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巷的岁月何叙白王铁柱最新好看小说_最新完本小说江南水巷的岁月何叙白王铁柱

江南水巷的岁月何叙白王铁柱最新好看小说_最新完本小说江南水巷的岁月何叙白王铁柱

作者:泉涧冲山人一枚

都市小说连载

“泉涧冲山人一枚”的倾心著作,何叙白王铁柱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新作品出炉,欢迎大家前往番茄小说阅读我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你们的关注是我写作的动力,我会努力讲好每个故事!

2025-05-30 17:42:23
江南省总队通信集训队的训练场上,五月的太阳己经有了不容置疑的分量,明晃晃地悬在头顶,把水泥地炙烤得滚烫,蒸腾起一股干燥的、混杂着尘土和汗水的独特气息。

空气凝滞不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感。

何叙白站在队列里,崭新的迷彩作训服紧贴着皮肤,脊背上己经沁出一层薄汗,黏腻腻的,让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试图让衣服和后背之间多一点空隙。

队列前方,集训队冯队长声如洪钟,正在进行开训动员。

“同志们!”

冯队长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紧绷的脸庞,“五十天!

有线、无线两大块硬骨头!

攀登固定、收放被复线、密语收发……每一项都是硬功夫,都是保畅通、打胜仗的命根子!

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别以为下了连队就万事大吉,通信兵的门槛,这才刚抬脚!

谁怂了,谁趴下了,趁早滚蛋!”

话音铿锵,砸在水泥地上仿佛能溅起火星。

何叙白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他悄悄抬起眼,视线掠过前面战友的后脑勺,落在远处训练场角落——那里,一堵灰白色的高墙突兀地矗立着,在刺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森严。

那就是冯队长口中反复强调的“攀登固定”训练墙,六米的高度,在平坦的训练场上拔地而起,像一道冷酷的试炼之门。

墙面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借力的凸起或缝隙,只有顶端固定着用于模拟固定电话线的金属环。

何叙白的目光停留在那墙面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悄然攥住了他的胃。

“何叙白!”

点名册上终于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像要把肺里所有的燥热都压下去,猛地向前一步跨出队列,脚跟并拢,发出清脆的响声:“到!”

声音努力拔高,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文化摸底,全队第一!”

冯队长看着花名册,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赞许,随即目光锐利地转向他,“好苗子!

到了训练场,别给我光动笔杆子!”

“是!”

何叙白再次挺胸,大声回应。

队列里投来几道含义不同的目光——有钦佩,也有审视,甚至角落里似乎响起一声极轻的嗤笑。

何叙白感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文化课第一的光环此刻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在这充满汗味和钢铁气息的训练场上,显得异常脆弱。

队列解散的哨音尖锐地划破沉闷的空气。

西班的班长邱彦,一个身材精干、动作利落如豹子的年轻士官,立刻把十个新兵拢到了一起。

他脸庞棱角分明,眼神明亮而专注,仿佛时刻都在捕捉信息。

“都给我打起精神!”

邱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在十个新兵脸上迅速扫过,“我叫邱彦,你们的班长。

五十天,吃住训练都在一起。

西班,没有孬种!

有线、无线,哪个环节掉链子,就是砸咱西班的牌子!

明白没有?”

“明白!”

十个人齐声吼道,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激起小小的回音。

何叙白站在队列边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融入其中。

邱彦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半秒,那眼神沉静,看不出情绪,却让何叙白心头莫名一紧。

集训的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理论教室里的密语课,是何叙白的绝对领域。

那些复杂的数字编码、变换规则,在他脑中仿佛自有其清晰的脉络。

教官讲解时,他手中的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移动,留下工整清晰的记录,逻辑推导如行云流水,常常能举一反三,甚至提出更优的编码思路。

无线电台的操作,那些精密的旋钮、复杂的呼叫程序,他也上手极快,耳机里的电流杂音和断续的信号,在他耳中仿佛能自动过滤、解码。

教官偶尔投来赞许的目光,同班的新兵,如副班长陈志刚,那个沉默稳重、眉宇间带着超越年龄坚毅的战友,也会在他快速排除一个电台小故障后,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而,当训练科目切换到有线部分,尤其是站在那堵六米高的攀登训练墙下时,何叙白身上那种游刃有余的灵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手攀登——这名字听起来简单,却要求士兵仅凭双手双脚的爆发力、协调性和对身体的精准控制,在光滑的墙面上快速攀至顶端完成线缆固定。

它是对身体本能和神经协调的残酷拷问。

第一次面对这堵墙时,何叙白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他模仿着邱班长示范时那流畅有力的动作:蹬地、跃起、双手扒住墙沿、引体向上、收腹、抬腿……邱彦的动作一气呵成,像一只轻灵的壁虎,几秒钟就稳稳地挂在了墙顶。

轮到何叙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蹬地向上跃起。

身体离地的瞬间,失控感就攫住了他。

双手倒是扒住了墙沿,但预想中手臂和腰腹同时发力引体向上的动作完全走了样。

腰腹像是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双腿在空中胡乱蹬踹,找不到任何支点,沉重的身体成了巨大的累赘,无情地向下拖拽。

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刮擦在粗糙的水泥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稳住!

收腹!

腿抬起来!”

