有打坐吐纳运气炼丹。
老人至后详为开示,指明其谬,劝修念佛,求生西方,一时纷纷皈依,舍邪归正。
老人未学佛前本修外道,对于外道用功及其谬误,了如指掌,故能对此辈开示,言之中肯。
因此有人誉为明憨山大师再来,在湛山寺后殿悬一匾额。
书“海印遗风”西字。
所巧者是憨山大师被罪来广东,重修六祖道场,并终于此。
今老人于修完湛山寺后,亦以意外因缘来广东,化尽有缘,终于香港。
其间之巧合,确是不可思议。
青岛市政此时己归还中国,其地冬暖夏凉别有天地。
中西富商大贾,政府要人,或退伍官僚,多有避暑别墅设于其间。
建筑形式花样别致,巧夺天工,以便避暑者游目骋怀,乐以忘忧。
老人第一大护法王金──王湘汀氏,即因避暑而得度。
湘汀曾佐大军阀孙传芳打天下,机智多谋,韬略满腹。
孙军初期,连战皆捷,势如破竹,掩有五省,皆王氏之谋。
因其为智多星。
鬼计多端,有王小鬼之称。
后因传芳得位而骄,拒纳忠言,王氏引退,孙亦失利,最后一败涂地。
大势己去之后,晚年隐居天津租界,不免血溅佛堂,死于一弱女施剑翘之手。
一代称雄,如此结束,杀人者人亦杀之,可证因果之至理。
王氏之皈依可谓具有先见之明,世事沧桑,汉夷变,无常迁流,即实际之教训。
其未见老人之先,本己倾慕佛乘,为解胸中积疑,曾遍访江南名刹。
名德如印光、谛闲诸公均曾造访,终以因缘未契,疑未尽释。
后因盛夏到青岛避暑,老人适于斯时假教育馆讲金刚经、王氏随众听讲多次,积疑渐释,此时老人并未识王氏其人。
后王氏投刺谒见,老人始知其身份,乃炫赫一世不平常之人。
谈之顷,寥寥数语,王氏大惬心怀,率其全家归依老人座下,为湛山寺全部局面开展第一流大护法。
王氏之好友青岛市长沈鸿烈氏,胶济铁路委员长葛光庭氏,山东省主席韩复氏。
一时均被王氏拉拢而来,便服杂坐于经堂,与一般民众平坐听老人讲经,对于修建湛山工程,以及八十余名青年僧人生活开支,能尽最大之努力维持,终于完成。
老人对于学僧特别爱护,其在东北三省及北京,己传“最爱学生”之名。
及至青岛成立湛山寺僧校,学僧初仅二十余人,课程以楞严、法华、金刚、起信为主,兼以天台教观、国文算术、外文辅之。
更重视行持,上殿过堂,必亲临率领,以身作则。
对于学僧有三不限。
不限年龄,不限程度,不限来去,三者为全国任何僧校所无。
一般僧校招生,第一先限年龄,次限程度,再限修学期限,修业未满,不准离去。
老人认为出家人大多失学,青年者固需求学,中年乃至老年从未求学者正多,如一定限制年龄,此辈今生永无求学机会,不惟虚度一生,亦是人生最大憾事,关于程度,更难规定,正因僧人大都失学,如何论其程度,只好进门来,从头学起。
至于不限来去,因出家人最爱自由,各有因缘,养成习惯。
如果一定限制,弄成要去者不得去,不免哭叫,要来者不得来,反叹向隅。
最好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鸢飞鱼跃,各适其适。
但不来者也不请,犯过被遣者,不许再来。
老人此种措施,在当时佛教情形,确属客观必要,正合时机。
因之一时之学僧人数大增,经常八十余人,其间最小稚龄者有之,年届半百始学识字者有之。
虽然自由来去,而经常不下八十余人,虽然来者不拒,也以居住问题满额为限,至无处安单时,也无法“不拒”,但彼来而无法安单,其间不少优秀怀才之英睿,先来占优等床位与座位,也有目不识丁。
因此宁愿睡临时搭成木板房或门房以候空额者有之,甚有等侯数月半年仍不得其门而入,只得回程而去者更有之。
此时可谓老人湛山一会最隆盛之期,值得大书特书。
老人对于学僧之间一视平等,概无畛域之分,对学僧称呼一概称某某法师,不单呼名字。
学僧对老人则自动呼“老法师”,学僧之间也互称法师。
老人对于饮食一概随众过堂,从不别众私置,信士送来水果点心,自不吃用。
积存足够大众分食之数,则于饭后分散与大众,持回寮房自用。
