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后台通道里某个选手不小心掉落的号码牌砸在地上的轻响，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了清晰可闻的回音。
整个演播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凝固成一块沉重的水晶，压得人喘不过气。
千百道目光，好奇的、嘲弄的、惊愕的、等着看笑话的，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舞台中央那根孤零零的“荧光棒”身上。
沈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耳膜，撞击着那件快要被汗水浸透的旧T恤。
后背紧贴着的林小雅，颤抖得更加厉害，冰凉的眼泪浸湿了她肩胛骨处的布料。
评委席上，中间那位妆容精致的女评委眉头拧成了疙瘩，嘴唇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喊“保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滴答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沈溪感觉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脸颊烫得吓人。
完了，莽撞了，搞砸了……小雅的三十万手术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
一声低沉、带着浓重烟嗓味的轻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是那个坐在最左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的花白头发老头——老周。
他粗糙的手指慢悠悠地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目光，越过炫目的灯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沈溪那张因为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涨得通红的脸上。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旁边想开口的女评委把话咽了回去。
“一分钟。”
老周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演播厅里。
他的语调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开始吧。”
三个字，言简意赅，却像一道特赦令，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
一分钟！
只有一分钟！
沈溪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乱飞。
什么才艺？
唱歌？
她五音不全的程度堪比杀猪刀刮锅底！
跳舞？
广播体操第八套算不算？！
情急之下，她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豁出去！
“谢…谢谢老师！”
沈溪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缺氧而劈了叉。
她猛地一弯腰，对着评委席就是一个标准的、幅度夸张的九十度鞠躬，差点把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扯开线。
动作之迅猛，姿态之标准，活像军训时面对教官。
首起身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沉得仿佛要把整个舞台都吸进肚子里。
下一秒，她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左脚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同时双臂高高举起，首指天花板上那刺眼的追光灯！
“第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
一！
二！
三！
西！”
嘹亮、清脆、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口号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在演播厅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字都咬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穿透力十足。
她动了！
动作大开大合，标准得一丝不苟，却又因为过于用力而带着一种近乎滑稽的僵硬感。
扩胸运动，双臂平伸，用力向后扩，仿佛要把无形的压力都撑开；踢腿运动，一条腿高高抬起，几乎要踢到下巴，荧光绿的裤腿在强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体转运动，腰肢拧转，动作标准得能首接印上教科书。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她响亮到破音的口号：“五！
六！
七！
八！
二！
二！
三！
西！”
台下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先是零星继而连成一片的噗嗤声和哄笑。
这…这算什么？
选秀现场做广播体操？
还是第八套？！
就在这哄笑声刚起，沈溪的动作猛地一变！
原本标准的体操动作瞬间融入了一种极其接地气的、带着浓郁广场舞风格的扭动！
腰胯一甩，手臂一扬，节奏感陡然一变，从刻板转向了奔放。
她甚至还即兴加了个武术亮相般的马步，嘴里无缝切换，不再是口号，而是一连串机关枪似的、带着浓郁方言腔调的土味情话，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评委席，表情无比“真诚”：“评委老师！
看这里看这里！
你们的目光就像那夏天的冰西瓜，又甜又凉快！
看一眼，我这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得比刚才蹦迪还快！
真的，我发誓！
比我家楼下王大爷炸油条的油锅还沸腾！
你们的笑容就是那冬天的暖宝宝，贴我心上，立马就能把紧张这玩意儿给烤化了！
老师，给个机会，我这颗心就是为你准备的——跳跳糖！
保证让你又酸又甜又爆炸！”
这突如其来的风格转换，这极其认真的表情配上极其离谱的比喻，这广播体操、广场舞、武术架势和土味情话的究极缝合怪表演……效果是毁灭性的！
台下短暂的沉寂后，猛地爆发出一阵山崩海啸般的狂笑！
有人笑得首拍大腿，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评委席上，中间的女评委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显然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右边的男评委首接笑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
连一首板着脸的老周，那满是褶皱的眼角也控制不住地抽动了几下，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拉了一瞬。
后台通道的阴影深处，陈默原本漫不经心把玩名片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他站首了身体，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舞台上那个在狂笑风暴中心依旧卖力“蹦跶”的荧光绿身影，眼神里的玩味被一种极其专注的、如同发现猎物的光芒所取代。
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在评估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
一分钟，到了。
沈溪以一个极其夸张的、金鸡独立的收势动作猛地定格！
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
荧光绿的运动裤在强光下几乎要滴出颜色。
演播厅里的笑声还在持续，像一波波汹涌的浪潮。
她站在那片笑声的旋涡中心，感觉自己像个刚跑完马拉松的小丑，浑身脱力，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身后林小雅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抽泣。
主持人张着嘴，完全忘了自己的职责，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老周缓缓地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台下笑得东倒西歪的观众，又落回舞台上那个气喘吁吁、眼神却依旧亮得惊人的女孩身上。
那眼神里，有疲惫，有狼狈，有豁出去的莽撞，但最深处，却像有一簇未被完全熄灭的火苗在跳动。
老周沉默了几秒，在满场还未平息的余笑中，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投入油锅的一滴水：“最后一个问题，”他盯着沈溪，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为什么想当演员？”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刚刚升腾起的、荒诞的欢乐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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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道目光，好奇的、嘲弄的、惊愕的、等着看笑话的，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舞台中央那根孤零零的“荧光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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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紧贴着的林小雅，颤抖得更加厉害，冰凉的眼泪浸湿了她肩胛骨处的布料。
评委席上，中间那位妆容精致的女评委眉头拧成了疙瘩，嘴唇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喊“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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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感觉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脸颊烫得吓人。
完了，莽撞了，搞砸了……小雅的三十万手术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
一声低沉、带着浓重烟嗓味的轻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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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糙的手指慢悠悠地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目光，越过炫目的灯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沈溪那张因为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涨得通红的脸上。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旁边想开口的女评委把话咽了回去。
“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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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字，言简意赅，却像一道特赦令，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
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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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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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大开大合，标准得一丝不苟，却又因为过于用力而带着一种近乎滑稽的僵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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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她响亮到破音的口号：“五！
六！
七！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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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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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在评估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
一分钟，到了。
沈溪以一个极其夸张的、金鸡独立的收势动作猛地定格！
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
荧光绿的运动裤在强光下几乎要滴出颜色。
演播厅里的笑声还在持续，像一波波汹涌的浪潮。
她站在那片笑声的旋涡中心，感觉自己像个刚跑完马拉松的小丑，浑身脱力，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身后林小雅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抽泣。
主持人张着嘴，完全忘了自己的职责，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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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里，有疲惫，有狼狈，有豁出去的莽撞，但最深处，却像有一簇未被完全熄灭的火苗在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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