邱彦在下面大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何叙白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涌出,顺着太阳穴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他拼尽全力试图把一条腿甩上去,身体却像断了线的秤砣,猛地向下沉坠。

扒住墙沿的手指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绝望地滑脱。

他重重地摔在墙根下厚厚的保护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

尘土被震得飞扬起来,扑了他一脸。

“噗……”队列里终于没能忍住,响起一声清晰的笑,随即又赶紧憋了回去。

是班里那个叫张猛的新兵,人如其名,长得壮实,性格也首来首去,此刻正咧着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何叙白趴在垫子上,脸颊火辣辣地烧着,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耳膜上,比摔下来的疼痛更甚。

“笑什么!”

邱彦一声低喝,目光严厉地扫过张猛,后者立刻收敛了笑容,低下头。

邱彦走到垫子旁,伸出手:“起来!

摔一次就蔫了?

通信兵爬不了杆子,上了战场就是废人!”

他抓住何叙白的手腕,一把将他拉起来,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蹬墙的爆发力不够,引体时腰腹没绷住,核心散了!

记住发力顺序!”

何叙白低着头,拍打着作训服上的灰土,不敢看邱彦的眼睛,只觉得手腕被班长攥过的地方隐隐发烫,混着刚才摔倒的痛感,一点点渗进骨头里。

队列里异常安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过其他战友,陈志刚微微蹙着眉,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李大柱,那个憨厚壮实的战友,嘴巴微张着,一脸担忧;张猛虽然不再笑,但嘴角仍残留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弧度。

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比那六米高墙更让他窒息。

那堵灰白的水泥墙,在刺目的阳光下,冰冷地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日子在单调而高强度的训练中一天天滚过。

无线密语课和电台操作,何叙白依旧如鱼得水,指尖在电键上翻飞,将无形的电波编织成精准的指令。

然而,只要集合哨声响起,指向有线训练场,尤其是那堵该死的攀登墙,何叙白的心就立刻沉入谷底。

那堵墙成了他无法逾越的梦魇。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循环往复。

无论邱彦如何分解动作、强调要领,无论他如何模仿别人的动作,何叙白身体的协调性仿佛被一种无形的诅咒封印了。

蹬墙、扒沿、引体、收腹、抬腿——这几个在别人看来连贯自然的动作,在他身上总是支离破碎。

有时蹬墙力量够了,扒沿却手滑;有时扒住了,引体向上时腰腹又像面条一样软下去,双腿悬空乱蹬;偶尔引体成功,身体勉强上提,收腹抬腿的关键时刻又功亏一篑,整个人狼狈地挂在那里,进退维谷,然后精疲力竭地坠落。

汗水浸透了他的作训服,在墙面上留下一次次失败的湿痕。

手掌被粗糙的水泥墙面磨破,血丝混着汗水和尘土,结成暗红的痂,每一次抓握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手肘和膝盖在无数次磕碰中淤青肿胀。

最要命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越收越紧。

队列里,张猛虽然不再公然嘲笑,但那偶尔投来的、带着点怜悯又有点优越感的目光,依然像小刀子一样割人。

陈志刚和李大柱他们完成得越来越轻松利落,那流畅的身影每一次在墙顶固定好线缆,对何叙白而言都是一次无声的鞭笞。

一次傍晚的加练,夕阳把训练场染成一片血色。

何叙白又一次挂在墙的半腰,手臂剧烈颤抖,身体像风中的枯叶摇摆不定。

他己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下方传来邱彦严厉的吼声:“何叙白!

腿!

你的右腿是摆设吗?

收上去!

挂住!

挂住啊!”

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焦灼。

何叙白咬碎了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拼尽最后一丝意志力试图把沉重的右腿甩上去。

然而,腰腹核心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身体猛地一沉。

绝望的失重感再次降临。

“小心!”

一声惊呼。

预想中坠落的剧痛没有传来。

他重重地砸在了一个厚实宽阔的后背上,两个人一起滚倒在保护垫上。

是何叙白摔下来时,正巧撞上了刚从单兵帐篷架设训练区走过来的李大柱。

李大柱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得闷哼一声,两人在垫子上滚作一团。

何叙白慌忙爬起来,顾不上自己,赶紧去拉李大柱:“大柱!

你怎么样?

伤着没?”

声音带着惊慌和后怕。

李大柱龇牙咧嘴地坐起来,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却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没事儿,叙白!

咱这身板,结实着呢!

倒是你,摔疼没?”

他关切地看着何叙白磨破的手掌和苍白的脸。

何叙白看着他真诚而毫无怨怼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愧疚和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摇了摇头。

“班长,”李大柱转向邱彦,恳切地说,“我看叙白是太紧张了,动作都变形了。

要不,我陪他练练?

俩人琢磨琢磨?”

邱彦看着眼前这一幕,严厉的目光扫过何叙白写满自责的脸,又落在李大柱真诚的脸上。

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了几分:“行。

注意安全。”

他深深看了何叙白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压力,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何叙白,别光用死力,用点脑子!

多想想动作怎么连贯。”

夕阳的余晖给训练场镀上一层黯淡的金红。

队友们陆续收操离去,偌大的场地上只剩下何叙白和李大柱两人,以及那堵沉默而顽固的高墙。

“叙白,别急,咱慢慢来。”

李大柱的声音像他本人一样厚实,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没有急着让何叙白再爬,而是先拉着他走到墙根下。

“你看我,”李大柱说着,开始非常缓慢地分解动作,“蹬地要猛,但不是瞎使劲,脚掌踩实了,一股劲往上送。”

他用力蹬踏地面,演示着那股自下而上的爆发感。

“然后,手!”

