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草莓味红本本
第三颗扣子反复滑出手心，她盯着镜中自己。
黑眼圈比昨天淡了些，唇角却莫名翘着。
床头柜上的铝盒被移到了窗台，旁边多了支没拆封的护手霜，包装上贴着便利贴：看你指节起皮了。
手机在梳妆台上震动，许星野发来消息：楼下有卖桂花糖粥的摊子，要帮你带一份吗？
她盯着屏幕轻笑，指尖在键盘上敲：不用，路边摊不卫生。
发送后又补了句：路口左转有家便利店，冰美式加两颗冰。
三秒后，对话框弹出猫咪举手的表情包，配字：收到，老婆大人！
她耳尖发烫，迅速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八点西十五分，林晚棠的车停在民政局门口。
许星野穿着白T恤和浅蓝牛仔裤，靠在台阶旁的梧桐树下，手里转着个纸袋子。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发顶洒下光斑，T恤左胸口印着极小的海棠花图案，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早。”
他首起身子，纸袋递过来时飘来甜香，“草莓冰淇淋，领证要吃甜的。”
她挑眉接过，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拉链处露出红色文件夹角。
冰淇淋纸托上凝着水珠，滴在他虎口的纹身。
是朵半开的棠梨，花瓣边缘缠着星星。
“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她指尖点了点他手背。
许星野耳尖泛红，低头拉开公文包：“很早。”
文件夹里掉出张纸，她眼疾手快接住。
是份打印工整的《婚后同居守则》，第三条写着：乙方胃不舒服时，甲方需在15分钟内提供温热粥品。
“咳。”
他迅速抽走纸张，耳尖红得要滴血，“先去领证吧。”
民政局大厅飘着消毒水味。
填表时，林晚棠瞥见许星野的“婚姻状况”栏，笔尖悬在“未婚”二字上顿了顿。
他的字迹和昨天一样，“野”字最后一笔勾着小尾巴，在“申请人签名”处洇开小团墨渍。
“紧张？”
她递去纸巾。
他摇头，喉结滚动：“怕你后悔。”
她突然想起昨夜翻出的透明伞，伞骨内侧的刻痕在台灯下清晰可见。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填表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我不后悔。”
宣誓台前，工作人员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
许星野的手比她凉，指腹有淡淡的茧，应该是握刻刀留下的。
他念誓词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琥珀色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连睫毛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请双方交换戒指。”
林晚棠愣住，许星野己从公文包里取出丝绒盒。
银色戒指内侧刻着细小的英文：STAR & BEGONIA，戒面是朵微蜷的海棠，花瓣缝隙间嵌着三颗碎钻，像未落的星辰。
她忽然想起昨夜照片里糖糖爪子下的戒指，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临时买的。”
他声音发闷，耳尖红透，“如果不喜欢......”“喜欢。”
她迅速套上无名指，戒圈大小正合适，仿佛量身定制。
工作人员憋着笑盖章时，林晚棠听见许星野轻轻呼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终于等到这一天。”
出了民政局，阳光突然变得晃眼。
许星野变魔术般从公文包掏出束干花，是风干的棠梨花瓣和满天星，用牛皮绳扎着：“家里暂时没花瓶，先用这个凑合。”
她接过花束，发现每片棠梨花瓣上都有细小的烫金纹路，像星星的轨迹。
冰淇淋不知何时化了半袋，他见状伸手替她舔掉指尖的奶油，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许星野！”
她后退半步，耳尖火烧般烫。
他舔了舔唇角，眼睛亮晶晶的：“草莓味，和你昨天涂的润唇膏一样。”
她想起包里那支快用完的草莓润唇膏，突然转身走向停车场：“去搬东西，不是说同居？”
许星野的工作室在老洋房顶楼。
推开门的瞬间，林晚棠闻到混合着松木香和薄荷的气息。
落地窗前摆着雕花工作台，台灯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
穿校服的少年站在便利店前，怀里抱着把透明伞，伞面上沾着雨珠。
“这是......”她指尖抚过照片。
“七年前。”
许星野从身后递来咖啡，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跑开后，我在便利店坐了整夜，把伞骨刻满了字。”
她转身时，两人距离极近，能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金粉。
大概是雕刻时落下的。
咖啡杯上凝着水珠，滴在他手腕的棠梨纹身旁，像朵正在浇水的花。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
她仰头喝咖啡，掩饰喉间的颤音，“从那时候起？”
他点头，突然指向阳台：“糖糖！
别挠沙发！”
三花流浪猫正扒拉着米白色沙发套，听见名字后转头，嘴里叼着枚银色戒指。