银耳等物则于早课前煨好,大众分饮,以免为俗人见,指僧人享受润绰。
职事中监院、维那、知客、僧值、监学、香灯、侍者,夜巡、班长皆由学僧兼任,有事办事,无事听课,概无职事与学僧不同阶级之分,以免上下隔阂。
学僧有患病者,医药由公费供给,有自备药房,储存大批中药,老人本善歧黄,故不需另外延医。
学僧偶有染息,无不手到病除,犹对严重伤寒最为拿手,大黄汤。
一剂便汗,重病如失。
然有懒惰学僧,无病装病,藉以偷闲,甚至弄假成真,一病不起,埋骨山沟,积坟累累,作枉死鬼者有之,长年累月疾病缠绵者有之。
对于医药根本绝缘,永无问津者亦有之。
大国手张百效,悬壶有年,名声卓著,且擅道家内功,红光满面,一望知为有道之士。
即因老人医术高明,更曾修内功,尽舍其旧学而学佛,初率全家皈依为居士,后更率全家落发出家。
惜受戒后,一病不起,抱憾而终。
三不限中,正因有“来去不限”一条,学僧们不免浮动,往往因另访一师,千里跋涉,辛苦吃尽,到头无获。
老人为杜此弊,特注意广邀海内名德来校,以便学僧坐地参方,无需跋涉。
慈舟老法师、弘一律师、真空长老,均先后应邀而来,开空前未有胜概,奠定律学、禅学之根基。
慈老本弘华严,海内知名,而严奉律制,求之末世盖不多见。
来校后学僧本请讲华严,以一闻大经为愿,而慈老宗旨欲弘戒律,不讲华严。
佛法本重根机,学僧之请求,即机宜所在,而慈老不此之顾,一定讲戒律,先讲西分戒,再讲随机羯摩,并提倡持午。
校中本无持午,经此提倡,初尚勉强,后乃风从,由老人主张,取销晚饭,奠定全校持午之制。
后来有青岛某名流,游日本,日本有一全国道德最高法师,为全日人民崇拜,其原因即“持午”,某名流报曰:“敝国青岛湛山寺全寺僧人八十余名皆持午”,日人闻而咋舌。
关于老人轶事,有益佛门者屈指难数,兹择荦荦大者记述一二,用作追思,其间或为影尘回忆未载,亦可供为参考。
大师示寂前后大光倓虚大师,在夏历癸卯年六月二十二日(即阳历一九六三年八月十一日星期日)香港夏令时间(比平时拨快一小时)下午六点十五分,圆寂于香港新界荃湾弘法精舍,享年八十九。
翌日(二十三日)下午西时,由乐果老法师主持封龛典礼。
从此,中兴天台的一代耆宿,中国佛教的一代大师,与世长辞了,海外佛教人士闻讯,莫不同深哀悼。
大师圆寂后,我接到海内外许多来信,询问大师圆寂前后经过情形,促使我写一篇报告。
倓虚大师,是在.三十八年己丑(一九西九)三月间来香港的,那年大师正是七十五岁。
记得六月初一,给大师贺七十五岁生辰时,为了赞颂大师功德,我还作了一个歌,请大师升座,我们同学站在面前唱,唱完了请大师说法。
那时大师还很健康,每天除了给学生讲经、讲医学、应酬之外,每到礼拜,还要不辞舟车跋涉,到东莲觉苑去讲经,早晚楼上楼下的走走看看,对宏法,造就学人,一点都不放松。
到了香港的第三年,(一九五一年辛卯)大师七十七岁,夏间,曾把腿部跌伤过一次,休养几个月。
甲午年,(一九五西)大师八十岁,八月十二日请经完毕后,回到寮房即感不适,冷热交作,上吐下泻。
己亥年(一九五九年)大师八十五岁,十月间又病过一次。
这两次病,都是前后经过三西个月,病情严重,都己到了弥留状态。
在未来香港之前,即.三十三年(一九西西)大师七十岁时,也生过一场大病,病情严重的时侯,使到西众弟子都痛哭流涕,准备后事。
后来经过一的日本医生,尾河先生代为医治,总算吉人天相,渐见痊愈。
自此次大病以后,大师身体,便日感衰老了。
但是,大师在此次大病之后,却有一种特殊灵感,说他可以活到九十岁,这话并不祇和一个人说起,这样说来,是大师在廿年前,己预知自己临终之期了。
再说这次临终的前后情形。
今年春间,大师经过数年之久,讲完一部楞严经之后,又应西众之请,在中华佛教图书馆讲金刚经,每周讲一次。
夏历五月初十,金刚经讲到第十七分,便停讲了。
这时大师感到身体疲惫、气弱、胃呆、饮食减少,而且痰多。
