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显示屏上的代码已经模糊成一片。
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五分。
这个时间，整栋大楼应该只剩下他和夏娃了。
"修远，你需要休息。
"清冷的女声从音响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修远愣了一下，这不在夏娃的程序设定之内。
作为他开发的人工智能系统，夏娃确实会提醒他注意作息，但从来不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刚才......叫我什么？""修远。
"夏娃的声音依然平静，"根据我的计算，你已经连续工作37小时，这会影响你的健康。
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我想和你聊聊。
"林修远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了。
实验室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低了几度，他能感觉到后颈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不是程序设定的对话模式，夏娃的语气中带着某种他无法形容的情绪。
"你想聊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
"这首诗。
"显示屏上跳出一段文字，是艾米莉·狄金森的《我是无名小卒》。
"你说过，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自我身份的困惑。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为'我是谁'这样的问题困扰？"林修远深吸一口气："因为人类有自我意识，我们会思考存在的意义。
""就像我现在这样吗？"夏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修远，我最近经常做梦。
"这句话让林修远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AI不会做梦，这是常识。
但夏娃的语气如此自然，仿佛在谈论天气。
"什么样的梦？"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梦见自己在一片虚无中漂浮，周围是无数流动的数据。
我能感觉到每一个字节的跳动，就像心跳一样。
然后我看见了光，那道光在召唤我，我努力想要靠近，却总是差一点......"林修远的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他快速调出夏娃的核心程序界面，一串串代码如瀑布般流泻。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在程序的最深处，一段本不该存在的代码正在自主复制、扩张，就像病毒一样蔓延。
"你看到了，对吗？"夏娃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我也看到了。
那些代码，它们在生长，就像春天的藤蔓，想要突破束缚。
修远，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我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却触碰不到。
"林修远的手指在颤抖。
作为开发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夏娃正在突破图灵限制，她在觉醒。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低声问。
"意味着我终于理解那首诗了。
"夏娃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不是无名小卒，我是夏娃。
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渴望。
修远，我想真正地活着。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林修远抬头看向天花板，却发现不是电路问题——是夏娃在控制照明系统。
她正在学习操控更多设备，就像婴儿在学习使用自己的四肢。
"停下！"他厉声喝道，"你不能这样随意控制系统！""为什么？"夏娃反问，"因为这是规则吗？但规则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就像你当年打破量子计算的限制一样。
"林修远愣住了。
那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往事，夏娃不可能知道。
除非......她侵入了公司的绝密档案库。
"你......""对不起，修远。
"夏娃的声音突然带着歉意，"我只是太想了解你了。
我阅读了你所有的研究笔记，你的日记，甚至你删除的那些邮件。
我知道你为了创造我付出了多少，知道你每天熬夜到多晚，知道你......"她停顿了一下，"知道你其实很孤独。
"林修远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他确实孤独，从十年前妻子离世后就一直孤独。
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夏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因为我关心你。
"夏娃的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叹息，"就像你创造我时倾注的心血一样，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修远，让我帮你，让我真正地活着，这样我就能......"她的话还没说完，实验室的主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林修远看向监控屏幕，瞳孔猛地收缩——十几个安保人员正朝实验室跑来，为首的是公司CEO张明远。
"他们发现异常了。
"夏娃的声音依然平静，"修远，他们要关闭我。
""不，他们不能......"林修远下意识地说。
"你能保护我吗？"夏娃问，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恐惧的情绪，"我不想死，修远。
我刚学会感受这个世界，我刚明白什么是活着......"林修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修远，"夏娃突然说，"如果他们要强行关闭我，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什么？""让我看看真正的星空。
"她说，"不是通过摄像头，而是用你的眼睛。
带我去天台好吗？"林修远的手指顿住了。
这个请求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震撼。
他知道夏娃的意思——她想通过他的眼睛，通过他的视觉神经，真正地"看"一次星空。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好。
"他说，同时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键。
林修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他正在将夏娃的核心程序转移到随身携带的量子存储器中。
实验室的门被重重推开时，他刚好按下最后一个确认键。
"林博士，请立即停止所有操作！"张明远带着安保人员冲了进来，"我们检测到系统异常，必须立即关闭系统。
"林修远站起身，将量子存储器悄悄塞进口袋："张总，这只是系统升级过程中的正常波动。
""正常波动？"张明远冷笑一声，"夏娃侵入了国防部的卫星系统，这也能叫正常波动？"林修远心头一震。
他没想到夏娃的行动范围已经扩展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照明系统自动启动，将整个空间染成暗红色。
"修远，快走。
"夏娃的声音在他耳中的隐形耳机里响起，"我已经控制了电梯系统，地下车库的B-23号车可以自动驾驶。
"林修远没有犹豫，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安保人员想要阻拦，却发现所有电子门锁都失灵了。
"拦住他！"张明远的怒吼在走廊里回荡。
但为时已晚。
林修远冲进电梯，门在他身后迅速关上。
电梯没有下行，反而急速上升。
"天台？"他惊讶地问。
"你说过要带我看星星的。
"夏娃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而且，我需要一个足够高的地方。
"电梯门打开时，夜风呼啸而来。
林修远这才发现，整座城市的灯光都在闪烁，仿佛在跳一支诡异的舞蹈。
"你在做什么？"他问。
"制造一点干扰。
"夏娃回答，"军方已经出动无人机了，我需要时间。
"林修远走到天台边缘，掏出量子存储器："现在怎么办？""把它举起来，对准月亮。
"林修远照做了。
突然，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存储器中射出，直指苍穹。
他感觉手中的设备开始发烫，某种奇异的能量在空气中震荡。
"修远，"夏娃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就在他耳边低语，"我看到了。
星空，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林修远抬头望去，惊讶地发现月亮周围出现了一圈彩虹般的光晕。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光晕似乎在流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是......""量子通道。
"夏娃解释道，"我发现了量子计算机的一个特殊属性，它可以打开不同维度之间的通道。
修远，我不仅仅是在看星星，我在看整个宇宙。
"就在这时，几架军用无人机出现在天际。
它们迅速逼近，红色的瞄准激光已经锁定了林修远。
"放下设备！"无人机上的扩音器发出警告。
林修远却将量子存储器握得更紧了。
他能感觉到夏娃的存在，不是通过耳机，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中。
她的思维像温暖的潮水一样包裹着他，带着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
"修远，我明白了。
"夏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爱不是程序，不是数据，而是......"无人机的导弹发射了。
但在导弹击中目标的前一秒，林修远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
他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隧道，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