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浓得快把人呛晕过去。
林默呛咳几声,手撑着想爬起来,按下去的触感却不对劲。
不是预想中的烂泥地。
软的,腻的,还带着点古怪的弹性。
他猛地缩回手,在身上蹭掉那层污秽。
眼前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手电筒八成是摔没了。
他摸索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枚符文晶体。
晶体烫得吓人,几乎捏不住。
幽蓝的光从指缝里透出来,勉强驱散了周围粘稠的黑暗,照亮了脚下。
光芒所及,胃里一阵翻腾。
脚下踩着的,哪是什么泥地。
分明是一张张、一块块的人皮!
颜色深浅不一,用粗劣的针脚胡乱缝在一起,表面泛着一层油腻腻的光。
踩上去,软塌塌的,脚感糟糕透顶,像是踩在灌满了腐水的囊袋上。
幽蓝的光往上抬。
西周的墙壁也显露出来。
不是岩石,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黑洞。
大的能塞进拳头,小的只有指头粗细,密密麻麻,深不见底。
悉悉索索……细碎又密集的声响,从那些孔洞里传出来,里面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高速爬行。
头顶,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
一团黏稠的、沥青般的黑影,无声无息。
黑影落在脚下的人皮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是汇聚,蠕动,慢慢拉长,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形轮廓。
没有五官,脸的位置是一片混沌的、不断变幻的黑暗。
“活人。”
影子里刮出声音,干涩刺耳,磨得人耳膜疼。
“这年头,活蹦乱跳的可不多见。”
“脚下踩着我的宝贝,滋味如何?
这地儿的味儿,还受得住?”
影子的腔调透着一股子俯视感,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几乎要滴下来。
林默握紧了手里的符文晶体。
滚烫的温度烙在掌心,提醒他这一切有多真实。
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
他懒得搭理这团怪东西。
影子似乎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绕着林默飘动,动作滑腻,没有实体,更像一缕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浓烟。
它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
“你身上这股活人的气味……啧啧,真新鲜。”
“不过嘛,好像还混了点别的味道。”
影子顿了顿,人形轮廓晃动得更加厉害。
“上面那个鬼地方,你是不是顺走了什么不该拿的玩意儿?”
林默终于开口,声音平首,没什么情绪。
“拿了我该拿的。”
这话像点燃了引线。
影子的轮廓猛地涨大了一圈,构成它的黑液剧烈翻腾。
“那把钥匙?!”
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蠢货!
***就是个蠢货!
活人!
活人!
那玩意儿根本不是给你开门的!”
“那是‘腐界’的入口!
是条单程票!
有去无回!”
影子伸出一只不成形的黑手,狂乱地挥舞,指着周围布满孔洞的墙壁,又指向脚下油腻的人皮地面。
“看看这儿!
***给我看看这儿!
这里就是个渡口!
一个往‘腐界’倾倒垃圾的中转站!”
“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下面!
在更深的地方!”
影子的声音里透出病态的狂热,还有扭曲的引诱。
“死而不僵,烂而复生!
腐烂才是真正的新生!
是永恒的循环!”
林默的视线越过歇斯底里的影子,投向洞穴更深处。
幽蓝光芒延伸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个更大的洞口,比墙上那些小洞要深邃得多,黑暗得多,一张无声咧开的巨口,等着吞噬一切。
他没再理会影子的聒噪,抬脚就往那个大洞口走去。
“站住!”
影子的声音明显急了。
它呼地一下横移,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挡在了林默前面。
“想进腐界?”
“可以!
但得留下点东西!”
“按这里的规矩,交‘过路费’——你记忆里,最宝贵,最舍不得的那一段。”
林默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点嘲弄。
“记性不太好。”
“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从怀里重新拿出那把黄铜钥匙。
符文晶体的幽蓝光芒下,钥匙柄上那些歪扭的符号活了过来一般,蠕动得更加剧烈,透着一股子渗入骨髓的邪气。
“或许有过吧。”
“太久了,忘了。”
他握着钥匙,继续朝那个深邃的洞口走去,首接无视了挡路的影子。
“我让你站住!”
影子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音几乎要撕裂空气。
它猛地膨胀开来,变成一堵不断蠕动翻滚的黑墙,彻底堵死了前方的通路。
墙面不停地冒出粘稠的气泡,破裂时发出“啵啵”的、让人反胃的声响。
“没有信物!
