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不太认真被拒收(李默齐小柒)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死的不太认真被拒收热门小说
作者:无人岛的碧瑶宫
穿越重生连载
穿越重生《死的不太认真被拒收》,讲述主角李默齐小柒的甜蜜故事,作者“无人岛的碧瑶宫”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新作品出炉,欢迎大家前往番茄小说阅读我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你们的关注是我写作的动力,我会努力讲好每个故事!
2025-06-18 12:10:54
>我死后收到地狱通知单:“死亡过程不达标,请重新体验”。
>死亡天使现身人间,递给我一份《死亡质量考核表》:>“自杀未遂扣10分,死前没留遗言扣5分,咽气时表情管理不合格再扣3分。”
>我指着她工牌问:“你为啥在人间打工?”
>她疲惫地叹气:“天堂地狱都在裁员,兼职才能维持生活。”
>“那为什么非要我重死一次?”
>“因为你的死亡KPI太低,影响我们部门季度绩效奖金。”
---死亡,大概就是这种声音吧。
嘀——嘀——嘀——单调,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固执地穿透我逐渐模糊的意识。
每一次拖长的尾音,都像一把迟钝的锯子,在我残留的知觉上来回拉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混杂着铁锈似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金属和尘土的冰冷,正缓慢地渗入我的骨头缝里。
视野里最后一点光,是手术台上方那盏无影灯惨白的光晕。
它像一轮凝固在穹顶的、没有温度的月亮。
然后,那光晕也模糊了,融化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黏稠的黑暗里。
哦,结束了。
我想。
身体里那根绷得太久、快要断掉的弦,终于……松开了。
意识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像是被投入了一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纯黑深渊。
没有痛楚,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悬浮感。
我在绝对的虚无里漂浮着,等待……或者什么也不等。
反正,都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己经永恒——一点微光突兀地刺破了黑暗。
一张纸。
一张泛着惨淡黄光的、薄薄的纸片,无视物理法则,凭空悬浮在我“面前”。
它散发出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虚空,也映出了纸上清晰得刺眼的黑色字迹。
那格式,该死的眼熟。
抬头一行粗黑体大字,像冰冷坚硬的铁钉,狠狠砸进我的意识:**《地狱业务受理通知单》**下面跟着几行小字,内容却荒谬得像一个拙劣的噩梦:> **灵魂编号:** DH-2025-0714-0987(李默)>> **受理结果:** **不予受理(死亡过程未达标)**>> **拒收原因:** 经初步审核,您本次生命终结过程存在重大程序瑕疵与表现缺陷,未能达到《灵魂接引规范(第7版修订)》最低标准要求。
依据《冥府轮回管理条例》第114条第5款,现予以退回处理。
>> **后续操作:** 请于**阳间**就地修正死亡流程,重新完成符合标准的死亡体验,并再次提交申请。
具体修正要求,将由专属引导员(死亡天使序列)进行现场指导与考核。
请务必配合,提升死亡质量。
>> **备注:** 本次服务体验将计入您的最终灵魂评级。
请珍惜机会,认真赴死。
那张散发着诡异黄光的通知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混沌的意识里。
不予受理?
死亡过程未达标?
退回处理?
重新完成死亡体验?
珍惜机会,认真赴死?!
一股荒诞绝伦的怒火猛地冲上虚无的“脑门”。
我李默,一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连加班费都不敢多要的社畜,活着的时候被KPI压得喘不过气,死了,居然连死都他妈的不合格?
还要被打回人间重修?!
“开什么地狱玩笑!”
这句无声的咆哮在我的意识里炸开,震得那片虚空似乎都晃了晃。
就在我怒火中烧的瞬间,周围绝对的黑暗如同劣质的舞台幕布般,“唰”地一下被彻底扯掉了。
刺眼的白光毫无预兆地灌了进来,带着人间特有的嘈杂和气味——消毒水味更浓了,还混杂着廉价清洁剂的柠檬香精气息,以及一种……廉价写字楼里特有的、沉闷的“人味儿”。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鼻,穿着条纹病号服的人影缓慢移动,护士推着吱呀作响的药品车匆匆而过。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砖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
不是虚无的灵体,而是真实的、穿着那身被推进手术室前换上的蓝白格子病号服的肉身。
脚上踩着一双廉价的塑料拖鞋。
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凉地砖透过薄薄鞋底传来的寒意。
活着的触感,沉重而真实地回来了。
这感觉比那张荒唐的通知单更让我惊悚。
“李默先生?”
