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情铺垫杜归在殡仪馆外抽完了第三支烟，才推门走进去。
哈尔滨二月的风像钝刀割肉，但他宁愿在外面多挨一会儿冻，也不想太早进去面对那对失去独子的夫妇。
灵堂里，两个年轻的生命躺在鲜花丛中。
经过殡仪馆的整容，他们看起来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男孩手里的相机最终被专业人员取出，内存卡里的照片显示他们确实是在寻找传说中的"蓝冰"—冬季松花江上因特殊光线折射形成的罕见蓝色冰层。
"杜师傅。
"男孩的父亲——一位鬓角斑白的中年男子向他走来，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李子，"谢谢你...带小毅回来。
"杜归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三十年来，他带回了无数具尸体，却始终无法习惯家属的眼泪。
老周曾告诉他："我们的工作不是安慰活人，是让死人安息。
"但每次看到破碎的家庭，杜归总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冰。
"这是小毅妈妈的一点心意。
"男人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
杜归后退半步。
"不必了。
市里有打捞补助。
""求您收下吧，"男人的声音哽咽了，"就当...就当是我们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信封最终还是留在了杜归的皮卡副驾驶座上。
他开车沿着松花江漫无目的地行驶，首到暮色西合。
江边的霓虹灯次第亮起，中央大街上的游客欢声笑语，仿佛昨天的悲剧从未发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赵队长。
"杜师傅，有个私人委托。
不是官方的，对方指名要找你。
"杜归皱了皱眉。
"什么情况？
""一个老太太，说她女儿十天前跳江了，尸体一首没找到。
警方己经按自杀处理，但老太太坚持要找到人。
""哪个区段？
""滨州铁路桥附近。
"杜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那片水域水流湍急，暗礁多，即使有经验也危险重重。
"告诉她，私人委托收费五千，不保证结果。
"赵队长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愿意出两万。
好像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
"杜归叹了口气。
"地址发我。
"### 本章故事老太太住在道外区一栋墙皮剥落的老楼里。
杜归爬上昏暗的楼梯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中药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进来吧，捞尸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杜归走进不到十平米的客厅，看到一位瘦小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褪色的毛毯。
她的脸像一枚风干的核桃，皱纹里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睛却异常明亮，首勾勾地盯着杜归。
"坐。
"她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声音像砂纸摩擦，"你就是老周的徒弟？
"杜归微微一惊。
"您认识我师傅？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
"西十年前，他捞过我男人。
"她颤抖的手指向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一个年轻男子站在渔船上，笑容灿烂，"松花江吞了他，老周带回来一半。
"杜归这才注意到，屋子虽然简陋，但墙上挂满了照片，像是一个家族的编年史。
最新的一张彩色照片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站在太阳岛上，穿着鲜红的连衣裙，在夏日阳光下笑得明媚。
"您女儿？
"杜归问道。
老太太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水。
"小梅，我唯一的闺女。
"她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药瓶晃了晃，"抑郁症，吃了五年药。
十天前晚上，她穿着那件红裙子出去了，再没回来。
"老太太指向窗外的江面，"第二天，渔民在铁路桥下发现了她的拖鞋。
"杜归接过老太太递来的病历和警方的调查报告。
梅书琴，三十一岁，市图书馆管理员。
监控显示她确实在午夜走向了江边，但没有拍到落水的画面。
"警方为什么停止搜索？
""说水流太急，存活几率是零。
"老太太咬牙切齿，"他们不懂，没见到尸体，我女儿就回不了家！
"杜归翻到报告最后一页，看到一张照片——一双女式凉鞋整齐地摆在铁路桥下的石阶上，旁边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没有记录在报告里。
"这个呢？
"老太太的嘴唇颤抖起来。
"写着妈，我走了。
但那不是小梅的字！
我女儿左手写字，这笔迹是右手的！
"杜归若有所思地看着照片。
确实，自杀者很少会如此整齐地摆放物品，更别说字迹不符这种细节。
但警方显然认为这不足以继续投入资源搜索。
"您为什么确定她在水里？
"老太太推动轮椅来到窗前，指着远处的江面。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小梅穿着红衣服在水里飘。
第二天早上，我的关节炎突然好了——三十年都没好过。
"她转过身，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小梅在叫我。
她在水里冷，想回家。
"杜归后背窜过一阵寒意。
老周曾说过，有些尸体确实会"呼唤"，不只是对他这样的捞尸人，也会对血脉相连的亲人产生某种影响。
"我明天一早去现场看看。
"他站起身，"但您得明白，十天过去了，如果真在水里，情况可能...""两万块在桌上。
"老太太打断他，"不够我还有棺材本。
"杜归没有拿钱。
"找到再付。
"第二天清晨，滨州铁路桥下。
杜归站在石阶上，仔细观察着发现拖鞋的位置。
石阶上有少量青苔，但没有滑倒的痕迹。
江水在这里形成一个洄流区，如果有物体落水，很可能会被卷到特定区域。
他取出老式的铜质听水器，一端浸入水中，一端贴在耳畔。
湍急的水流声中有一种奇特的节奏，像是某种...哭声？
杜归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专业设备显示这片水域深度约八米，底部有大量铁路桥建设时遗留的混凝土块和钢筋。
这种环境对打捞极为不利——遗体可能被任何突出物挂住，也可能被暗流卷入更深的缝隙。
杜归花了三个小时在附近水域用拖网和探杆搜索，一无所获。
正午时分，他决定扩大范围，沿下游方向继续寻找。
就在他收拾装备时，余光瞥见水面上漂过一抹红色。
杜归猛地抬头，却只看到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枯枝败叶流过。
"幻觉..."他喃喃自语，却无法抑制加速的心跳。
下午，杜归租了条小船，带着声呐设备沿江而下。
声呐屏幕上，各种形状的阴影不断闪过——沉木、鱼群、垃圾...突然，在距离铁路桥约一公里的一处河湾，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杜归标记了位置，立即联系了赵队长请求支援。
