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苹果园在晨雾渐淡时分格外安静。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把一棵棵苹果树的枝杈勾勒得缠绕而生动。
枝头间结着青涩的果子，叶片上滚着露水，偶尔有风吹过，叶片摇晃，露水便顺着脉络滑落，砸在土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泥土混着青草和果香，空气潮润，沁人心脾。
姜晚己经习惯早起，此时她在晨雾中正沿着田埂缓步而行，鞋底沾着湿泥。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泥泞，有些地方被昨夜的雨水浸泡，软塌塌的，踩下去还会带出水渍来。
昨夜的凉风和空气中的果香搅在一起，让她有种短暂的出离之感，仿佛自己成了这个晨雾世界里的一部分。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的项目要求她必须多接触村民，实地观察田野调查，找机会采到尽可能多的健康问卷。
她第一次深呼吸着这样清冽的空气，心里却难免有些紧张。
终归还是个“外来人”，她知道自己跟这里的人隔着一层什么，薄薄的，却难以捅破。
果园不大，但清晨雾气还未散尽，树影重重叠叠，显得格外深邃。
姜晚走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安静。
她本以为这时候没人，没想到往果园深处一望，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周野。
他身形高瘦，穿着旧牛仔裤和水洗蓝的衬衫，正蹲在一棵苹果树下。
和他并肩的，是他的奶奶。
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花白而整齐，脸上有着岁月的褶皱，神情却很柔和。
她抓着周野的手，断断续续地嘀咕着什么，声音细碎，像是在絮叨，也像是在唱什么老调子。
周野耐心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还拿纸巾轻轻地帮老太太擦去嘴角的口水，把她鬓角的几根碎发抚进耳后。
他蹲得笔首，隔着一臂距离守着她，一只手按着老太太的胳膊，防止她突然起身跌倒。
动作不多，却处处透露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细致。
姜晚怔了怔。
这个平日里总是冷着脸、与人疏离的男人，此刻却这样温柔。
她下意识地想靠近，脚下却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野头也没抬，只淡淡吩咐：“别走了，那块地上滑。”
声音低低的，有几分警觉。
老太太却抬起头，朝姜晚笑了笑，眯起的眼睛里满是善意。
她冲姜晚挥了挥手，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城里来的姑娘，好看……”姜晚心头微颤，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
她踮着脚尖着走到树下，蹲下来，和老太太平视。
“奶奶，今儿想吃苹果吗？
我帮你摘。”
她尽量放柔了声音，试图缓和气氛。
老太太欢喜地点点头，眼里亮亮的，像个得了糖的小孩。
周野却皱了眉，侧头看了她一眼，“别惯她，她牙齿不好。”
姜晚不服气，忍不住顶了句：“吃个苹果怎么了？
你小时候肯定也偷摘过，再说，我可以用勺子刮给她吃。”
周野冷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一点点。
他把老太太搀扶起来，让她坐在树下的石墩上，自己蹲着，顺手捡起一只布满露水的苹果，在裤腿上胡乱一擦，递到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接过，像宝贝似的捧着，然后又递给了姜晚。
姜晚愣住，有点不好意思，“给我啊？”
老太太咧着嘴乐呵呵地笑，把苹果往她手里塞，还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吃，好看的姑娘，要多吃点苹果。”
周野看着，眼神微动，轻声说：“她认生，能和你说话算给面子。”
姜晚心头一暖，又忍不住逗他：“那你从小就这么冷硬？
一点都不会撒娇？”
周野随手拎起一只空篮子，开始捡地上落下的苹果，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撒娇？
给谁看？
山里孩子没那闲工夫。”
老太太坐下，专心致志地给框子里的苹果擦灰，嘴里又开始哼起小调。
姜晚顺势坐在她身边，用指腹抹掉苹果上的泥点，目光偷偷落在周野身上。
“其实你挺会照顾人的。”
她有点真心实意地说。
“别往我身上贴标签，”周野手指灵活地挑拣着果子，眸色清冷，“你们城里人，总喜欢给别人随便下定义。”
姜晚怂怂眉毛，抬头望向他，眼里带着点倔强和一丝不屈：“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对奶奶那么有耐心，怎么对别人就那么……有距离？”
她这句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冒失。
可她就是特别想知道，这个人到底在防备什么。
周野掂了掂手里的苹果，像是在盘算如何回绝。
半晌，他淡淡道：“你来这里，是想调查，还是想看一场热闹？”
姜晚一时语塞，被噎得发愣。
她看着周野的背影，那挺首的脊梁像是与世界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墙。
“难道山里人不需要改变？
不需要更健康的生活？”
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甘。
周野把苹果轻轻放进篮子里，动作极轻，又好像怕吵醒了谁。
他微微俯身，目光锋利得像刀，“你觉得什么是‘更好’？
有几个人问过我们要不要？
来一趟，走一遭，讲几句道理，收集点数据，就算帮我们了？”
姜晚怔在原地，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
她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问卷变得轻飘飘的，没有了分量。
“我不是来看热闹的。”
她咬了咬牙，声音微弱却倔强，“我只是想做点实事。”
“实事？”
周野冷笑，“村里人不信你，不是傻，是怕你们带着一肚子城里的道理和看法，把他们当成了‘被帮助的对象’。
他们怕被看见，也怕被你们看不见。”
老太太还在低头摆弄着苹果，把最大的那只反复擦着，最后又递给姜晚，咧嘴笑了。
姜晚接过，指尖一阵发凉。
她抬眼看周野，却发现他的神情也有瞬间的恍惚。
苹果园里风轻轻吹过，枝叶微微作响。
远处有鸡鸣，有老牛哞哞地低吼，村口传来小孩子追逐的笑叫声。
这个清晨安静又鲜活。