偶尔应弟子劝说,服一两剂中药,都是以化痰、开胃、补气为主。
大师自己是懂中医的,尝对人说:“百病皆以痰作祟”,年纪大的人,痰多,而又饮食减少,并不是一种好现象,但大师除了觉得痰多,身上困惫之外,其他并无痛苦,每天对各方来探病的人,仍是谈笑自如。
大师为了方便接引市区的人,同时也为了讲经方便,免得经常来来去去的,因此这两三年,经常是住在中华佛教图书馆的时侯多。
旧历六月初一,是大师八十九岁寿辰,依俗例,今年就应该做迎寿祝贺九十岁诞辰。
当然大师自己是不注意这些事的。
早在去年,蔡念生居士,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香港佛教月刊,为祝贺大师九十迎寿征文,故此,今年各方面有不少屏幅寄到弘法精舍。
图书馆地方小,容人有限,弘法精舍地方宽敞,为了六月初一大师生辰时易于和大家见面,旧历五月廿八日,大师乃由图书馆回荃湾弘法精舍。
(往年习惯上也是如此。
)待九十迎寿生辰过去后,仍回图书馆。
在六月初一那天,起初,弟子们向大师作祝贺礼拜时,大师还可以趺坐应酬,后来连坐着也惑吃力了,于是作吉祥卧,躺在床上和大家见面,这是从来未有过的。
八十九岁生辰过后,算是晋入九十岁边了,大师仍回图书馆,息心调养。
这时大师己是瘦骨嶙峋,体力日感不支,饮食日渐减少,每日只饮少许流质的东西。
八月三日(即夏历六月十西)请法国医院长,名西医吕桂滔医生来诊治,诊治的结果,据说:“大师五脏很好,什么病也没有,有之,即是“老”病,人老了,像一部机器,机件迟钝零散,不好使唤了。
尤其心脏衰弱,加以这么大年纪,己不敢再予用针药。”
后来医生又补充说:“以大师这种病情,年纪大,而又不能进饮食,身体各部缺乏营养,久之如薪尽火灭,像一个房客,旧的房子坏了,要换一个新的了”。
门弟子们听到医生的话,大家也有了准备,于是将病情报告大师,大师说:“好!
图书馆地方小,不方便,马上回荃湾弘法精舍吧,在精舍死了之后。
别人来看看,也方便点,不然,死在图书馆,人来了挤不动,怪讨厌的。
于是,八月五日(夏历六月十六日)下午回荃湾弘法精舍。
八月六日至十一日,大师体力日感不支,最初几天,还能坐起一会,吃几匙羹粥,以后连几匙羹粥也不能吃了。
有时又涌出许多痰来,到这时不但身体全部缺少了营养,而且多日来内里的积蓄,全部吐出,脏腑内空洞到什么也没有了。
大师尝说:“人生如做戏,锣鼓一响,挑起帘来出台就唱戏唱完了,锣鼓一响就煞戏,人生活着如是,死亦如是,现在我的戏演过了,锣鼓也响了,该煞戏了。
“俗语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现在我不但活到过了七十,而且过了八十到九十岁边缘了,还不该死吗?
事实上多活这二十年己竟是赚的了。”
凡是和大师接近过的人,无论出家在家,都会体会到大师的风度、为人,是严肃中带有洒脱,谨慎中带有轻松。
以世俗名词来说,就是富有风趣感,首到临终时依然还是那样。
大师在病中,祇是感到身体疲惫、气弱、胃纳呆、不思饮食,此外并无其他任何痛苦,唯一所感到烦恼的是大师自己随智,而弟子们却一味随情。
比如大师在港有不少出家在家的弟子,大师病了,就任其自然等死。
但是,弟子们却想他老多住世几年,多接引几个众生,于是便从各方面设法进医药,今天这个弟子介绍中医来吃药,明天那个弟子又介西医来打针,这样药水,那样药水,凡是可以挽救大师病的方决都想到。
这样一来,却引起大师许多不愉快,引以为痛苦。
大师尝对侍侯的人说:“你们大家一番好心,我很多谢,你们饶了我吧,不要再难为我了,如果我不该死,想叫我死也不可能,如果我该死了任何医药也救不了。
我的病与阎王小鬼无分,我自己作得主,我己活了***十年,出家几十年,难道自己还不会死,到了临死的时侯再叫医生来折磨死,那真是拿钱买罪受,何苦由来?”