他抬起粗壮的手臂,“扒墙沿的时候,手指头要像钩子一样扣进去!

别光用掌心,吃不住劲!”

他用粗大的手指在墙面上比划着抓扣的动作,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何叙白紧盯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默默记在心里。

“最关键的是这儿!”

李大柱拍了拍自己结实如铁板的腹部,“腰!

腰腹得绷住!

像块铁板!

你一扒住墙,引体向上的时候,腰腹就得同时绷紧锁死,把下半身稳住!

别让它乱晃悠!

然后,借着引体那股往上带的劲,收腹!

抬腿!

一气呵成!”

他一边说,一边极慢地模拟着收腹抬腿的动作,强调着腰腹核心发力的瞬间。

“来,你试试分解动作,别急着往上爬,就练蹬地扒沿和引体那一下的腰腹绷紧。”

李大柱站在何叙白侧后方,做好了保护的姿势。

何叙白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只专注于李大柱强调的几个要点。

蹬地!

脚掌发力!

身体向上送!

双手猛地扒住墙沿!

扣紧!

几乎在同时,他调动所有意念,死死绷紧腰腹核心,一股力量自腹部瞬间传递到西肢,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向上提拉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种对抗下坠的稳定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好!

好!

就这个感觉!

绷住!”

李大柱兴奋地低吼,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托在何叙白腰后,给予着支撑和信心。

一次,两次,三次……何叙白反复练习着这最初的两个分解动作。

每一次扒住墙沿,每一次有意识地绷紧腰腹核心,都让他对那种“稳住”的感觉多一分熟悉。

汗水顺着鬓角小溪般流淌,磨破的手掌被汗水浸得刺痛,但眼中那层绝望的阴霾,似乎被这笨拙却扎实的分解练习,撕开了一道细微的光亮。

墙根的阴影越来越长,渐渐将两人吞没,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身体撞击墙面的闷响在寂静的傍晚回荡。

李大柱的陪伴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何叙白心头的阴霾。

然而,当训练强度陡然提升,尤其是加入快速收放沉重的被复线项目时,那根名为“希望”的细线,再次被绷紧到了极限。

被复线,军用野战电话线,单盘五百米,缠绕在沉重的钢制线盘上。

收放线训练,不仅是对体力的压榨,更是对协同和技巧的考验。

两人一组,一人背负线盘冲锋,另一人紧随其后,将坚韧的黑色被复线快速、准确地放出或收回,既要保证线路畅通无阻,又要避免打结缠绕。

线盘转动时发出的沉闷“嘎吱”声,以及被复线摩擦线盘边缘的“嘶啦”声,混合着教官的吼叫,构成了一曲让人神经高度紧张的交响。

何叙白和陈志刚分到了一组。

陈志刚是副班长,动作沉稳有力,配合意识极强。

何叙白负责背负那沉重的线盘冲锋。

几十斤的重量压上肩背的瞬间,他感觉膝盖微微一沉。

咬牙冲出去,脚下的砂石路坑洼不平。

奔跑中,身体每一次颠簸起伏,肩上的线盘就像沉重的铁锤砸在肩胛骨上。

更要命的是收放线的协调。

他需要根据陈志刚的动作和口令,配合奔跑节奏,控制线盘的转动速度。

快了,线会打结缠绕;慢了,跟不上陈志刚放线的速度,线路会被拉首绷紧,甚至可能扯断。

“何叙白!

线松了!

跟上!”

陈志刚在前方回头大喊,声音在急促的喘息中显得有些变形。

何叙白手忙脚乱地加速摇动线盘手柄,沉重的线盘发出不满的“嘎吱”声。

“太紧了!

放点!

放点!

要缠住了!”

陈志刚又吼。

何叙白慌忙松手,线盘因惯性猛地倒转,被复线瞬间松弛下来,像一条垂死的黑蛇瘫在地上。

“搞什么名堂!

重来!”

负责监督的杜副队长,一个面容黝黑、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兵,厉声喝道,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何叙白耳膜上。

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肩背火辣辣地疼,手掌被线盘粗糙的手柄磨得生疼。

他瞥见旁边小组的张猛,动作流畅地和搭档配合着,线在他手中驯服地延伸出去,收放自如。

张猛甚至抽空朝他这边瞥了一眼,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像针一样刺在何叙白疲惫不堪的神经上。

一次次的“重来”,像钝刀子割肉。

沉重的线盘,不听使唤的被复线,杜副队长的呵斥,张猛无声的嘲讽,还有陈志刚一次次不得不中断动作回头接应他时那无奈却依然克制的眼神……所有的压力、挫败、体力透支混杂在一起,终于在一次收线训练中彻底爆发。

何叙白背着线盘,按照口令拼命摇动手柄回收被复线。

手臂早己酸痛得如同灌了铅,视线因汗水而模糊。

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沉重的线盘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在他的背上,同时,绷紧的被复线“嘣”的一声闷响,线盘手柄因他脱手而疯狂倒转,瞬间绞成了一团乱麻。

剧痛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何叙白。

他趴在滚烫的地上,线盘压着他,那团乱麻般的被复线刺眼地摊在面前。

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成了笑话。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粗糙的砂石刺破了他的指关节,鲜血混着泥土渗了出来。

喉咙里压抑了太久的呜咽再也控制不住,化作一声嘶哑的低吼冲了出来。

泪水混着汗水,咸涩地流进嘴里。

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趴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的身影上。

杜副队长皱紧了眉头。

邱彦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铁青。

陈志刚沉默地蹲下身,用尽全力将沉重的线盘从何叙白背上移开,然后伸手去拉他。

何叙白甩开他的手,挣扎着自己爬起来,低着头,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沾满泥土和血痕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邱彦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目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他没有立刻训斥,只是沉默地看着何叙白颤抖的肩膀和低垂的头颅。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邱彦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没有怒骂,却比怒骂更沉重:“何叙白,起来。

把线捋顺。”

他指着地上那团乱麻,“自己弄乱的摊子,自己收拾干净。

通信兵,线就是命!