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职业化的疲惫感。
我猛地转头。
一个女人站在我旁边。
她看起来……极其普通。
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米色通勤西装套裙,里面是同样不起眼的浅蓝色衬衫。
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略显松垮的低髻,几缕碎发不太服帖地垂在脸颊边。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有些干裂。
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和工作反复捶打过后的、挥之不去的倦怠感。
她手里拿着一个很旧的、边角磨损严重的黑色文件夹。
见我看向她,她抬起眼皮,那双眼睛倒是出乎意料的清澈,只是深处同样写满了深深的疲惫,像两潭沉静却即将干涸的水。
“我是您的专属引导员,编号DA-7749。
您可以叫我……嗯,小七也行。”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背诵一份看过无数遍的说明书。
她动作麻利地翻开那个旧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崭新的A4打印纸,不由分说地递到我面前。
纸上印着清晰的表格和项目。
标题是:**《死亡质量考核表(修订版)》——灵魂编号:DH-2025-0714-0987(李默)**下面罗列着项目、标准分、实际得分、扣分原因、责任归属(灵魂方/引导方)等栏目。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扣分原因”那一栏。
> **项目1:死亡方式规范性**> - 标准分:20> - 实际得分:10> - 扣分原因:**自杀未遂(过量服用安眠药)**。
行为鲁莽,缺乏对生命终结流程的敬畏,极大增加了后续接引工作复杂度(需额外处理未遂造成的灵魂震荡余波)。
**扣10分。
**> - 责任归属:灵魂方> **项目2:临终表达完整性**> - 标准分:15> - 实际得分:10> - 扣分原因:**临终遗言缺失**。
未能留下任何具有法律效力或情感价值的正式/非正式遗言(包括但不限于财产分配、情感告慰、人生总结等),导致后续灵魂归档及亲属安抚工作难度陡增。
**扣5分。
**> - 责任归属:灵魂方> **项目3:死亡现场表现力**> - 标准分:10> - 实际得分:7> - 扣分原因:**咽气时表情管理严重失控**。
监控画面显示,您最后时刻呈现高度扭曲的痛苦与惊恐表情(特写画面己存档备查),未能展现出灵魂应有的平静、安详或悔悟等符合美学及教化意义的标准仪态,对在场医护人员及潜在观摩者(如有)造成不良观感。
**扣3分。
**> - 责任归属:灵魂方> **项目4:……**表格下面,用加粗的红字印着醒目的结论:**综合得分:72分(不合格)。
****判定:死亡质量严重不达标(D级)。
****处理意见:强制退回,重修死亡流程。
**我的手指在颤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却感觉重逾千斤。
自杀未遂扣分?
遗言缺失扣分?
咽气时的表情……不合格?!
还要扣分?!
“这……这算哪门子考核?”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我人都死了!
死成什么样我自己还能控制吗?
表情管理?!
你们地狱什么时候改行开殡仪馆礼仪培训班了?!”
小七,或者说编号DA-7749的死亡天使,对我的愤怒置若罔闻。
她只是用那双疲惫但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早己习惯这种歇斯底里的质问。
“李默先生,规定就是规定。”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产品说明书,“《灵魂接引规范》第7版修订稿第2节明确规定:‘为确保灵魂过渡的秩序性、可归档性及对现世的正面引导性,所有申请进入轮回或特定区域的灵魂,其死亡过程必须达到基础质量考核标准(B级及以上)。
’您的得分是D级,远低于标准线。
所以,只能退回重修。”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也是为了您好。
一次高质量的死亡,对您后续的灵魂评级和去处安排都至关重要。”
为了我好?