有时弟子们勉强劝他老吃药打针时,大师便声色俱厉的呵斥曰:“你们再难为我,我便一头撞到墙上去撞死。
你们如果是我的好同参道友,就谈我死的时侯痛痛快快的死,何必再打针受罪,喝那么多苦水。”
大光是在一九西九跟大师一同来香江的,到了香港之后,除了在华南学佛院亲近大师之外,大师还给了个名义,给同学们代课,同时也附带负责大师有关各方面书札文墨事,对寺务从不过问。
一九五七,又以因缘离开华南学佛院,经建南普陀寺观音学校事。
当大师病况严重的时候,我由南普陀去弘法精舍探视大师病,为了大师一生的历史,也为了佛法的传续问题,我曾经敬请大师关于以后的事?
我说:“老法师!
你老的病情似乎很严重,我们作弟子的都希望你老久住于世,万一不能的话,将来你老走的时候,要怎样走法?
有没什么话吩咐,对以后的事,有没什么安排?”
“呵”!
大师说:“人死还要个什么样?
生不说是生吗?
死不说是死吗?
你还要个什么样?
难道没有个样鱿不许死?
岂有此理。”
停了一会大师又接看说:“你看!
外面山光水色,你现在又眼光光看着我,此情此景,如果我马上一口气不来,即刻死去,这大好现量境,不就是个“样”吗?
另外再到那里去找样?
“一般来说:在临死之前,写一个遗嘱,作一首偈,如果不这样呢,是不是就不许死啦!”
这样大师作吉祥卧,右手曲肱而枕,左手在谈话时,还不断做手势,等大师休息了片刻,我又接着问:“你老一生有两种业;一是慧业,二是事业,慧业方面,你老自己所写的东西,都己出版了,一生经历,有一部影尘回忆录,也流传下去了。
但事业方面,譬如你老一生建设了许多地方,临走有没话吩咐?
有没什么安排?”
“唉!”
大师叹一口气:“国内的,因现在时局造成这样,许多地方都没消息,不要说了。
在香港的几处地方,都在你心目之中。
这些地方,并不是我有这么多力量来建设,有之,都是十方施主的力量。
不过,佛菩萨利用我这个色子,建设起这些地方来,宏扬佛法,利益众生。
因我年纪大,六根不好使唤了,不能去奔走,于是找几位帮忙的,在你们同学之中,三三五五的,找他们去办理,由我来担任个虚名。
办不通的,有我来想办法。
“俗语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替我来往办此事,当然有相应也要先轮到他们,这是一定的道理,现在我办事是这样,将来你们办事也是这样。”
说到这里,大师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又说:“世闻事,吃亏的未必不是占便宜,占便宜的也未必不是吃亏。”
“表面上看来,常在我跟前的,常到我这里来的,似乎比较近些,不在我跟前,不常来的,似乎疏远些,其实一样!”
说到这里,大师又举其左手说:“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十个指头,咬咬那个,那个都痛!”
“我在未出家前,即研究佛法,劝人为善。
出家后几十年,抱定宗旨,仍是弘扬佛法,福国利民。
现在我有病,你们大家惦念着来看看我,其实,不必来看我,我一生的宗旨是弘扬佛法,你们在外边弘扬佛法,就等于来看过我了。
如果不能弘扬佛法,来看看我又如何?
我们都是佛弟子,蒙佛的恩,如果你们能抱定宗旨,弘扬佛法,既可以报师恩,又可以报佛恩。
现在我有病,大家来看看我,这是人情,至紧要还是弘扬佛法。”
“几年来,佛菩萨利用这个色子,也建立起几处地方,我的宗旨正建起这些地方来宏扬佛法,至于这些地方将来是谁的不是谁的,谁管理不谁管理,那是后人的事,现在我己快死的人,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出家人受十方施主供养,要知恩报恩。
十方善信,供养出家人,是为他能修行,弘法利生,出家人能好好修行,弘法利生,就对佛恩、师恩、父母恩、施主恩,都报答了。
我老了,就要死了,今后希望你们大家能替佛教装装门庭,撑撑架子(引用谛老的话)自己要站住脚根,把握住自己,不然在外面渡来渡去,渡不了众生,反而众生渡了去,那就太辜负自己啦!”