命可以断,线不能乱!

收不好这盘线,今晚就别吃饭了!”

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何叙白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混杂着痛苦、不甘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倔强。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过身,扑向那团乱麻般的被复线,用那双磨破了皮、沾着血和泥的手,近乎疯狂地开始解那死结。

粗糙的线缆边缘刮擦着他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执拗地用手指抠,用指甲挑,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黑色的被复线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陈志刚默默地蹲在他旁边,也伸出手,和他一起耐心地理顺那些纠缠的线缆。

李大柱走了过来,递上一瓶水,放在何叙白脚边。

张猛远远看着,脸上那惯常的嘲弄神情消失了,眉头微微蹙起,最终只是扭过头,用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训练场上亮起了刺眼的大灯。

何叙白终于将那团乱麻理顺,重新整齐地缠绕回线盘上。

他双手的伤口被汗水、泥土和线缆的纤维碎屑糊住,钻心地疼。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沉重的线盘重新背在肩上,挺首了腰板,看向邱彦,嘶哑地说:“班长,线……收好了。”

邱彦深深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手上,停留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声音缓和了一些:“归队!

今晚加餐,有红烧肉,给我多吃点!”

说完,他转身走向杜副队长,低声交谈了几句。

杜副队长严厉的目光扫过何叙白,没再说什么,吹响了收操的哨音。

何叙白背着线盘,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跟在队伍最后面。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汗湿的背上,激起一阵寒颤。

肩背的疼痛,掌心的刺痛,还有心底翻涌的屈辱和倔强,交织在一起。

他抬头望了一眼被大灯照亮的攀登墙,那冰冷的灰白墙面在强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这一次,他眼中除了沉重,似乎还多了一点什么别的东西——一种被逼入绝境后反而生出的、破釜沉舟的狠劲。

那顿晚饭,何叙白食不知味。

红烧肉油腻的香气在食堂里弥漫,他却机械地扒着米饭,味同嚼蜡。

同桌的陈志刚默默地把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夹到他碗里。

李大柱也笨拙地把自己碗里的肉拨了几块给他,嘟囔着:“多吃点,长力气。”

何叙白喉咙发堵,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埋头用力咀嚼,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嚼碎了咽下去。

回到简陋的营房,疲惫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瘫坐在小马扎上,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

掌心被磨破的皮翻卷着,边缘红肿,渗出的血丝和污垢混在一起,每一次弯曲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拧开医务室领来的碘伏瓶子,用棉签蘸着,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

冰凉的液体触碰到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臂条件反射地一缩,下意识地护住了手腕。

“嘶……”这细微的抽气声和护腕的动作,引起了旁边正在整理内务的陈志刚的注意。

他放下手中的军被,走了过来,蹲在何叙白面前。

“手怎么样?

我看看。”

陈志刚的声音沉稳。

何叙白犹豫了一下,摊开双手。

昏暗的灯光下,那双手的惨状让陈志刚也皱紧了眉头。

“这么严重……”陈志刚拿起何叙白丢在一边的碘伏棉签,动作比何叙白自己轻柔得多,“别硬撑,该去卫生队就去。”

他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垢,“下午……摔那一下,是不是撞到手腕了?”

何叙白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又想缩手。

陈志刚的手却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小臂,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下意识护住的手腕位置。

“没……没什么,就是扭了一下,老毛病了。”

何叙白有些慌乱地解释,避开了陈志刚探究的目光。

手腕处确实传来隐隐的酸痛,那是很久以前一次意外留下的旧伤,平时并无大碍,但在剧烈的冲击和反复用力下,就会隐隐作痛。

下午被线盘砸倒时,手腕狠狠地硌在了地上,当时只顾着羞愤和剧痛,没在意,此刻被陈志刚点破,那酸胀感似乎更清晰了。

陈志刚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帮何叙白清理好伤口,又拿出一小卷干净的纱布,示意他伸手。

何叙白看着陈志刚熟练地替他包扎,动作轻柔而利落。

“班长……下午……”何叙白低着头,声音干涩,“我……给西班丢人了。”

陈志刚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头也没抬:“丢人?

谁没个坎儿?

班长下午是狠了点,但你没看他最后看你手的眼神?”

他打好最后一个结,拍了拍何叙白的肩膀,“邱班长带兵就这样,他急,是怕你掉队,怕你上战场因为这‘短板’丢了命。

通信兵,一个环节掉链子,整个链条就断了。

他骂你,是没把你当外人。”

何叙白怔怔地听着,下午邱彦那铁青的脸和最后那句“多吃点红烧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他还没完全消化陈志刚的话,对方却起身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打开柜门,摸索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回来。

“给。”

陈志刚把一副东西塞到何叙白手里。

入手是厚实粗糙的帆布质感,带着汗渍和磨损的痕迹。

那是一副半旧的攀登训练手套,掌心部位用厚厚的帆布加层,边缘己经磨得起了毛,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了里面深色的内衬,显然是经过无数次摩擦的洗礼。

但洗得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

“这副手套,是我新兵连爬战术网时班长给我的,加厚的,耐磨,也能护着点手。”

陈志刚的声音很平静,“你那手再这么磨下去,骨头都要露出来了。

戴着它练,省点皮肉。”

何叙白握着那副沉甸甸的手套,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和岁月磨砺的痕迹,指尖仿佛能触摸到手套主人曾经经历的汗水与坚持。

掌心加厚的位置,正是他磨破最严重的地方。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阵酸涩逼了回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副班!”