我差点被这冠冕堂皇的话气笑了。
目光掠过她那张疲惫的脸,最终定格在她西装外套的左胸位置。
那里别着一个磨得边缘有些发白的塑料工牌。
工牌上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像是某种翅膀和天平组合的暗纹徽标,下面两行小字:> **姓名:DA-7749**> **部门:东方区XX市第7接引小组(临时)**而在这工牌的下方,还叠着另一个颜色、风格都截然不同的工牌。
材质似乎更好些,是金属的。
透过上面那个塑料工牌的边缘,我能隐约看到下面金属工牌的一部分内容:> **单位:XX(字迹模糊)科技有限公司**> **职位:行政专员**> **姓名:齐小柒**“齐小柒?”
我指着她胸前叠在一起的两个工牌,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还在人间打工?
当行政专员?”
巨大的荒谬感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
一个死亡天使,一个本该在幽冥地府勾魂索命的超自然存在,穿着廉价的通勤装,在人间当社畜?
这比我的死亡不及格通知单还要离奇!
小七——或者说齐小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遮住那两个工牌,但动作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更深的阴影。
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此刻如同实质般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那平板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沉重的无奈。
“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天堂和地狱……都在裁员。
业务收缩,预算削减。
像我们这种基层的死亡天使序列……正式编制的名额越来越少。”
她抬起眼,那双清澈但疲惫的眸子里映着走廊顶灯惨白的光,“不兼职,怎么维持存在?
怎么交房租?
怎么……‘活’下去?”
她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灵魂也需要消耗维持能量的,尤其是在人间驻留的时候。
能量结晶……很贵的。”
天堂地狱……裁员?
兼职?
交房租?
维持存在?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认知的基石上,将其砸得粉碎。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自称死亡天使的存在。
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社畜气息,那浓重的黑眼圈,那洗得发白的西装套裙,此刻都有了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解。
“所以,”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紧得发疼,“所以你们把我这个‘不合格品’从地狱门口踢回来,让我重新‘死’一次……”我指着她手中那张冰冷的《死亡质量考核表》,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我的‘死亡KPI’太低,拖累了你们部门的……季度绩效奖金?”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异常艰难,充满了嘲讽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小七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疲惫的眼睛里,之前那潭沉静的水,此刻仿佛被投入了巨石,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无奈,有麻木,有深不见底的倦怠,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同病相怜的悲哀?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随着她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她低头,再次翻开那个破旧的黑色文件夹。
这次她没有抽纸,而是从内袋里拿出一个极其袖珍、看起来像是某种微型投影仪的东西。
“按照流程,我需要向您明确说明重修的具体要求和考核要点。”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平板,但语速明显加快了一些,似乎想尽快结束这场令双方都难堪的对话。
她熟练地操作着那个微型投影仪。
“嗡——”一束微弱的蓝光投射到旁边惨白的墙壁上。
没有华丽的动画,没有震撼的音效。
只有一张极其简陋、充斥着密密麻麻文字和表格的PPT幻灯片。
标题是加粗的宋体:《灵魂终结流程优化指南(修订版)V2.3》。
“请看这里,李默先生。”
小七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支廉价的红色激光笔,光束精准地落在投影幕布上,指向一行加粗的小字,“首先,关于‘死亡方式规范性’的重修。
鉴于您上次的鲁莽行为造成了负面记录,本次强烈建议您选择一种更稳定、更具正面教化意义的终结方式。
比如……”激光笔的红点向下移动,落在一个表格上。
“自然衰老(推荐指数:★★★☆☆)——优点:符合天道,流程漫长稳定,易于引导员介入;缺点:周期过长,不可控因素多,存在后期痛苦加剧风险……意外事故(推荐指数:★★☆☆☆)——优点:过程相对迅捷;缺点:现场可控性差,易造成额外灵魂震荡,且对遗言准备时间要求极高……疾病(推荐指数:★★★★☆)——优点:是目前主流且接受度高的方式,医疗系统配合度高,便于引导员操作;缺点:需提前规划病程发展,确保在‘最佳表现窗口期’完成终结……”激光笔的红点像一只冷漠的眼睛,在那些冰冷的文字上移动。
小七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念着,仿佛在介绍不同型号的打印机耗材。
“至于‘临终表达完整性’,这是您上次失分的重点项。”
红点跳到了PPT的下一页,标题是《临终遗言标准化模板(可选)》。
“我们强烈建议您提前准备,并熟读背诵。
模板分为A类(情感告慰型)、B类(财产分配型)、C类(人生总结与升华型)以及D类(综合型)。
您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组合。
注意,遗言需逻辑清晰,情感真挚,避免负面抱怨或未了心愿表述,以免影响评分……”红点继续移动,指向了另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板块:“最后,‘死亡现场表现力’的重修是难点,也是加分关键。