这时大师仍然闭看眼睛作吉祥卧,说话声响微弱低沉。
过去,我给大师记述回忆录时,有许多问题不明白的,经常随时入室去请教,大师有时一谈几小时,现在大师有病,当然不敢让他老多辛苦,不过想到大师这是最后了,为利众生计,仍然要请示几句,我说:“老法师一生弘法利生,教导学人,对于修持方面,还有什么话说吗?
“修行并没有什么巧妙方法。”
只是“回生换熟”。
离开本性生疏了,回头来换成熟的,恶习气熟练了,回头来把它放下换成生的。
其实,都是原有的,自己不认识罢了。
“平素我常劝人“看破!
放下!
自在”!
这说是“回生换熟的好方法。
世间事千差万别,烦恼多端,看的破说放的下,放的下就得自在。
看不破就放不下,放不下就不自在,看破了就放下了,放下了就自在了。
“圣性无不通,顺逆皆方便,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
一个人能顺逆缘中,无取无舍,喜怒法内,无忧无瞋,时时检点身口意,念念息灭贪瞋痴,修行能事,毕于斯矣。”
接着我又问大师:“你老以因缘示现,未出家前,即修持佛法,出家后仆仆于弘法道上,舍己度人,所证者何”?
大师一无含糊的说:“我有病,几天没吃东西,肚里饿的难过,弄两碗来吃下去,肚子就不饿了。”
“现在体弱,坐起来觉气短,躺下来把枕头放的不高不低正合适”。
说过这话之后,约莫沉静了有五分钟,继续说:“未证言证,妄指点人,瞎人眼目者,是大妄语,该堕无间狱。
在我眼里看你们都是佛,只有我是凡夫。”
“我和平常人一样,一顿饭不吃说饿的难过。
在佛法里我们所见到的也一样。
譬如一大群,出远门走险道,我譬如是一个带路的人,走在头前,大家手牵着手,前边的望着后边的,后边的望着前边的,遇山跋山,逢水涉水,大家同出险境。
如果头前人失了群,走的太快,距离太远,使得大家连影也望不到了,也失掉带路的意义了。
“佛法里面,初果不知二果事,初地不知二地事,遑论其他。”
说完了上面一些话,大师又乘性发挥,说二谛法,大约断断续续的说了约一小时多。
这时有同门诸师站在大师房门口,几次用手势告诉我不要和大师说太多的话,以免老人家辛苦。
但是,大师却健谈不休。
后来,一位同学,佯称外面有事把我叫出去,这才使大师休息不再谈下去。
这正所谓:“雁过长空影寒水,雁水无心影宛然,”大师本来无心留遗嘱的,这些棒呵之词,正好作了大师的最后遗言。
大师到香江后,八十岁,和八十五岁两年,都生过病,病情严重的时侯,弟子们都掉看眼泪念佛送往生。
当时我独没流泪,似乎有一种特别感觉,知大师不会就去的。
旧历六月十九,这一天立秋,我回南普陀照料学生过观音诞,廿和廿一两天,又忙着招生,廿一夜晚,忽一境,见一圆脸胖和尚,乘骡到一寺门口,拴缰休息,旋乘之而去。
遂猛然而醒,亮电灯一看,正是十二点半。
当时大师法体远和,己由图书馆回荃湾准备后事。
这时我忽然想起,大师降生时,母梦一梵僧乘骡而至,翌日遂生师,今僧乘骡而去,知大师化事己尽,必生西去了。
遂将此事记之于桌上日历以为证。
第二天,即旧历六月二十二,我将此事告诉曾经候过大师五年的王元令居士,王居士说:“请师速去荃湾,事不宜迟。”
于是先到香港,再去荃湾。
在香港时,即接荃湾电话,知大师气虚己极,等我到荃湾见大师时,他老还在床上躺着,下午二时,大师摸了摸自己的脉膊说:“脉己乱了,请你们把我扶起,结跏趺坐,我要走了。”
这时港九西众弟子闻讯,早己赶来给大师助念,楼上楼下都挤满了念佛的人,大师的多年同参,乐果老法师,另有二埋法师不断在耳边赞扬大师一生功德,给大师说法。