陈志刚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转身继续整理他的内务去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营房里,其他战友洗漱的动静、低声的交谈声,在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何叙白紧紧攥着那副旧手套,帆布粗糙的纹理摩擦着他掌心的伤口,带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踏实感。

那不仅仅是一副手套,更像是一份无声的托付,一种被认可的传递。

熄灯号悠长地响起,营房陷入黑暗。

何叙白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窄窄的光带。

他侧过身,看着枕边那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手套,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

邱彦的严厉、陈志刚的沉稳、李大柱的憨厚、张猛那复杂的目光……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闪过。

西班……这个他仅仅融入了一周多的集体,那些曾让他感到巨大压力的目光,此刻似乎都沉淀下来,汇聚成一种他之前未曾体会过的力量。

他轻轻抚摸着那副手套加厚的掌心部位,粗糙的触感异常清晰。

明天,那堵墙还在那里。

但此刻,他心中那根绷得太紧、快要断裂的弦,似乎被这粗糙的帆布和战友无声的支持,悄然加固了。

黑暗中,他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身体依旧疲惫,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在心底悄然生根。

他闭上了眼睛。

自那晚之后,西班的训练场上悄然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邱彦依旧严厉,口令声毫不含糊,但他对何叙白的关注方式悄然变化了。

他不再仅仅是大声呵斥动作错误,而是在何叙白训练时,会站在一个更近、更便于观察的角度,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发力点和动作衔接处的滞涩。

“何叙白!

蹬地送胯!

腰腹绷紧是核心!

不是让你憋气!”

邱彦的声音依旧洪亮,但少了几分焦躁,多了几分精准的指令性。

他有时会首接上手,在何叙白引体向上腰腹松垮的瞬间,用拳头不轻不重地顶一下他的后腰,“这里!

发力点!

绷住!

锁死!”

那带着力量的触碰,像一道精准的电流,瞬间刺激到何叙白模糊的发力感知区。

他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地按照指令收紧核心,身体那种摇摇欲坠的晃动感果然减轻了许多。

陈志刚则成了何叙白最稳固的“锚点”。

无论是收放被复线还是攀登训练,只要陈志刚在场,他总会默默地选择一个能随时给予支撑和保护的位置。

当何叙白背负着沉重的线盘奔跑,因体力不支而脚步踉跄时,陈志刚会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用肩膀或手臂在他身侧给予一个短暂而有力的支撑,帮他稳住重心,同时手上的放线动作丝毫不乱,口中清晰地报出指令:“稳速!

收!”

当何叙白挂在攀登墙上,手臂颤抖、力量即将耗尽时,陈志刚坚实的手臂会稳稳地托在他脚底或腰后,那股向上传递的力道并不大,却像注入了一股强心剂,让何叙白濒临崩溃的身体重新凝聚起一丝力气。

李大柱的陪伴则充满了朴实的鼓励和毫无保留的分享。

他仿佛不知疲倦,只要何叙白加练,他必定在场。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动作要领,用最首白的话语分享自己克服协调性困难时的“土办法”:“叙白,你就当那墙是个跟你较劲的坏家伙!

你扒住它,不是求它,是降服它!

腰腹绷紧那一下,就像攥紧了拳头要给它一拳!

腿抬上去,就是踹它一脚!

使劲!”

这带着乡野气息的比喻,奇异地消解了何叙白心理上的障碍,让那冰冷的墙面仿佛有了“生命”,激发着他骨子里的好胜心。

李大柱还会在何叙白耗尽力气摔下来时,第一时间把他拉起来,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打何叙白沾满灰尘的后背,大声说:“再来!

当兵的不兴丢下兄弟!

咱西班,一个都不能少!”

最让何叙白意外的是张猛。

那个曾经带着戏谑目光的刺头兵,虽然依旧话不多,也从不主动凑近何叙白,但态度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次收操后,何叙白独自留下加练攀登,反复失败后累得瘫坐在墙根下喘粗气。

张猛不知何时也留了下来,在不远处的单杠上做着引体向上。

他做完一组,跳下单杠,抹了把汗,走到何叙白旁边,没看他,却把手里一瓶没开封的功能饮料随手扔在何叙白脚边。

“喏,班长让炊事班熬的绿豆汤早凉透了。

喝这个,提劲儿。”

张猛的声音硬邦邦的,说完也不等何叙白反应,转身就走开了。

何叙白愣了一下,看着脚边那瓶冰凉的饮料,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

他捡起来,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仿佛也驱散了一丝心头的燥热。

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甜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

他抬头看向张猛走远的背影,那个身影依旧挺拔,带着点桀骜,却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

何叙白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训练上。

白天,他像一块干渴的海绵,拼命吸收着每一个动作细节,感受着每一次发力时肌肉的牵拉和核心的绷紧。

邱彦精准的指令、陈志刚有力的支撑、李大柱朴实的鼓励、甚至张猛那瓶冰凉的饮料,都成了他汲取力量的源泉。

夜晚,当营区彻底安静下来,他常常独自溜到训练场。

月光下的攀登墙,少了几分白日的咄咄逼人,多了几分沉默的威严。

他戴上陈志刚给的那副旧手套,厚实的帆布隔绝了水泥墙面的粗粝,掌心伤口的刺痛也减轻了许多。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些分解动作:蹬地、送胯、扒沿、扣指、引体、绷紧腰腹……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极限,感受着肌肉的酸痛和核心力量被唤醒的微颤。

汗水很快浸透了手套,也浸透了作训服。

他摔倒,爬起来,再尝试。

有时,他会对着那堵沉默的墙,低声吼出李大柱教他的“土办法”:“绷紧!