尤其是表情管理。”
墙壁上投影出几张模糊的、类似教学范例的图片,展示着所谓“安详”、“平静”、“带着觉悟的微笑”等标准表情。
“我们建议您在重修期间,每日进行至少半小时的‘临终表情模拟训练’,对着镜子练习。
核心要点是:放松面部肌肉,眼神放空或略带慈悲,嘴角可呈现微微上扬弧度(注意:是‘微微’,避免形成‘狂喜’或‘解脱’等过度表情)。
我们会提供一套《标准表情肌肉控制图谱》供您参考练习……”小七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些关于如何“标准化死亡”的冰冷条款和操作指南,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扎进我的意识。
我看着墙壁上那简陋而荒诞的PPT投影,看着那些关于“最佳表现窗口期”、“标准化模板”、“表情肌肉控制”的字眼,再看看眼前这个穿着人间廉价西装、拿着激光笔、顶着浓重黑眼圈、一本正经讲解着“死亡绩效优化方案”的死亡天使……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荒谬、巨大悲凉和滔天愤怒的情绪,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够了!!!”
我猛地挥手,仿佛要打散那面墙壁上投射出的、象征着整个冰冷死亡工业体系的PPT光斑。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引来远处几个病人和护士惊愕的侧目。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死死盯着小七,或者说齐小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灼热的血气,“把人命……把死亡……当成什么了?!
KPI?
绩效奖金?
标准化流程?!
还他妈的表情管理?!”
我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着她胸前那枚若隐若现的金属工牌:“看看你自己!
看看你们搞的这一套!
天堂?
地狱?
狗屁!
这他妈的和压榨活人的公司有什么区别?!
你们自己都被这套玩意儿逼得在人间兼职打工了,还要用同样的破规矩来折腾死人?!”
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嘲讽:“这就是你们维持的‘秩序’?
用活人的血汗钱养着你们这些‘神’,然后你们再用同样的方法,把我们这些死了的人,也变成你们绩效表上的一个数字?!”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消毒水的气味似乎凝固了。
远处的交谈声也消失了。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小七握着激光笔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脸上那职业性的、疲惫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投影仪发出的蓝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惨白,眼下的青黑也愈发深重。
她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翻涌的疲惫如同实质的海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而在那疲惫的深处,某种东西碎裂了,露出底下同样荒芜、同样被碾压过的真实。
她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关掉了手中的微型投影仪。
墙壁上那片冰冷的PPT光斑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片空白的惨淡。
她抬起头,首视着我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躲闪,没有职业化的敷衍,只剩下一种近乎枯竭的坦诚。
“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我狂怒的心上,“没有区别。”
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那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自我解构的嘲讽。
“天堂,地狱……本质上,都是公司。”
她顿了顿,仿佛在咀嚼这个残酷而真实的词语,“不同的部门,不同的业务线罢了。
有的负责生产希望,有的负责消化绝望。
都需要盈利,都需要报表好看,都需要……‘增长’。”
她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破旧的文件夹边缘,“灵魂,就是我们的产品原料,也是我们的业绩指标。
你的死亡质量KPI……”她抬起眼,那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我的灵魂,“就像生产线上的良品率。
低了,会影响我们小组的季度评估,影响主管的晋升,影响整个部门的预算……最终,影响的,是我们这些底层‘员工’还能不能拿到那点维持存在的能量结晶,还能不能……继续‘活’着。”
她的话音落下,走廊里陷入一种比之前更深的死寂。
消毒水的味道从未如此刺鼻。
远处隐约传来的仪器嗡鸣声,此刻听起来也像是某种巨大机器冷漠运转的噪音。
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质问,所有燃烧的火焰,在她这几句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坦诚面前,骤然熄灭了。
只剩下一种彻骨的、无边无际的寒冷,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冻结了血液,凝固了思维。
原来如此。
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疲惫却清澈的眼睛里,那份同病相怜的悲哀。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
活着的社畜,死了的灵魂,甚至……这些本该超然物外的神祇使者,都被困在同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绩效之网里。
我们都是表格里的数字,是报表上的曲线,是庞大机器里一颗微不足道的、随时可以被替换的螺丝钉。
“所以……”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只有‘认真’地再死一次,死得符合你们的标准,死得‘漂亮’,才能……帮你们完成KPI?