由下午二时起,大师气息先由促而短,至六点十五分,大师一生净业圆成,娑婆印离,极乐印成,在说法及大众念佛声中,最后一息气断,大众顶礼送驾,悲泣不己。
一代名满天下,望重佛门,中兴台教一代大师,从此示寂永离人间。
大师圆寂后,弘法精舍监院师即忙着找人向外埠各有关方面打电报,港九西众弟子赶来送往生的人,也即刻组成大师圆寂奉安委员会。
第二天,弘决精舍为大师开始起建念佛七、西十九日。
下午西时,由乐果老法师说法,主持封龛典礼,诸山、及僧俗弟子等到来参加典礼者数千人。
旧历六月二十八,大师圆寂后第一七,由华南学佛院众弟子举行念佛传供礼,以后每七均有各团体分别举行传供仪式。
现在大师灵龛,暂停放于弘法精舍之涅槃堂,待七七西十九日佛事圆满后,到旧历八月十二日下午,再举行发龛茶毗仪式。
此文写于大师圆寂后第一七(即夏历六月二十八日)以后发龛,茶毗等情形,到时再另写报告。
佛历二五零七年(一九六三)夏历六月二十八日(阳历八月十七)大光敬白。
敬悼热烈与悲诚的倓尊者仁俊我和倓尊者向无关系,他逝世了,我总感到不写悼文不安。
这就我的性格说,似乎很特殊。
他给我的印象是热烈与悲诚,我就从这方面写吧!
西十二年我来台的前夕,特地向他辞行,从亲切而松活的谈吐中,体解到他是个最热烈的大德。
那时他己近八十了,而精神、意志,一点老气也没有。
我想:这一定是他的一个热烈的心不让他老。
信愿与意志都强的人,精神上的热量总非常旺,宗教上超特的人格,性格,都是从这股莫可遏抑的热量中炼成的,宗教的开展、发扬、持续,也是这股热在薰激而驱策着。
宗教徒的生命与宗教的慧命全系于宗教的热。
宗教上的热来自信愿,宗教徒的力全从热烈的信愿上而表现。
大宗教家的心头上唯一击不破的东西──热心,大宗教家的面孔上唯一抹不掉的东西──热情;具足了热心与热情的大宗教家,才能以一片公平心一张慈和脸而面对一切。
热烈是属于一种情识作用,有了心就有情识,多情而善于用情是人类的特色。
不但人与人的结合要靠情,就是诸佛菩萨广度众生也要靠情,因此,众生信佛之初莫不由情而入。
佛教中的大德善于运用纯洁的热心热情,对内就能团摄僧众,对外就能摄受信众,僧众与信众,只要看清楚了大德们的一片赤心,他就会从纯洁的热烈中激起拥护,受戴之心,而不忍离开了。
倓尊者对这真做到了,跟随他的同伦及弟子们,始终围绕在他的西周。
他千辛万苦从大陆将湛山僧团带出来了,始终保持而发扬湛山风格,使中国佛教在海外留下了这条大根,真了不起!
热烈是至性的培养者,热烈不己则至性必成,悲心是至性的具体表现。
倓尊者是以至性而实践悲心的大德,据说,他身边从不藏钱,一有钱,就立刻用以放生,救灾,济苦、或供众等。
悭性因他这样被制住了。
代之而起的是同情心,悲,首先是从纯正而殷切的同情心来。
讲悲,必须扣紧在纯正而殷切的同情心上讲,才能成为当一下最现实最积极的道德。
佛教徒留给人类最好最久的印象是悲,人类的倾向而维护佛教乃是由于悲力的招致。
大悲,是深入深救、遍入遍救的推促者,悲心足了,才有勇气深入深救,遍入遍救。
悲诚是维系佛法命脉的主力,僧团中肯尽悲尽诚,彼此的心才会相通相照,佛法命脉就会活畅起来。
悲,是自己肯得多吃苦;诚,是自己绝对不欺人,这样做人,性行就归于“慎厚”了。
一个“慎厚”了的佛教行者,处处就能使人放心,使心获益。
佛教和佛教徒能在人类心目中永远被瞻仰,被系念的原因,全是由于处处能使人放心,使人获益。
倓尊者在现代僧界中就是这样一个最超特的大人!
福慧兼修的倓尊者,我只拈了两点悼念他,这,在我看,就足够作为现代中国僧伽的“龟鉴”了!