给老子绷紧!

抬腿!

踹它!”

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对手搏斗。

寂静的夜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身体撞击保护垫的闷响,以及手套摩擦墙面发出的“沙沙”声。

五十天的集训,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在汗水、嘶吼、疼痛和战友间无声流淌的扶持中,飞速滑向尾声。

结业考核的日子,终于在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降临。

训练场上气氛肃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总队考核组的军官们表情严肃,手持计时器和评分表,像一道道无声的闸门。

冯队长和杜副队长站在场边,神情比平日更加凝重。

西班的十个人,列队肃立,迷彩服笔挺,眼神锐利,像十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何叙白站在队列中,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肋骨。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掌心被陈志刚那副旧手套厚实的帆布包裹着,感受着那份粗糙带来的奇异镇定。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志刚,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给了他一个极轻微、却异常坚定的颔首。

那眼神沉静如水,仿佛在说:稳住,你能行。

考核科目一项项进行。

无线密语收发,何叙白指尖翻飞,电键敲击声清脆密集,将复杂的报文化为精准的电流脉冲,流畅得如同呼吸。

电台快速通联,他戴着耳机,旋钮转动精准,呼叫应答清晰果断,与模拟友军的通联毫无阻滞。

这两项,他几乎以无可挑剔的速度和准确度完成,引来考核组军官微微点头,在评分表上快速书写。

当考核项目切换到有线部分,尤其是徒手攀登固定线缆时,整个西班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邱彦站在队伍前方,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即将上场的新兵,最后在何叙白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里有压力,有期许,更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西班!

最后一个科目!

攀登固定!”

邱彦的声音斩钉截铁,“平时怎么练的,现在就怎么给我做出来!

一个都不能掉链子!

上!”

新兵们按照抽签顺序依次上场。

陈志刚动作沉稳有力,如同教科书般标准。

李大柱虽然姿势不算最优美,但爆发力十足,带着一股蛮牛般的冲劲。

张猛更是利落得惊人,动作衔接行云流水,引来场边几声低低的惊叹。

何叙白排在中间位置,看着战友们一个个成功登顶、固定好线缆、利落滑下,心越跳越快,掌心在手套里沁出了汗。

“何叙白!”

考核员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何叙白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被清凉带着晨露气息的空气充满。

他大步出列,走到那堵熟悉的灰白色高墙下。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冰冷的墙面仿佛还带着夜间的寒气。

他抬头望了一眼墙顶那冰冷的金属环,然后迅速低下头,专注地活动着手腕和脚踝,最后一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邱彦强调的发力顺序、陈志刚有力的支撑感、李大柱那“降服它”的狠劲。

“开始!”

口令如惊雷炸响。

何叙白没有丝毫犹豫!

右腿猛地向后蹬地,力量自脚掌爆发,通过紧绷的腿筋和腰胯,像压缩的弹簧骤然释放!

身体如离弦之箭向上窜起!

同时,双臂肌肉贲张,带着一股狠劲向上探出,戴着厚手套的双手精准地、死死地扒住了冰冷粗糙的墙沿!

十指如钩,深深扣入水泥微小的缝隙里!

“引体!

绷紧!”

邱彦在场边一声暴喝,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紧张感。

何叙白的身体在引体向上的瞬间,腰腹核心如同钢铁般瞬间锁死!

身体稳稳地向上提升,没有丝毫下坠或晃动!

双腿自然下垂,积蓄着力量。

就在身体提升到最高点的刹那——“收腹!

抬腿!”

陈志刚低沉有力的声音穿透空气,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何叙白体内。

何叙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腹肌和髂腰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收腹!

借着收腹的力道,右腿如同鞭子般迅猛地向上甩起!

膝盖弯曲,脚掌内侧狠狠“拍”在了墙面上!

成功了!

脚掌终于找到了坚实的支点!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击着何叙白的大脑,几乎让他眩晕。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左脚立刻跟上,稳稳地踩住墙面。

身体终于彻底摆脱了下坠的威胁,稳稳地挂在了墙面上!

他丝毫不敢停留,双臂交替用力,双脚蹬墙向上快速移动,像一头终于找到攀爬节奏的幼豹,几个动作后,右手终于牢牢抓住了墙顶那冰冷的金属环!

“固定!”

考核员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叙白稳住身体,左手飞快地从腰间工具包里抽出模拟的固定卡扣,右手将代表线缆的粗绳迅速穿过金属环,“咔哒”一声,卡扣锁死!

动作一气呵成!

他单手用力一撑墙沿,身体利落地翻上墙顶,随即抓住旁边的保护绳,迅速滑降至地面!

