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合约
黑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色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
那是今早挤痘痘留下的战场。
玻璃幕墙外的雨帘斜斜扑来，她摸出手机给姑姑发消息：“人到了，别再催。”
屏幕映出她微蹙的眉，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支未出鞘的剑。
靠窗的相亲对象穿棕黄色polo衫，袖口翻折处露出金表。
“林小姐年薪多少？”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神，“我在浦东有两套房，婚后希望你能......”林晚棠的指尖在桌下掐进掌心。
手机适时震动，她瞥到屏幕上“客户紧急”的弹窗，立刻抓起包起身：“抱歉，公司有事。”
话音未落，邻桌突然传来瓷杯轻碰声。
抬眼时，她撞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穿浅灰卫衣的男人正给流浪猫递牛奶，指节在暮色里泛着珍珠白。
他膝头放着皮质手账本，露出一角钢笔速写。
撑着透明伞的女孩轮廓，裙摆被风吹得扬起。
西目相对的瞬间，他睫毛轻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本子边缘。
“林小姐？”
棕黄polo衫的声音带着不耐。
林晚棠收回视线，快步走向旋转门。
雨势突然变大，她在玄关摸了摸包侧。
忘记带伞。
身后传来纸张翻动声，接着是清冽的雪松香气。
“一起走？”
浅灰卫衣递来半把黑色雨伞，伞骨上刻着细小的星芒图案。
他比她高半个头，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叫许星野，星星的星，原野的野。”
伞沿滴落的水珠溅在她鞋尖。
棕黄polo衫从旁挤过，嘟囔着“摆什么架子”，撞得她踉跄半步。
许星野长臂一伸，手掌虚扶在她腰后，又迅速收回：“小心。”
她闻到他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像晒过太阳的棉絮，混着若有似无的薄荷香。
“谢谢。”
她站稳后后退半步，从包里摸出名片，“我请你喝咖啡吧，改天……”“林晚棠。”
他盯着名片上的烫金字，指腹擦过“策划总监”的字样，“我知道你。”
她挑眉，雨声在耳膜上擂鼓。
他忽然从手账本里抽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或许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纸上是刚写的字迹，力透纸背：契约婚姻协议（草案）。
雨幕中，咖啡馆暖黄的灯光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
林晚棠盯着“甲方：许星野”的落款，注意到他写“野”字时，最后一笔总要勾个小尾巴。
“理由？”
她指尖敲了敲纸页。
“我需要应付家族联姻，你需要堵住催婚的嘴。”
他忽然笑了，梨涡在脸颊陷出小坑，“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紧攥名片的手指：“你今天第三次按胃了，左肩胛骨还沾着打印机卡纸的碎纸屑。”
她猛地松手，名片滑落在协议上。
远处传来闷雷。
许星野从卫衣口袋掏出铝盒，推到她面前：“铝镁加混悬液，饭后喝。”
盒盖上贴着便利贴，边角卷着毛边，字迹和协议上一样：给棠梨。
她瞳孔微缩，雨声突然放大成白噪音。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他合上本子，把伞塞进她手里，“这把伞借过我七年，该还了。”
话音未落，他己冲进雨幕，卫衣帽子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振翅的蝶。
林晚棠握着伞柄，摸到伞骨内侧凹凸的刻痕。
是串极小的英文：STAY WITH ME。
手机在包里震动，姑姑发来消息：那男孩看着不错，把握住！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铝盒，指腹擦过“棠梨”二字。
远处的闪电劈开暗沉的天，映亮协议末尾的空白处——乙方签字栏下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附：同居期间可共享猫咪抚养权。
雨还在下。
林晚棠摸出手机，给通讯录里新存的“许星野”发消息：地址发我，明天顺路接你。
三秒后，屏幕亮起：好的，未婚妻。
末尾跟着个猫咪歪头的表情包，和他刚才喂的流浪猫一模一样。
她望着雨幕中渐渐模糊的灰影，指尖摩挲着伞骨刻痕。
七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胃又开始抽痛。
她打开铝盒，发现里面还垫着张纸条，字迹力透纸背：这次换我撑伞了。
玻璃幕墙映出她的倒影，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被重新扣好，领口平整如新。
林晚棠将协议折好放进包内，伞骨上的星芒硌着掌心。
远处的钟楼敲响七点，雨声里混着咖啡馆的爵士乐。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新联系人，拇指悬在备注栏上方，最终轻轻按下许星野（合约丈夫）。
雨滴在伞面绽开涟漪，她踩着积水走向停车场，高跟鞋声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后备箱里躺着未拆封的猫砂袋，是上周路过宠物店时鬼使神差买下的。
手机再次震动，许星野发来张照片：三花流浪猫窝在他臂弯，爪子正扒拉着枚银色戒指，戒面刻着半朵海棠。
配图文字：糖糖说，它想有两个主人。
林晚棠望着照片里猫爪下的戒指，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
那时她刚大学毕业，在便利店买了把透明伞，转身看见穿校服的男孩蹲在墙角，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准考证上。
她把伞塞进他怀里，冒雨跑开时，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谢谢”。
原来有些种子，早在七年前就己埋下。
雨越下越大，她坐进驾驶座，后视镜里映出自己微弯的嘴角。
发动汽车前，她给许星野回消息：猫砂我买了，明天带过去。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副驾上的铝盒晃了晃，便利贴边角掀起，露出背面极小的字迹：终于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