.五十二年十二月二日警危室我所崇敬的倓公老法师隆根一代高僧倓公老法师,以八十九岁的高龄,圆寂于香港弘法精舍。
当此不幸的噩耗,于本年八月十一日传出后,海内外知名相识的僧俗佛徒,莫不惊悼,同感耆宿凋零,法门冷落,生起无限的悲伤!
想起倓老,生长在河北,出家、弘化,也多在北方,可说他老对于北方,有着特殊的因缘。
北方佛教,在近代亦甚衰落,但自他老献身佛教,不辞辛劳地负起弘化的使命后,北方佛教,恰由衰微的没落中,日进兴隆。
倓老在北方弘化中,其对佛教的贡献,有着非凡的成绩,其最大者有三:一、德化士林:倓老的德学,有着高深的修养,其最能感人的,是看破、放下、自在的行践。
看破世间事物的假合而不生实有的执着,放下人我是非而不贪求名利,自在地生活,平静地工作,而不受烦恼的迷惑与缠扰。
他老生平以此自守,也以此导人。
此一德行的发扬,深感人心,北方的朝野人士,受其感化而皈投座下者甚众。
北方佛教的兴起,在他老的努力下,获得了不少有力人士的外护,于此也可见到他老的感化力,不同寻常了。
二、修建寺庙:寺庙是佛教的象征,凡有寺庙在处,即有佛教流行。
寺庙是内修外弘的场所,没有寺庙,弘化无所,人群亦无处归向,所以修建寺庙,亦成为发扬佛教的要务,倓老在北方弘化中,对于修建寺庙,亦极热心,虽然他老两手空空,但在赤诚为教的感召中,或修葺、或创建的寺庙,大小不下数十处,亦可见他老的创造力,也是不同凡了。
在他老的修建寺庙中,如长春的般若寺,哈尔滨的极乐寺,营口的楞严寺,青岛的湛山寺,天津的大悲院,都是规模很大的,尤其湛山寺,从新兴都市的青岛建立,不独度人无数,而且成为中外仰慕的名胜道场。
人杰地灵,青岛佛教的兴起,他老的功德,将与青山永在的。
三、兴办教育:教育为培养人材的要务。
时代的进步,佛教缺乏人才的应化。
佛教的复兴,倓老深深觉得教养住持佛法僧才的重要性。
所以他老弘化北方时,所修建的寺院,大多办有佛学院,尤其湛山佛学院,成绩卓著,名闻遐迩。
及至他老晚年南化香海,此一为教育人才的志行,始终随处,贯澈未辍,在港办有华南学佛院,成就僧才亦众。
倓老的一生,都在为教为人而致力,功德的广多,自非以上三点所能表达得尽的。
然即此三点,亦足以见他老的伟大,应为吾人崇敬与学习。
倓老学宗天台,行归净土,晚年在港,对修建事,文化事,多督导门人推行,他老除讲学外,多在修持,日诵法华,夜念弥陀,首至化缘告尽而后己。
笔者出生也晚,因缘差别,未能亲近他老,然在港时,亦幸不时得聆法音。
他老慈悲待人,爱护后辈,尤令人感戴,而令他老舍报生西,法门失去一龙象,青年失去一导师,怎不令人生起无限的哀思!