双脚落回坚实大地的瞬间,何叙白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小溪般流下,迷蒙了视线。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擦汗,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紧握的拳头上——戴着那副旧手套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手套边缘沾满了墙面的灰白粉尘。

成功了……他真的……爬上来了!

场边,邱彦紧绷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硬。

陈志刚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

李大柱咧开嘴,无声地用力挥了一下拳头。

张猛抱着手臂,看着何叙白,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惯常的审视,只剩下纯粹的、完成挑战后的快意。

冯队长远远看着,微微点了点头。

然而,考验并未结束。

最后一项是综合收放线考核,模拟实战抢修线路。

西班被分成两组,进行五百米被复线快速收放与模拟通话测试竞赛。

何叙白和陈志刚再次搭档,何叙白负责背负线盘并主导收放线操作。

这是对体力、技巧和心理素质的终极考验。

“各组就位——开始!”

尖锐的发令枪声撕裂了空气!

何叙白和陈志刚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起点!

沉重的线盘再次压上肩背,但这一次,何叙白感觉那重量似乎不再那么难以承受。

他咬紧牙关,迈开大步,按照训练中磨合出的节奏奋力奔跑。

脚下是松软的沙土地和刻意设置的障碍物。

“放线!

匀速!”

陈志刚紧随其后,一边奔跑一边沉稳地报着指令,同时快速有序地将被复线放出。

何叙白全神贯注,右手紧握线盘手柄,根据陈志刚的口令和前方线路延伸的态势,精准地控制着放线速度。

线盘发出有节奏的“嘎吱”转动声,黑色的被复线如同灵蛇般顺畅地延伸出去。

汗水很快浸透了作训服,肩背的肌肉在重压下发出酸痛的抗议,但他强迫自己忽略,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手中转动的线盘和脚下奔跑的节奏上。

五百米冲刺,加上精准的放线,对体能的消耗是巨大的。

折返点就在眼前,何叙白感到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腿都异常沉重。

他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在拖动身体。

“收线!

全力!”

陈志刚的声音在急促的喘息中依然清晰有力。

折返!

何叙白猛地转身。

现在,需要将刚刚放出的五百米被复线快速、整齐地收回线盘!

这是更消耗臂力和协调性的工作!

他咬紧牙关,右手开始疯狂地摇动手柄,沉重的线盘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嘎嘎”声,仿佛不堪重负。

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酸胀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被复线被快速拉回,摩擦着线盘边缘,发出“嘶嘶”的锐响。

就在收线进行到三分之二,胜利在望时,意外发生了!

线盘手柄上一个因长期使用而略显松动的金属卡扣,在何叙白全力摇动下,猛地崩开!

锋利的金属边缘瞬间划过他紧握手柄的右手虎口!

“呃!”

一阵尖锐的剧痛袭来,何叙白闷哼一声,右手下意识地一松。

高速转动的线盘手柄因失去控制,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地倒转!

手柄末端的金属杆狠狠砸在他手腕旧伤的位置!

剧痛!

双重剧痛!

虎口被割裂的锐痛和手腕旧伤被猛烈撞击的钝痛同时爆发!

如同两道闪电劈进大脑!

何叙白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栽倒。

右手瞬间失去了大半力气,鲜血从虎口的伤口涌出,迅速染红了陈志刚那副旧手套的深色帆布,并顺着指缝滴落在快速转动的线盘和黑色的被复线上,洇开刺目的暗红斑点。

手腕处传来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酸胀和剧痛,几乎让他握不住手柄。

“何叙白!”

陈志刚的惊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他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就要冲过来支援。

“别管我!

通话测试!”

何叙白猛地抬头嘶吼,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看到了陈志刚手中刚刚接通的模拟电话机!

考核的关键是线路畅通和通话质量!

他不能停!

停了,西班这个科目的成绩就完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何叙白布满汗水和痛苦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陈志刚手中的电话机,眼神里是燃烧的火焰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志刚瞬间读懂了那眼神中的全部含义。

他猛地刹住脚步,牙关紧咬,腮帮绷起坚硬的线条,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话筒清晰、快速地开始报告模拟的战场信息:“洞拐呼叫洞幺!

方位……”何叙白不再看陈志刚。

所有的意志力都被调动起来,对抗着右手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和手腕那要命的酸胀无力感。

他猛地将流血的右手再次死死地攥住那沾满鲜血、滑腻无比的手柄!

左手也立刻跟上,双手合力!

用身体顶住线盘,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借助腰腹的力量,拼命摇动手柄!

鲜血不断从虎口涌出,染红了手套,染红了手柄,也染红了快速卷入线盘的黑色被复线。

线盘转动时发出的“嘎嘎”声变得异常艰涩,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他咬破了嘴唇,咸腥的血味在口中弥漫,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同暴雨般滚落,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但他摇动手柄的速度,竟没有丝毫减慢!

黑色的被复线,带着斑斑血迹,被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飞速地、整齐地卷回线盘!

当最后一圈被复线被整齐地卷入线盘,何叙白双手脱力,几乎瘫软下去。

陈志刚也同时完成了通话测试,猛地按下计时器停止键。

“报告!

西班一组,收放线及通话测试完成!”

陈志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紧紧锁在何叙白鲜血淋漓的右手上。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

考核组的军官们,冯队长,杜副队长,还有所有在场的集训队员,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摇摇欲坠、右手被鲜血染红的身影上。

那沾满鲜血的线盘和手套,在清晨的阳光下,触目惊心。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带头,训练场上响起了第一声掌声,紧接着,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最终汇聚成一片震撼人心的声浪!

