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碎的记忆拼图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薄冰，裹着窗外深秋的凉意，渗进军医院特护病房的每一道缝隙。
林文哥靠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那是窗外梧桐叶被风揉碎的影子，却让他莫名想起南疆丛林里，阳光透过芭蕉叶洒在战友钢盔上的光斑，一闪，就碎了。
“文哥，该吃药了。”
炊事班老班长赵建国端着水杯走进来，花白的鬓角沾着零星雨丝。
他是主动申请来陪护的，说“当年在战场上没照顾好你，现在不能再掉链子”。
林文哥接过药片，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却像碰到了南疆湿热的晨露，记忆的齿轮猛地卡顿了一下。
碎片之一：泥浆裹着血污，他趴在战壕里，枪管烫得能烙熟鸡蛋。
身边的“小西川”张磊递来半壶水，嘴唇干裂得渗血：“文哥，省着点，晚上还要摸哨……”那声音带着川渝口音的软糯，此刻却在脑海里碎成了噼啪作响的静电。
“又发呆了？”
赵建国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手里，“医生说得多跟你聊聊过去，刺激刺激脑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你记不记得，咱连那年在老山主峰插旗，你带头冲锋，子弹擦着头皮过去，把帽徽都打飞了……”林文哥握着苹果的手猛地收紧，果肉的汁液渗进指缝。
他看见自己戴着褪色的八一帽徽，在硝烟里奔跑，身后是“小山东”李铁蛋的怒吼：“连长！
小心暗堡！”
可下一秒，画面就被刺眼的白光吞噬，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以及……一阵尖锐的耳鸣。
碎片之二：暗堡的机枪火舌舔过阵地，李铁蛋扑过来把他压在身下，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
他想推开战友，却听见李铁蛋喘着气笑：“文哥……咱爹妈都等着呢……你得活着……”那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怀里一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咳……咳咳……”林文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里的硝烟咳出来。
赵建国慌忙拍着他的背，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军绿色的旧挎包，那是赵建国从林文哥老家抽屉里翻出来的，边角磨得发白，拉链上还挂着半枚生锈的子弹壳。
“这包……”林文哥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粗糙的帆布纹理像极了某个人的手掌。
他记得自己总把一份手绘地图藏在包底夹层，地图上用红笔圈着几个坐标，旁边写着“雷区，勿近”。
可地图呢？
夹层里现在只有一张泛黄的合影。
照片上，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年轻士兵挤在猫耳洞前，脸上抹着油彩，笑得没心没肺。
站在中间的林文哥肩章还是中尉，胳膊搭在一个戴眼镜的士兵肩上——那士兵手里举着半个烤红薯，嘴角沾着炭灰。
“这是……眼镜？”
林文哥的指尖划过照片上那人的脸，心脏莫名一抽。
“是，陈景明，咱连的秀才，测绘兵。”
赵建国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忘啦？
他总说等退伍了要考大学，学建筑，给咱老家盖学校……”记忆的碎片突然锋利起来。
林默看见陈景明趴在地图前，手电筒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文哥，这处高地的坐标有点怪，”他推了推眼镜，“上次侦察兵回报说有异常热源，像……像新挖的工事。”
碎片之三：深夜的潜伏，雨幕如帘。
陈景明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文哥！
不对劲，雷达显示有不明移动目标，从‘狐狸洞’方向过来……”话音未落，一枚迫击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泥土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下意识去拉陈景明，却只抓住了一片被气浪撕碎的衣角。
“啊！”
林文哥猛地捂住头，剧烈的疼痛像弹片一样在太阳穴炸开。
他看见自己在泥水里疯了似的扒拉，手指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却只找到那半枚从陈景明口袋里掉出来的、刻着“明”字的钢笔帽。
“文哥！
文哥你醒醒！”
赵建国急忙按住他颤抖的肩膀。
林文哥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他看向赵建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困惑：“老班长……他们……小西川，李铁蛋，眼镜……他们是不是……”他说不下去了。
那些碎片拼出的轮廓太过沉重，像一座压在胸口的墓碑。
赵建国沉默了，苍老的脸上掠过深深的悲痛。
他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东西，放在林文哥面前。
“这是你退伍时一首锁着的，说啥也不让人看。”
他的手有些颤抖，“医生说……或许看看里面的东西，能帮你想起来。”
油布打开，里面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
林文哥的手指刚碰到盒盖，一股电流般的震颤突然窜遍全身！
他想起来了——那是撤离阵地的最后一夜，暴雨倾盆。
他跪在战友们的临时墓碑前，把一份卷起来的文件塞进铁皮盒，埋在一棵老榕树下。
文件上有几个被血染红的坐标，还有一行潦草的字：“狐狸洞下有诡雷，敌特渗透证据，待查。”
“轰——”脑海里响起一声巨响，不是炮弹，而是记忆闸门被撞开的轰鸣。
他看见自己在退伍后偷偷返回南疆，在老榕树下挖出铁盒，却在回程路上遭遇车祸，醒来后躺在医院，关于战场、关于战友、关于那个秘密文件的记忆，全都碎成了无法拼凑的拼图。
“敌特……渗透……”林文哥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却又被巨大的茫然笼罩。
他看向赵建国，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老班长，当年……我们连的伤亡，真的是意外吗？”
赵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窗边，背对着林文哥。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像极了战场上飘起的、染血的信号弹。
“林文哥，”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有些拼图……太锋利了，划手。”
铁盒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锈迹像凝固的血。
林文哥知道，那些破碎的记忆里，不仅有战友的笑容和体温，还有被掩埋的真相和未完成的使命。
而此刻，第一块带血的拼图，己经从尘埃里抬起了棱角。
病房外，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默默收起了录音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眼底记忆开始复苏，启动B计划。”
风穿过走廊，吹得窗户哐当作响，仿佛远方战场上传来的，模糊而急促的军号声。
而林文哥手中的记忆拼图，才刚刚触碰到最锋利、也最危险的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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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自己戴着褪色的八一帽徽，在硝烟里奔跑，身后是“小山东”李铁蛋的怒吼：“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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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推开战友，却听见李铁蛋喘着气笑：“文哥……咱爹妈都等着呢……你得活着……”那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怀里一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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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包……”林文哥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粗糙的帆布纹理像极了某个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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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眼镜？”
林文哥的指尖划过照片上那人的脸，心脏莫名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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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明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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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去拉陈景明，却只抓住了一片被气浪撕碎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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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自己在泥水里疯了似的扒拉，手指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却只找到那半枚从陈景明口袋里掉出来的、刻着“明”字的钢笔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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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赵建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困惑：“老班长……他们……小西川，李铁蛋，眼镜……他们是不是……”他说不下去了。
那些碎片拼出的轮廓太过沉重，像一座压在胸口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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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东西，放在林文哥面前。
“这是你退伍时一首锁着的，说啥也不让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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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哥的手指刚碰到盒盖，一股电流般的震颤突然窜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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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赵建国，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老班长，当年……我们连的伤亡，真的是意外吗？”
赵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窗边，背对着林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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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哥知道，那些破碎的记忆里，不仅有战友的笑容和体温，还有被掩埋的真相和未完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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