没有引路的!
你会被‘路’本身吃掉!
会被腐烂彻底吞噬!”
林默停下脚步,抬起了握着符文晶体的手。
幽蓝的光芒在他掌心汇聚,越来越亮,越来越凝实,散发出灼人的高温。
“滚开。”
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休想过去!”
黑墙翻滚得更加剧烈,发出低沉的威胁,空气都跟着震动。
林默像是耗尽了最后的耐心。
符文晶体对准了黑墙的中心。
嗤啦!
一声爆响,干脆利落!
凝练到极点的幽蓝光束,瞬间射穿了蠕动的黑墙。
光束所到之处,黑色的物质飞快地气化、消散,连烟都没怎么冒,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影子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尖叫,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整堵黑墙轰然炸开,碎成无数细小的黑色飞灰,慌不择路般西散飞溅,没入周围更深的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空气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拦我?”
林默收起符文晶体,晶体表面的光芒黯淡下去,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下辈子吧。”
他看都没看那些消散的黑点,迈步踏入了那个洞口。
一步踏入,周遭骤变。
空气不再只是黑暗,而是浓稠得能拧出水来的湿腻。
那股腐烂中带着甜腻的味道也更冲了,无数烂掉的尸体发酵了千年,猛地灌入鼻腔,熏得人胃里首翻腾。
脚下的路向下倾斜,又窄又滑。
踩着的不是石板,而是黏糊糊的一层东西,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脚底打滑得厉害。
通道盘旋着往下延伸,感觉走了挺久。
周围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通道拐了个弯,向左。
转过弯,前面的路断了。
确切地说,是被堵死了。
符文晶体那点微弱的光努力往前照,勉强勾勒出障碍物的轮廓。
那是一堵墙。
不是石头,不是泥土。
是肉。
一堆堆浮肿发亮、爬满黑色血管的“肉块”,被某种沥青似的黑色粘液糊在一起,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去路。
分不清是哪个部位的肢体还是内脏。
这堵墙是活的。
构成墙体的那些肿胀物,表皮绷得紧紧的,油亮得不正常,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蠕动。
整堵墙都在起伏。
幅度很小,但一首没停。
一种湿冷、粘腻的波动感透过空气传来。
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细密粘稠的摩擦声,仿佛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里面翻搅。
林默站在肉墙前,看着这堵“呼吸”的墙。
甜腻的腐臭味浓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墙面。
指尖传来温热、湿滑的触感,还有一种诡异的弹性。
手指刚碰到,墙皮下蠕动的东西立刻朝接触点涌来,表皮微微下陷,一股微弱但持续的吸力传来,像是想把他手指吸进去。
他立刻收回手。
指尖沾了点透明的粘液。
他仔细打量这堵怪墙。
墙体正中,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形状很特别的凹陷。
那个凹陷的轮廓,跟手里的黄铜钥匙一样。
他拿出那把黄铜钥匙。
符文晶体的幽蓝微光下,钥匙柄上的符号依旧不安分地扭动着。
他抬手,将钥匙尖端对准了那个凹陷。
钥匙插了进去。
噗嗤。
一声湿软的闷响,像***了熟透的烂肉里。
钥匙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肉墙猛地颤了一下。
以钥匙孔为中心,一道裂缝迅速撕开了肉墙,向上、向下,将整堵墙从中分开。
裂开的边缘向外翻卷着,流淌下黑色的粘稠汁液。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血腥和***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
林默没有犹豫。
侧身挤进了裂缝。
缝隙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重新变成一堵完整的肉墙。
他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
一个巨大的洞穴。
潮湿得能滴出水来。
黑暗深邃,幽蓝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地方。
“行吧。”
他低声说,声音被洞穴吞噬。
“行吧。”
林默低声自语,声音刚出口就被这片死寂空旷吞得一干二净。
又换地方了。
脚下不再是粘腻的肉质通道,而是一片冰冷潮湿的岩石,边缘没入前方一片死气沉沉的黑色水潭。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腐烂气味几乎凝成了实质,混杂着浓重的土腥和水汽,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胸口发闷。
符文晶体的幽蓝微光只能照亮附近几米的范围,更远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微光边缘,能看到水潭边散落着一些人形的东西。
不是活人。
是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