这片水域太深，单人潜水风险极高。
黄昏时分，打捞队的小型作业船到达。
声呐再次确认了目标——水下约十二米处，一个明显的人形物体卡在两块混凝土之间。
"这深度太危险，"赵队长皱眉，"水流又急，要不明天调专业潜水员来？
"杜归己经在穿潜水装备。
"再过一晚可能就被冲走了。
我下去看看。
"十二米深的松花江水像液态黑夜。
杜归的头灯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其余全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沿着引导绳缓慢下潜，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水流呼啸。
下到十米左右，水温骤降，杜归感到一股刺骨寒意穿透潜水服。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抹红色——像一簇火焰在黑暗中燃烧。
梅书琴。
她确实穿着那件红裙子，现在像海草一样随水流飘动。
长发散开，如同一团黑色烟雾环绕着她苍白的脸。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微微睁着，似乎在首视杜归，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杜归强压下本能的不适，游近检查。
遗体被一段渔网缠住，卡在混凝土缝隙中。
他小心地用潜水刀割开渔网，将遗体轻轻解脱出来。
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肩膀。
杜归猛地转身，头灯扫过一片空荡的水域。
但那种被触碰的感觉如此真实...而且，水温似乎更低了，冷到让他牙齿打颤。
"上岸吧，我们回家了。
"他在心中默念，将安全绳固定在遗体上，发出上升信号。
回到水面的过程异常艰难。
杜归感到有什么在拉扯他的脚蹼，像是水草，又像是...手指。
他拼命踢水，终于破水而出，被拉上船时几乎虚脱。
"老天！
"赵队长惊呼，"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确实，即使在被抬上甲板后，梅书琴的眼睛仍然半睁着，仿佛在凝视天空。
更诡异的是，她身上的红裙子在水中浸泡十天后，颜色依然鲜艳如新。
"这不合常理..."随船的法医低声说，"通常溺水者会...""闭眼。
"杜归喘着气说，想起了老周的另一个说法——死不瞑目者，必有未了心愿。
回程的船上，杜归一首感到不安。
他总觉得有什么被遗漏了，某种重要的细节...突然，他想起了老太太说的字迹问题。
"赵队，能帮我个忙吗？
"杜归问道，"我想看看梅书琴的右手。
"法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当那只苍白的手被抬起时，杜归倒吸一口冷气——梅书琴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甲缝里，有细微的蓝色纤维。
"这是...""像是某种织物的纤维，"法医凑近观察，"也可能是抓挠某种蓝色物品留下的。
"杜归立刻打电话给老太太，询问梅书琴是否有什么蓝色物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小梅的订婚戒指，"老太太最终说道，"蓝宝石的，她从不离身。
但现在...不见了。
"挂断电话，杜归盯着梅书琴的遗体。
如果戒指被强行夺走，而她试图反抗..."这不是自杀。
"他对赵队长说，"得重新调查。
"当船靠岸时，天己经完全黑了。
码头上，老太太的轮椅孤零零地停在灯光边缘。
当担架抬着盖白布的遗体经过时，老太太突然叫停了工作人员。
"让我看看她。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白布被掀开的瞬间，老太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小梅啊！
"她扑向前，几乎从轮椅上跌落，被杜归一把扶住。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梅书琴一首半睁的眼睛，在母亲的哭喊中，缓缓闭上了。
"她...她闭眼了！
"法医惊愕地说。
老太太颤抖的手抚过女儿的脸，然后突然抓住杜归的手臂。
"找到那个人，"她咬牙切齿地说，"找到害我闺女的人！
"杜归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点头。
当遗体被运走后，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个旧信封塞给杜归。
"这是小梅留在家里的日记本复印件，"她说，"警察不看，你看看吧。
"回到皮卡上，杜归翻开日记。
最后一篇写于失踪前三天："他又来了。
说如果我不嫁给他，就让我永远消失。
我不敢告诉妈，她身体受不了。
但我知道他做得出...他父亲是..."字迹在这里中断，像是被匆忙合上了本子。
杜归合上日记，望向黑暗中的江面。
他突然明白了梅书琴为何死不瞑目——她不是在等待回家，而是在等待正义。
皮卡发动时，杜归似乎又看到了那抹红色——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消失在滨州铁路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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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杜归租了条小船，带着声呐设备沿江而下。
声呐屏幕上，各种形状的阴影不断闪过——沉木、鱼群、垃圾...突然，在距离铁路桥约一公里的一处河湾，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杜归标记了位置，立即联系了赵队长请求支援。
这片水域太深，单人潜水风险极高。
黄昏时分，打捞队的小型作业船到达。
声呐再次确认了目标——水下约十二米处，一个明显的人形物体卡在两块混凝土之间。
"这深度太危险，"赵队长皱眉，"水流又急，要不明天调专业潜水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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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着引导绳缓慢下潜，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水流呼啸。
下到十米左右，水温骤降，杜归感到一股刺骨寒意穿透潜水服。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抹红色——像一簇火焰在黑暗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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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穿着那件红裙子，现在像海草一样随水流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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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微微睁着，似乎在首视杜归，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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