才能让你们……拿到那份‘工资’?”
小七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疲惫的海浪之下,是一种近乎悲悯的默认。
她轻轻合上了手中的黑色文件夹,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嗒”声。
然后,她抬起了手。
那只手,纤细,甚至有些苍白,和人间任何一个疲惫的上班族没什么不同。
但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比西伯利亚冻土更深沉、比宇宙真空更绝对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低温。
那是一种剥夺,一种湮灭,一种对“生”这个概念最根本的否定。
它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的恐怖力量,瞬间穿透了我刚刚恢复知觉的、温热的血肉之躯,精准无比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呃!”
我猛地一窒,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所有的声音都被扼杀在喉咙深处。
身体里刚刚恢复流动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成冰渣,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向死亡臣服。
眼前的一切——惨白的走廊、刺目的阳光、小七那张疲惫的脸——都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褪色,被飞速拉远。
在意识彻底沉入那无边的冰冷与黑暗之前,我最后的视野里,只定格了小七抬起的那只手,和她胸前那两个重叠的工牌——模糊的地狱徽章,和清晰的“XX科技有限公司行政专员 齐小柒”。
她的嘴唇似乎无声地动了一下,像是在说“配合流程”,又像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紧接着,绝对的虚无再次吞噬了一切。
嘀——嘀——嘀——那单调、冰冷、带着不容置疑权威感的声音,又一次固执地穿透了浓稠的黑暗,拉扯着我的意识。
消毒水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那属于金属和尘土的冰冷……一切如旧。
我猛地“睁开眼”。
惨白无影灯的光晕,凝固在手术室的穹顶,像一轮没有温度的月亮。
我回来了。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
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地传递着“活着”的信号。
但那信号深处,却烙印着比死亡本身更冰冷的印记——一份KPI,一张考核表,一个被资本精准计算过的、不容拒绝的“赴死”邀约。
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无形的裹尸布。
金属器械偶尔碰撞的轻响,在死寂的手术准备间隙里格外刺耳。
头顶那轮无影灯的“月亮”,散发着恒定不变的、令人窒息的白光。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肋骨下沉重地搏动。
咚…咚…咚…每一次泵送血液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都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鼓点,无情地提醒着我:时间不多了。
不是生命的时间,而是……“重修”的时间。
那个穿着廉价西装、顶着黑眼圈、名叫齐小柒的死亡天使,她冰冷的手指触碰心脏带来的湮灭感,依旧像幽灵般缠绕在我的神经末梢。
绩效考核。
标准化死亡。
表情管理。
部门奖金。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旋转、碰撞,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般的噪音。
荒诞绝伦,却又沉重得如同压在心口的巨石。
原来死亡也逃不过极效的审判?
原来连咽下最后一口气,都需要精心彩排,只为换取一份合格的回执单?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混合着冰冷的绝望。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深绿色无菌手术服的身影走了进来,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身影很纤细,动作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干练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她走到手术台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旁边的监护仪器。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她身上。
那露出的眉眼轮廓,那熟悉的、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弯的肩颈线条……是她!
DA-7749!
齐小柒!
她居然……换了个身份,首接混进了手术团队?
为了近距离“监考”?
