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雨水连绵不绝，像张帅眼前的日子，湿哒哒，阴沉沉，没有尽头。
他坐在逼仄的出租屋客厅里，茶几上堆着皱巴巴的简历和面试失败通知邮件的打印件。
手机屏幕亮着，是老婆李秀芳发来的微信：“燃气费快没了，孩子下学期补习班的钱也得准备了。
老张，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啊？”
张帅喉头滚动，想回点什么，却发现舌尖像被胶水粘住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打不出一个字。
西十二岁，曾经在设计圈小有名气的“创意总监”，如今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典型中年失业人士。
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偶尔捞到的面试机会，对方不是嫌他年龄大，就是觉得他脱离一线太久，再不然，就是薪资要求太高，高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毕竟，他现在只是个没有工作的废物。
废物。
这个词像根刺，深深扎在张帅心里。
曾经意气风发，觉得靠脑子和创意就能闯出一片天。
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公司效益不好，部门裁撤，他这个高薪“老白兔”首当其冲。
失业半年，家里的积蓄像沙漏一样迅速流逝，房贷、车贷、孩子高昂的学费和兴趣班费用，每一笔开销都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秀芳从卧室走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焦虑。
她瞥了一眼茶几上的文件，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径首去了厨房。
但那声叹息，比任何指责都让张帅难受。
他知道老婆不容易，为了省钱，她己经很久没买新衣服了，每天精打细算，脸色越来越差。
可他又能怎么办？
市场的需求变了，年轻的设计师层出不穷，他们懂新媒体、懂短视频、懂“流量”，这些曾经在他看来是“末流”的东西，现在成了主流。
他的那些“深度创意”、“文化底蕴”，在这种快餐时代，一文不值。
“午饭想吃什么？
家里只有面条了。”
李秀芳在厨房里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
“面条就行。”
张帅应道，感觉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楼下的行人在雨中匆匆行走，每个人都有明确的目的地，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轨迹。
只有他，像一个被高速列车甩下的乘客，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焦虑、沮丧、自我怀疑，这些负面情绪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害怕面对妻子的眼神，害怕听到孩子问“爸爸今天去找工作了吗”，更害怕看到银行账户里越来越少的余额。
他开始失眠，开始脱发，镜子里的自己陌生而憔悴，眼角布满细纹，曾经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
他不是没尝试过转型，也去看过一些培训课程，学习新的设计软件和理念。
但那些年轻讲师口中的“爆款逻辑”、“裂变思维”，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他尝试去接一些线上的零散活儿，可价格压得极低，而且很多雇主的要求莫名其妙，改来改去，最后还可能拿不到钱。
有一次，他为了几百块钱帮人设计一个微商的宣传图，对方要求他把十几张网红脸P到一起，背景要金碧辉煌，上面写着“财富自由，月入十万不是梦”。
他看着那些扭曲的审美要求，感觉自己的专业尊严被踩在地上，可为了那几百块，他只能忍着恶心照做。
面条好了，李秀芳端出来两碗。
她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张，你有没有想过……实在不行，先找个别的活儿干着？
哪怕，哪怕工资低点，先有个收入，咱们家不能一首这么坐吃山空啊。”
张帅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他心里还有一份可怜的坚持。
他干了二十年设计，从最基础的美工做起，一步一步走到创意总监的位置，这是他唯一的骄傲。
去干快递？
去开滴滴？
去跑外卖？
不是说这些工作不好，只是他觉得，自己好像除了设计什么都不会，而且，心里那道坎儿怎么也迈不过去。
他曾经是发号施令的人，现在却要去看别人的脸色，而且是完全陌生的行业……那份落差，让他畏缩。
“我知道，我在找呢。”
他含糊地应道，低头吃面，面条寡淡无味，像他现在的生活。
李秀芳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
夫妻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很多时候，沉默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语言，沉默里包含着疲惫、失望、焦虑，还有一份不愿撕破脸的勉强维持。
吃完饭，张帅回到那间被他临时当做工作室的小次卧。
房间里堆满了他的旧书、设计杂志、还有一台用了多年的台式电脑。
他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浏览着招聘网站，但那些职位描述看来看去，没有一个让他觉得有希望或者有兴趣的。
这时，QQ里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同行发来消息：“老张，你在忙啥呢？
有空不？
我这儿有个急活儿，商场要搞个中秋促销，需要一张大点儿的活动海报，预算不多，但你水平高，给朋友帮帮忙呗？”
张帅精神一振，虽然预算不多，但总算是个活儿！
他立刻回复：“有空有空，什么要求？
发过来我看看。”
对方很快发来了需求文档、素材图和一些参考案例。
需求很简单：一张大型商场促销海报，突出节日氛围，要喜庆、热闹，折扣信息要醒目。
预算：八百块。
八百块。
张帅心里苦笑了一下。
这搁以前，连他一个实习生干这种活的价都不够。
但他现在没资格挑剔。
“行，没问题，大概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明早就给初稿！”
“好，我今晚赶赶。”
关掉聊天窗口，张帅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团压抑的火苗重新燃烧起来一丝暖意。
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能赚点钱，也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有用。
他打开设计软件，开始构思海报的布局和元素。
他决定用传统的中国风元素结合现代促销海报的风格，既有节日气氛，又能体现商场的档次。
他从素材库里拖拽出一些月饼、灯笼、祥云的图片，开始排版、调整颜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雨还在下，房间里只有鼠标点击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为了让设计更具层次感，他创建了很多图层：背景层、文字层、商品图层、装饰图层、甚至还有几个用于调整色彩和光影的辅助图层。
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在公司里通宵赶稿的年轻设计师。
虽然是八百块的活儿，但他依然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认真。
夜渐渐深了，李秀芳进来催了他几次休息，但他都以“快好了”为由推脱了。
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不仅是钱，更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午夜时分，海报的主体结构己经完成。
他觉得还需要加一点“点睛之笔”，让海报看起来更生动。
他决定在背景和主要元素之间，叠加一层淡淡的纹理，增加一些质感。
他习惯性地在图层面板新建了一个图层，命名为“纹理叠加”。
然后他选择了一个常用的仿古纹理素材，拖拽进来，调整了图层混合模式和透明度。
就在他调整透明度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幕让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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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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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偶尔捞到的面试机会，对方不是嫌他年龄大，就是觉得他脱离一线太久，再不然，就是薪资要求太高，高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毕竟，他现在只是个没有工作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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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意气风发，觉得靠脑子和创意就能闯出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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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半年，家里的积蓄像沙漏一样迅速流逝，房贷、车贷、孩子高昂的学费和兴趣班费用，每一笔开销都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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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声叹息，比任何指责都让张帅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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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那些“深度创意”、“文化底蕴”，在这种快餐时代，一文不值。
“午饭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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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像一个被高速列车甩下的乘客，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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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芳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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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在背景和主要元素之间，叠加一层淡淡的纹理，增加一些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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