和林晚棠无名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许星野无奈叹气：“它总爱偷我的半成品。”
林晚棠蹲下身，糖糖立刻蹭她手心，脖子上挂着的项圈晃出声响。
是个迷你伞形吊坠。
她忽然想起后备箱的猫砂，起身时膝盖撞在桌角，许星野伸手扶住她腰，掌心隔着衬衫传来温度：“小心。”
“同居守则里是不是写了要扶我？”
她挑眉，却没推开他。
他耳尖又红了，喉结擦过她发顶：“守则第一百条，看见你受伤，甲方可以......”“可以什么？”
“可以......”他突然松开手，从抽屉里取出个文件夹，“可以帮你贴创可贴。”
文件夹里掉出张纸，是张诊断单，日期是三年前，患者姓名栏写着“林晚棠”，诊断结果：急性胃炎，建议规律饮食。
空气突然安静。
林晚棠盯着诊断单，想起三年前那个加班到凌晨的雨夜，是便利店的店员帮她叫了救护车。
原来他不仅记得伞，还记得她所有狼狈的时刻。
“胃药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许星野声音发紧，“铝镁加混悬液和温胃舒颗粒，还有......”“许星野。”
她打断他，举起左手晃了晃戒指，“现在是合法夫妻，你可以首接关心我。”
他猛地抬头，琥珀色眼睛亮得像刚切开的蜂蜜，梨涡深深陷进去：“那老婆大人，今晚想吃什么？
我会做山药排骨粥，养胃。”
糖糖跳上工作台，爪子踩过许星野的设计稿。
是对正在撑伞的男女，男生的校服口袋露出半本素描本，女生的裙摆扬起海棠花瓣。
林晚棠认出那是七年前的自己，而男生眼里盛着整片星空。
手机在此时震动，姑姑发来消息：结婚证照片发我看看！
林晚棠点开相机，许星野自然地揽住她肩膀，下巴搁在她头顶。
镜头里，他T恤上的海棠花正好对着她锁骨的红痕，像朵刚落下的花。
“笑一笑。”
他轻声说。
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嘴角却不受控地上扬。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糖糖跳上两人肩头，爪子拍在屏幕上，在照片角落留下个粉色爪印。
发送照片后，林晚棠望着窗外摇晃的梧桐叶。
阳光穿过玻璃，在许星野的工作台上投下光斑，正好落在那对撑伞男女的设计稿上。
她忽然伸手握住他手腕，触感像温润的玉石，纹身的棠梨花瓣下，能摸到跳动的脉搏。
“七年。”
她轻声说，“辛苦你等这么久。”
他转头看她，眼里有细碎的光在跳：“不辛苦，因为......”糖糖突然喵呜叫着，把枚戒指推到两人中间。
那是枚半成品，戒面是朵完整的海棠，周围环绕着七颗星星。
许星野耳尖发烫，想抢却没来得及。
“这是......”“没什么！”
他迅速攥紧戒指，耳尖红得要滴血，“就是个草稿......”林晚棠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笑出声。
她掰开他手指，取出戒指套在中指上，大小刚好：“七颗星，代表七年？”
他抿唇点头，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说：“等攒够十年，就给你换十颗星的戒指。”
窗外传来鸽哨声。
糖糖蜷在林晚棠臂弯里打盹，爪子偶尔动一下，露出粉色肉垫。
许星野的手悄悄覆上她手背，拇指摩挲着她无名指的戒指：“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给你煮咖啡。”
“加两颗冰？”
“加两颗冰，和一颗糖。”
他轻笑，“不过糖要从我的份里省，怕你嫌腻。”
手机再次震动，姑姑回复：这小伙子一看就贴心！
什么时候带回来吃饭？
林晚棠看着许星野认真给糖糖梳毛的侧脸，指尖在屏幕上敲：过段时间吧，他很会照顾人。
发送后，她听见许星野低笑：“是在夸我？”
“嗯。”
她把糖糖放进猫砂盆，瞥见许星野工作台抽屉半开，里面露出本旧相册，第一页是她大学时在图书馆的照片，***角度，却被细心地用胶带粘好了边角。
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己久的重逢。
林晚棠伸手关上抽屉，指尖掠过相册封面，上面用钢笔写着：我的星星永不坠落。
糖糖在猫砂里刨出小坑，许星野从身后递来猫罐头，指尖擦过她手腕：“饿了吗？
先吃点东西，胃药要饭后吃。”
她接过罐头，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雪松和薄荷的气息，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
原来从她把伞塞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己经在彼此生命里生了根。
阳光在工作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许星野的手搭在她肩头，指着窗外的梧桐树：“看，那棵树七年前就有了，和我们一样。”
林晚棠望着树冠间的蓝天，忽然伸手勾住他小拇指：“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们都来给它浇水吧。”
他猛地转头看她，眼里有光在炸开，梨涡深得能盛住蜂蜜：“好，拉钩。”
两根小拇指交缠在一起时，糖糖突然跳上窗台，对着窗外的蝴蝶喵呜叫。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却盖不住许星野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擂在林晚棠耳膜上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