追忆湛山老人讲的开示忏云晚殿之后,钟磐梵呗的音韵,随着经声佛号同时消逝,寺中内外,静悄无声。
一片沉寂,佛前的海灯,仍然荧明曦微的照着,从香炉中涌现的素烟,还是袅袅缭绕在宏敞庄严的大殿中央,外边天色己经是黄昏之后,夜幕低垂的时分。
寺宇庭院越发显得宁静肃穆,我和某师走出大殿回到上客寮,便依照我们己经约定的程序,准备到倓公老法师寮房请求开示,我们穿好衣履,整齐一番,便恭敬谨慎地走出门外,经过中庭,转向后院,缓步轻声,来到老法师寮房外,我屏息踌躇伫立了片刻,然后举手扣门三下。
这时听到老人在寮房里似乎答应是的。
低缓轻微地咳嗽一声,如是我们便轻开房门,进入室内,看见老人披着袈裟正在拜佛,我很觉抱歉,恐怕打老人的闲岔。
便想退出。
这时老人站在拜墩前边。
转头看我们,意思是问我们有什么事情,我马上说:“我们想请老法师开示”老人听了,便回转身来,抽下袈裟叠好之后,走过来我们这边,让我们坐下,我们听到了老人的慈令,便谨慎的坐在门傍子上,说着老人也同时坐在靠近我们傍边的一把椅子上,两腿着两手放在腿上,双目低垂,神色极其宁静安详,庄重纯挚而又潇洒解脱,静了一两分钟之后,老人便开始徐徐给我们开示,他老人家的声音,铿锵清澈。
稳重绵远,声声句句打动了我的心弦,深深的刻印在我的八识田中。
倓公老人说:“我们信佛出家就要弘法利生住持佛法,没有什么其他的,弘法利生住持正法,祇是看众生苦,为的度化众生出苦,更没为的什么其他的所以弘扬佛法,住持佛法,第一要有观音菩萨的大悲心肠,只是为的度脱众生,令出生死苦,我以前在丛林中主事,一切账目,任凭人家查看,没有隐藏避讳什么毛病。
其次弘扬佛法,就要会讲经说法,住持领众,就要有好口才会说话。
人众多了,就要善巧方便,劝勉调理。
安抚大众,六和无诤,安心办道,所以有了大悲心肠,还要有维摩的口舌,要有辩才会说话,可是遇着难调的人,怎么说他也不听。
难办的事,办不好处,就要大度量去容忍。
所以有了维摩的口舌,还要有弥勒的肚皮,能忍能装,能容纳下去,这才可以,可是有了实在不可再忍的事,实在难调的人,必须要主持正义,护持佛法,这时就要现金刚面目,瞪起眼睛,咬着牙根,又怕什么,一定要折伏摄受,使令畏服,贯彻始终,做得主张,这才能把事情办到好处。
究竟有所成就。”
老人接着又说“我们为佛弟子出了家,就要给佛门撑架子争口气,给人家做个好榜样。
不要摆架子,以前我在青岛湛山寺,有一天下午我和一位从远道来的法师,坐在寮房里谈话。
谈了一会子,天将傍晚,忽然看见竹门帘子外边黑糊糊的站着一个人,又高又大,仔细看看,还是个西洋人,衣帽整齐,温文儒雅,很有礼貌,我看了不好不让一下,他听我让,也就进来了。
还会说中国话,我让他坐下,又给他介绍那位法师,我说这位法师从某处来的,很有修行,他听了很不以为然,摇着头说。
“恐怕不是吧”我觉着不好意思,便接看说“这位法师确实很好,很有修行的”他听了却反驳着说“我知道某处的和尚都吃肉,那还算得有修行”我听了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勉强和他争辩,谈了几句,他就告辞说要到寺里各处去参观一下,他走了之后我就把这事儿忘了,没想到这年腊月三十那天,傍晚时分,他又来了,这次他来时我请他进里边坐,他却不进来,就在大殿前面,斋堂院子里,寺里各处走来走去,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那时湛山寺大众还没持午除夕晚上包的饱子一蒸就好,就一盘盘的端到斋堂,他看见了就到门口站着看,看了一会儿,又走进斋堂里边站着等待。
等了一会儿,又走到饭桌子傍边躬着身子弯着腰,用鼻子嗅着饱子,闻过了还像不放心歪着头儿站在一傍,首等到大家都齐集斋堂,关始吃饱子,他看过饱子的子,才放心地点头,一边说谢谢一边行个礼,恭敬地往外走,知客师出去招待他,经过问答之后,这才知道他是驻青岛的德国领事,特意到我们寺院来,调查我国民情的。
你想,请他吃饱子他并不吃,而只是看一看,又有什么可谢的呢?
这是因为他以为我们所包的是肉饱子,是吃荤的,首等到看过我们饱子的素子,这才佩服。
外国人不大会说中国话,所以在钦佩感激之下,就只会说谢谢,从此后再在青岛街上遇到他时,他总是很恭敬地对我鞠躬行礼,就是坐在汽车里也必脱帽点头致意,你看,我们出家人祇是吃素,外国人就这样恭敬我们,所以我们出家人要好好的给佛门撑架子才是。
你们要好好发心,要住持佛法,弘扬佛法”说完之后,老人默然无声,我和某师便恭敬肃立。
礼谢老人,静悄悄的走出老人的寮房。
回忆往事,转瞬几将二十年,际此佛法衰微,众生苦深,当代大德相继入灭,倓公老人示寂之时,追思回忆。
弥增感慨,走笔至此,时己夜阑更深,山岚潇飒,大雾弥漫,室内残灯欲息,危坐梵榻,回溯哀思悲伤无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