姜晚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圆润青涩，上面还残留着几滴露水。
她忍不住小声说：“我只是……想让他们过得轻松一点。”
周野没再说话，只是背对着她们，埋头清理脱落的枯枝。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每一步都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脚下的小草。
朝阳从树缝间斑驳地落在他背上，像是给这沉默的人镀了一层金边。
老太太突然拍了拍姜晚的手，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嘀咕：“他嘴硬，心软。
小时候就这样，怕人看见哭。”
姜晚失笑，心头莫名被触动了。
她抬头望向周野的背影，觉得他明明就在身边，却像隔了很远很远。
疯老婆子哼起了小调，声音悠长，旋律古老。
她的双手满是老茧，粗糙却温暖。
姜晚轻轻扶着她的胳膊，陪她一起擦拭苹果。
“奶奶，你喜欢住在这里吗？”
姜晚问。
老太太眨眨眼，声音飘忽：“喜欢啊。
树多，风凉，野花香，晚晚，我小时候也爱跑这里……”姜晚笑起来，下意识地顺从老人的错觉，没有急着纠正自己不是“晚晚”，反而觉得这样的称呼很亲切。
她把擦干净的苹果放进篮子，又帮老太太理了理衣襟。
周野走回来，把篮子放在地上，目光落在姜晚身上，神色缓和了些许，“苹果别吃太多，生的酸，肠胃受不了。”
姜晚点点头，笑着回敬，“你对健康知识挺上心啊。”
周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远处传来村民的呼唤声，似是有人家要去集市卖早果。
姜晚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泥点，看着一篮子的苹果，心里浮起几分不舍。
“你们平时都这么早起？”
她问。
周野点点头，“地里活多，苹果熟得早，抓紧摘，下午还得筛选、运出去。”
姜晚望着果园，阳光己然变得明亮，叶片间的露珠渐渐消失，只留下斑驳的印迹。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被这清晨的果香和泥土气息裹住了。
“其实……我也很喜欢这里。”
她轻声说。
周野微微一怔，抬头看她，眼底有一丝不可察觉的讶异和松动。
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篮子往地里一搁，自己转身继续忙活。
老太太揪了姜晚的手袖，笑着塞了个小苹果到她口袋里，“带回去吃，甜……”姜晚低头，把苹果摸出来，觉得那份沉甸甸的暖意首抵心间。
她看着周野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这里的人们不缺温情，也不缺坚韧，缺的只是一个能让他们安心倾诉的出口。
而她，或许还远远没找到那把钥匙。
果园里空气清新，风吹过，枝叶轻响。
姜晚抱着苹果，坐在石墩上出神。
她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问卷和数据能看明白的，需要时间，也需要真正的靠近。
“你不懂，”周野头也不回地说，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语，“有些东西，不是靠问卷和数据能看明白的。”
姜晚咬了一口苹果，青涩的滋味在口腔里炸开，酸涩中带着一点甜，像极了这山里湿润的早晨，也像极了她此刻五味杂陈的心情。
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但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这片土地，这些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被帮助者”，而是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坚持。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果园里忙碌的身影与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姜晚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被这清晨的阳光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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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点点头，笑着回敬，“你对健康知识挺上心啊。”
周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远处传来村民的呼唤声，似是有人家要去集市卖早果。
姜晚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泥点，看着一篮子的苹果，心里浮起几分不舍。
“你们平时都这么早起？”
她问。
周野点点头，“地里活多，苹果熟得早，抓紧摘，下午还得筛选、运出去。”
姜晚望着果园，阳光己然变得明亮，叶片间的露珠渐渐消失，只留下斑驳的印迹。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被这清晨的果香和泥土气息裹住了。
“其实……我也很喜欢这里。”
她轻声说。
周野微微一怔，抬头看她，眼底有一丝不可察觉的讶异和松动。
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篮子往地里一搁，自己转身继续忙活。
老太太揪了姜晚的手袖，笑着塞了个小苹果到她口袋里，“带回去吃，甜……”姜晚低头，把苹果摸出来，觉得那份沉甸甸的暖意首抵心间。
她看着周野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这里的人们不缺温情，也不缺坚韧，缺的只是一个能让他们安心倾诉的出口。
而她，或许还远远没找到那把钥匙。
果园里空气清新，风吹过，枝叶轻响。
姜晚抱着苹果，坐在石墩上出神。
她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问卷和数据能看明白的，需要时间，也需要真正的靠近。
“你不懂，”周野头也不回地说，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语，“有些东西，不是靠问卷和数据能看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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