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渊坐在候诊区第三排蓝色塑料椅上,看着电子叫号屏的数字在视网膜投下青紫色残影。
他下意识揉了揉发烫的眼眶,指腹触到睫毛根部凝结的胶质物——今早洗漱时发现的,像干涸的松脂裹着发丝。
"叮——"叫号器发出尖锐蜂鸣,显示屏上的"沈墨瞳"三个字突然扭曲成无数蠕动的黑点。
傅临渊猛地闭眼,再睁开时那些黑斑己经渗进诊室门缝里。
"傅先生?
"护士从导诊台探出头,"沈医生在二诊室等您。
"诊室墙面覆盖着吸光海绵,中央的裂隙灯像只银白色蜘蛛。
白大褂医生背对门站着,修长手指正在调节目镜焦距,袖口露出半截黑色编织手绳。
"最近出现嗜雪现象?
"沈墨瞳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傅临渊的喉结动了动。
当对方睫毛轻颤时,他分明看到有细小黑虫从睫毛间隙簌簌掉落,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蒸发成青烟。
"上周拍外景时,取景器里..."他的声音突然卡住——沈墨瞳白大褂的第三颗纽扣正在渗出沥青状液体。
"嗡——"裂隙灯突然自行启动,六边形光斑将傅临渊的右眼切割成蜂窝状。
沈墨瞳俯身时,他闻到对方领口飘出的腐臭味,像是陈年相纸在暗房里霉变的气息。
"虹膜表面出现黑色絮状物。
"冰凉的手指撑开他的眼睑,"傅先生看过《卡西米尔效应》吗?
真空中两块金属板会因量子涨落相互吸引——您的视网膜正在发生类似现象。
"疼痛从视神经末梢炸开,傅临渊在强光中看到无数细小的自己正在金属板上被压碎。
诊室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佝偻身影正在用拖把反复擦拭地面,橡胶刮板与瓷砖摩擦发出湿漉漉的吞咽声。
"那是老周。
"沈墨瞳注意到他的视线,"上月住院部有个患者在窗框刻满眼睛图案,他负责清理。
"医生说着突然凑近,珍珠色瞳孔里浮出细密血丝:"您母亲...是不是叫傅青蓉?
"候诊区的尖叫就是这时响起的。
傅临渊冲出门时,看见导诊台前瘫坐着穿病号服的老妇人。
她的眼球凸出眶外,浑浊的晶状体表面爬满菌丝状纹路,枯枝般的手指正死死抠着护士林小蔓的手腕。
"张婆婆今早刚做过光动力治疗..."林小蔓试图掰开老人的手,却沾了满掌粘稠黑液。
老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破裂的声带挤出字句:"他们...在虹膜背面..."老周提着水桶从消防通道闪出,拖把径首捅向张婆婆的后颈。
在傅临渊来得及阻止前,老人突然剧烈抽搐,眼球像融化的蜡油般垂挂在脸颊,黑色液体从七窍喷涌而出,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符文。
"让开!
"沈墨瞳推开人群跪在尸体旁,镊子夹起一片正在汽化的虹膜碎片。
林小蔓突然指着尸体颤抖:"沈医生...她瞳孔里..."所有活人的呼吸都凝固了。
在张婆婆残存的右眼瞳孔深处,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竖状瞳孔,如同无数毒蛇盘踞在井底。
更可怕的是,那些瞳孔正随着围观者的注视同步缩放。
"带傅先生去做OCT检查。
"沈墨瞳摘下沾满黑液的橡胶手套,"现在。
"CT室冷得像停尸房。
当傅临渊躺上检查台时,听到天花板上方传来指甲刮擦声。
扫描仪缓缓降下,红色激光束扫过眼球的瞬间,他看见有黑影顺着光路爬进仪器内部。
"放松。
"沈墨瞳的声音从操作间传来,带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只是检查视网膜各层结构..."剧痛突然刺入后脑。
傅临渊的视野被撕成两半,左眼看到检查室布满霉斑的天花板,右眼却浮现出完全不同的场景:昏暗房间里,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儿童床上熟睡,床边女人举起相机,镜头盖滑落时露出血红色的镜片。
"检测到异常反射。
"机器发出警报,"B-scan检测到脉络膜层存在未知凸起。
"傅临渊的右眼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动,视线穿透扫描仪外壳,看到操作间里的沈墨瞳正对着屏幕倒吸冷气——在那张光学相干断层成像图上,他的视网膜神经纤维层里嵌着数百个微型棱镜。
"沈医生..."林小蔓惊恐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住院部又有三个患者出现角膜融解现象!
"黑暗如潮水漫过检查台。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傅临渊听到有东西在自己眼球后轻笑,那声音像是生锈的胶片放映机在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