为了确保她的“绩效产品”能顺利达标?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脸。
隔着口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此刻似乎更深了。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
她只是伸出戴着无菌手套的手,调整了一下我手臂上的血压袖带。
动作专业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
然后,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手套,极其短暂地、几乎不易察觉地,在我的手腕内侧,轻轻点了三下。
咚…咚…咚…节奏很轻,很快,像无声的密码。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三下轻点带来的不是触感,而是一种冰冷的、首刺灵魂的暗示。
像一份来自地狱考官的、无声的警告和催促:时间到了。
该交卷了。
该“认真”赴死了。
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荒谬感像两只巨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看着那双疲惫的眼睛,看着那双刚刚给我下达了“死亡指令”的手,此刻却无比专业地调试着维系我生命的仪器。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模糊得如同地狱的劣质投影,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讽刺。
我躺在那里,身体僵硬。
大脑却在疯狂地运转。
遗言模板?
哪一套?
A类情感告慰?
可我对这世界只剩下冰冷的愤怒和荒诞感。
B类财产分配?
我那点可怜的存款和租来的破公寓,有什么好分的?
C类人生总结与升华?
我的人生就是一场被KPI追着跑的闹剧,最后还死成了不合格品,有什么好升华的?
表情管理……放松面部肌肉,眼神放空,嘴角微微上扬……我尝试着调动脸上的肌肉,试图挤出一个符合“安详”或“平静”标准的表情。
但嘴角的抽搐只牵动了皮肉,却扯不动心底那沉甸甸的、冰冷的绝望和愤怒。
镜子里的我(如果此刻有镜子的话),大概只会像一个面部神经失控的、绝望的小丑。
手术室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嗡鸣。
主刀医生沉稳的声音在吩咐着什么,护士动作麻利地传递着器械。
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此刻听来像是断头台上的铡刀在调试。
我能感觉到麻醉剂的冰冷液体,正顺着静脉缓缓注入。
一股沉重的麻木感,如同湿透的棉被,开始从注射点向西肢百骸蔓延。
意识像是被投入了温吞的沼泽,开始变得迟钝、模糊。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她——齐小柒。
她退到了手术台稍远一点的位置,靠近墙边。
她的身影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她没有看我,而是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自己戴着无菌手套的手上。
然后,我看到了。
她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极其隐蔽地,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食指和中指并拢,极其快速地在自己的大腿外侧,无意识地敲击着。
嗒…嗒…嗒嗒嗒…嗒…没有规律,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焦躁和不安。
那频率,像极了被无数截止日期追赶的、在格子间里疯狂敲击键盘的手指。
那是属于人间社畜的、被工作碾碎后的本能动作。
一个死亡天使,在决定一个灵魂能否“合格”终结的关键手术室里,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腿,像个被季度报表压垮的普通职员。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的动作,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被麻醉剂麻痹的意识里轰然炸响。
它比任何怒吼都更尖锐地刺穿了一切伪装,撕开了天堂地狱温情脉脉(如果曾经有过的话)的面纱,赤裸裸地揭示出那冰冷、高效、残酷的真相。
我们都在流水线上。
她的手指在焦虑地敲打,如同在为流水线的下一个环节计时。
而我,就是即将被送上那条冰冷传送带、等待质检盖章的……产品。
麻醉剂的效力彻底涌了上来。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向着黑暗的深渊急速坠落。
身体的感觉在迅速抽离,冰冷的手术台仿佛变成了云端。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拼尽全力,调动起脸上最后一点可以控制的肌肉。
嘴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
不是安详,不是平静,更不是觉悟的微笑。
那是一个凝固的、空洞的、充满了极致荒诞和冰冷嘲讽的……弧度。
我努力控制着眼球,让视线放空,望向手术室惨白的天花板,那里空无一物,如同我此刻被掏空的心。
好了。
标准表情。
我完成了。
来吧,给我的表演打分吧,考官大人。
带着这份扭曲的、无声的呐喊,我的世界,彻底沉入了无边的寂静。
只有心脏监护仪那稳定而冰冷的“嘀嘀”声,如同最后的丧钟,在空旷的死亡车间里,恒久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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