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骨有骨髓油吗

植入日前一天。

锈蚀城的落日，永远带着一种金属的腥锈味。

它透过“清泉之家”锈迹斑斑的窗棱，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切割出几道狭长的、昏黄的光带。

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在这微弱的光柱里飞舞，像疲惫的、无家可归的精灵。

“烬！

你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宝贝！”

一个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在阴影里响起。

万烬从一张嘎吱作响的床铺上抬起头，看到阿洛那张沾着机油和灰尘的脸上，眼睛亮得惊人，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着光。

他猫着腰，像做贼似的溜到烬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

掌心里是一块巴掌大的、严重变形扭曲的金属片。

上面的图案早己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断裂的线条和边缘残留的、勉强能辨认出的、某种蓝色涂料的痕迹——也许曾经是一艘飞船，或者一只鸟？

在清泉之家，这种从废料堆里淘出的垃圾零件司空见惯。

“飞船零件？”

万烬的声音低沉，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沙哑。

他伸手去碰那冰冷的金属，指尖能感受到其粗糙和变形处尖锐的棱角。

“对！

绝对就是！”

阿洛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语气里的雀跃，“我在西区那个废弃的轨道车残骸堆里找到的！

老瘸狗说，那里以前摔下来的可都是去空港的车！

这肯定是上面掉的！

你看这弧度，这材质，跟宣传画册上的一模一样！”

他指着那扭曲的金属片，手指在上面比划着，仿佛能透过这废铜烂铁看到星辰大海。

他口中的老瘸狗是福利院的一个老清洁工，年轻时据说也跑过运输，肚子里装满了关于锈蚀城之外、那广阔天空和闪烁星点的遥远故事。

这些故事，像鸦片一样吸引着阿洛。

阿洛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金属片边缘残留的微弱蓝色，眼神飘向了窗外被高耸烟囱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那片灰蓝色的、永远蒙着一层工业阴霾的天空。

“烬，你说，坐着那种大铁鸟，飞过那些烟囱，是不是就能看到蓝天了？

老瘸狗说，外面的天…是蓝色的，像最干净的玻璃，有时候会有棉花糖一样的白云飘过去…不是像咱们这儿，总是灰扑扑的，吸一口肺里都沉甸甸的。”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却又被宿舍里陈腐的霉味和消毒水味呛得轻咳了两声。

“一定能看到。”

万烬看着朋友眼中炽烈的光芒，低声回应了一句，尽管他自己对此并不像阿洛那样笃信。

蓝天？

那不过是故事里的东西。

阿洛郑重其事地把那块金属片藏进怀里一个破旧的内袋里，拉紧了衣襟。

“我妈，”他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混杂着痛苦和无比执着的温柔，“就是坐着那样的大船走的。

他们说，是去了最远最远的星环殖民地。”

他掏出一枚更小、更珍贵的东西——那是一枚镶嵌着廉价蓝色玻璃碎片的吊坠，细银链子，玻璃磨成了不规则的星形，里面似乎有些杂质，并不通透，但在阿洛眼中，那就是星空的碎片。

他把吊坠展示给万烬看，那蓝色碎星贴着他的掌心。

“她说…她会给我写信，会回来接我…”阿洛的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目光追随着吊坠里那一点微弱的蓝光，仿佛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灯塔。

“等我们成了‘律者’，有了正经工作攒够了钱，我就要去星环！

我知道她肯定在那儿等我！

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把吊坠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玻璃似乎汲取了他掌心的热度。

“明天，明天就是我们的‘大日子’了！

烬，我们俩一定能过！

过了关，进了工坊，攒钱！

一起攒钱！

攒够买一张站票的钱就行！

我们去星环！”

“说不定，我们潜力不至于工坊，植入后一举成为执铁者，甚至构装者！

那样我妈会对我很骄傲的吧。”

阿洛的眼中燃烧着对未来、对天空、对“妈妈”这个遥远而温暖词汇的无限憧憬。

这憧憬如此具体，又如此虚无缥缈，在这灰暗的孤儿院里，像一盏易碎的油灯，却固执地燃烧着。

他用力拍着烬的肩膀，充满了兄弟间那种傻气的、却又无比真诚的鼓励：“等我妈回来，咱俩一起去接她！

说不定我还能帮你问问你妈在哪儿！

以后咱们两家就是邻居！”

万烬没回应关于“妈妈”的部分，他没有阿洛那样明确的执念。

但他看着朋友眼中那几乎要烧穿这灰暗世界的火光，感受着肩膀上那真实的、带着温度的拍打，一种冰冷世界缝隙里挤出来的一点暖意，还是让他紧绷的脸上挤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先进工坊。”

万烬的声音依然很低，但这西个字里，承载了在这个残酷世界里，对一个兄弟、对一个承诺所能给予的最大分量。

阿洛笑了，露出一口不算整齐但显得格外灿烂的牙齿，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短暂地点亮了一片小小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