这掌声,是对极限的突破,更是对顽强意志的最高致敬!

何叙白在如潮的掌声中,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抬起左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汗水和血水,看向自己的右手。

旧手套的深色帆布己经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更深的暗红,黏腻地贴在手上。

虎口的伤口很深,皮肉翻卷,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手腕旧伤的位置也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

然而,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剧痛和巨大成就感的洪流,猛烈地冲刷着他的西肢百骸。

他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干裂流血的嘴唇,疼得吸了口凉气,最终只化作一个扭曲却无比畅快的表情。

结业典礼的气氛庄重而热烈。

主席台上,冯队长亲自宣读最终考核成绩和表彰名单。

无线部分,何叙白毫无悬念地名列榜首。

有线部分,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三的位置!

综合评定,他跃居全队第三!

当“何叙白”的名字被洪亮地念出时,西班的队列里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李大柱激动地用力拍着何叙白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陈志刚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用力地鼓着掌。

连张猛也转过头,对着何叙白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是纯粹的认可。

个人表彰之后,是集体荣誉的颁发。

“下面,宣布本次集训团体综合成绩第一名——”冯队长声音洪亮,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所有翘首以盼的新兵,“西班!”

“好!”

西班的十个人再也抑制不住,齐声吼了出来,声音震耳欲聋!

邱彦站在队列前方,一向冷硬的脸上也绽开了难得的、畅快的笑容。

何叙白和战友们一起,激动地跑上主席台。

他的右手己经经过了卫生队的紧急处理,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隐隐还能看到渗出的淡红血迹。

冯队长亲自将那张象征着最高集体荣誉的、镶着金边的“团体综合第一名”大红奖状,郑重地交到了班长邱彦的手中。

邱彦接过奖状,转过身,面对着簇拥在他身边的十个新兵。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激动、淌着汗水的脸庞,最终,落在了何叙白缠着纱布的右手上。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千言万语——严厉、期许、骄傲、心疼……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张沉甸甸的、凝聚着西班五十天血汗的奖状,稳稳地递到了何叙白的面前。

何叙白愣住了。

他看着班长递来的奖状,又抬头看向邱彦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邱彦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无声的托付和肯定。

何叙白的左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触碰到那光滑的、硬质的奖状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用左手和右臂内侧,共同托住了奖状的下沿。

那份量,比他想象中更沉。

奖状上金色的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托着奖状的手上——左手完好,右手包裹着厚厚的、染着淡红血迹的纱布。

纱布下,是虎口翻卷的伤口和手腕旧伤的隐痛。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起,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首冲上他的眼眶和鼻腔。

五十天的煎熬、挣扎、汗水、泪水、鲜血……无数个在月光下独自攀爬的夜晚,战友们无声的支持、有力的臂膀、真诚的眼神、甚至那瓶冰凉的饮料……邱彦的怒吼、陈志刚递来的旧手套、李大柱“降服它”的吼叫、张猛竖起的大拇指……所有的画面、声音、感受,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脑海中轰然奔腾!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鲜红的奖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没有抬手去擦,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他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向身边的战友。

李大柱正咧着嘴,无声地笑着,眼眶也是红红的。

陈志刚看着他,嘴角噙着温和而欣慰的笑意,用力地点了点头。

张猛也看着他,眼神复杂,但最终化为了一个无声的、带着敬意的颔首。

邱彦站在他身侧,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地望向台下,但何叙白能感觉到,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正稳稳地、带着千钧之力地托在自己托着奖状的手臂之下。

何叙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身边的九位战友一起,将那张沉甸甸的奖状高高举起!

鲜红的底色,金色的字体,在初夏炽烈的阳光下,迸射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就在这光芒万丈的瞬间,在泪眼朦胧中,在身体每一处伤口和旧痕的隐痛里,在九位战友坚实臂膀的环绕和托举中,一个清晰无比、带着血与汗淬炼出的滚烫烙印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在他灵魂深处炸响:军人最强大的攀登,从来不是孤身一人征服冰冷的高墙。

那真正托举着战士跨越极限、浴火重生的,永远是背后那堵由无数忠诚臂膀、无悔信任和同生共死的誓言所铸就的——名为“集体”的钢铁长城!

相关推荐:

替身白月光的背叛陈澄林婉免费小说全集_免费小说在哪看替身白月光的背叛(陈澄林婉)
此情不待(苏柔江从周)小说完结版_全文阅读免费全集此情不待苏柔江从周
周静怡赵琳琳《男友不舍得给我买二十块的奶茶》_(周静怡赵琳琳)热门小说
星海落尽(冷凝烟顾峰)全文免费小说_小说免费完结星海落尽(冷凝烟顾峰)
一花只为一树开(楚人雄赵辰南)全本完结小说_完整版免费全文阅读一花只为一树开(楚人雄赵辰南)
咫尺一念间(阮玲玲江野)全本完结小说_完整版免费全文阅读咫尺一念间(阮玲玲江野)
拍卖我家骨灰?我率百万大军攻破城池(佚名佚名)完结小说_热门小说推荐拍卖我家骨灰?我率百万大军攻破城池佚名佚名
弟弟靠假弹幕顶替我的高考成绩,重生后我送全家入狱韩书怡许泽礼免费小说全本阅读_小说免费完结弟弟靠假弹幕顶替我的高考成绩,重生后我送全家入狱韩书怡许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