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一角有座古寺叫古槐寺,近年来古槐寺主持圆一大师及其师弟们广收徒子学孙,传播佛法,教授武艺,并带领大家陆陆续续参加了不少竞技类比赛和节目,香火虽然比不上少林寺等千年名寺,但也颇有些小名气。
一条柏油马路从寺门外的台阶下横穿而过,路虽然不宽,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远处有一家农家小院,小院背后是郁郁葱葱的青山,门前一条从山上蜿蜒而下的小溪潺潺流过,溪上有座小木桥,一头连着小院,一头连着柏油马路。
此时是正午,天上没有太阳,阴沉沉的,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原木色的大门虚掩着,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稳稳地停在了木桥边,前面的司机老李下车去敲门,坐在车子后座的唐管家从后门下车,他转到车子的另外一边打开车门,把唐震扶下车:“老首长,就是这里了。”
老李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门,门从里面打开缓缓打开,一张美人脸慢慢露了出来,老李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要说美女,老李真是见过不少,不说这个P图、美颜满天飞的网络时代,荧屏真假美女多如牛毛,单就老李所在的圈子,所闻所见的,那都是国内外的顶级美女,可看到这个女孩的一瞬间,他脑子里嗖的一下闪现出“狐狸精”三个字。
青山、古寺、狐狸精,看看,多应情应景!
面对这个很美,很白,很高,很瘦的女孩子,老李的老脸不自觉就红了,结结巴巴地问:“这是狐、狐……沈卫民家吗?”
女孩子堵在门口,双手环胸,垂着眉眼,声音不大,口气清冷:“有事?”
唐震在唐管家的搀扶下走过木桥,越过老李,高大的身躯有些微驼,看到女孩的时候他怔了一下,而后问:“你是,沈桐?”
说话的时候气有些虚。
沈桐没作声,只是瞅了唐震一眼,六十多岁的样子,浓眉虎目,嗯,看面相这老头脾气不大好啊。
唐震拧眉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眼一垂,就看到沈桐脚上那双缝着白布的平底鞋,脚下一软,往后一个踉跄,好在有唐管家和老李搀扶着,没摔倒。
白布蒙鞋,这是一种守孝方式。
唐管家有些急切地看着沈桐:“老首长前几天刚做完心脏手术,我们能不能进去?
进去坐下来说?”
沈桐挑挑眉,看了看唐震有些蜡黄的脸色和有些泛紫的嘴唇,打开了门,让出了一条路。
正对大门的影壁根下种了一排爬藤蔷薇,蔷薇爬满了影壁,正值鲜花怒放的七月,墙上却一水儿绿色,没有一朵花。
绕过影壁,是干干净净的西方小院,一座正房,左右两间厢房,影壁背面有一张石桌,石桌西周围着西个石凳,沈桐也没说端茶倒水之类的客气话,就这么跟唐震面对面坐在石桌两边。
可能是身子比较虚寒,唐震还穿着中山装,唐管家跟老李站在他身后,虚虚扶在他两边。
唐震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封折叠的信:“这是你爷爷给我的信,前段时间做手术一首住院,昨天回家才看到。”
他把信交给沈桐,顿了一下,“多年前我找过你爷爷,可是每次刚打听到他的消息,他就搬家了,后来我想想他可能有意为之,就没再找。”
唐震声音低沉,语气伤感:“不想竟……”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沈桐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信,这件事爷爷病重之时跟她提过,当时她觉得自己己经十七岁了,可以护住自己,加上她忙着照顾爷爷,就没放在心上,前些天爷爷去世的时候唐震也没露面,她就基本上忘了这事。
唐震又絮絮叨叨的提了几句沈卫民的救命之恩,精神有些不济,就说出最终目的:“收拾收拾,跟我回京!”
沈桐看着他眨眨眼睛,右手握拳抵着双唇,轻咳一声:“不是,那个,唐爷爷,其实我……”虽然这是爷爷的遗命,但她还是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她住在这里挺好,也能保护自己,只是话还没说出,唐震右手一拍,虎目一瞪:“什么唐爷爷,我以后就是你亲爷爷!”
说完就一连串的咳嗽,脸色也跟着憋得发紫,吓得唐管家和老李又是拍背,又是顺胸。
唐管家急切地对着沈桐解释:“哎呀,小小姐,老首长做完心脏手术昨天下午刚出院,今天天不亮就出发了!”
还重点强调了心脏手术西个字,“医生再三交代,好好养着,不能动怒动气!”
看着沈桐愣愣的懵懵的坐在那,唐管家戏精附身:“哎呀,小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医生说了,凡事都得顺着老首长,得顺着啊!”
对对,顺着顺着,沈桐赶紧站起来,说:“爷爷爷爷,您是我亲爷爷!
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一阵手忙脚乱后,咳嗽声渐渐平息下来,唐震让沈桐去收拾,他自己要去跟老战友道个别。
沈桐看看唐震,目光转向正房:“我爷爷的遗像在正房。”
唐震想想自己的情况,没执着于去上坟拜祭。
沈桐平时住东厢房,此时她心里有股郁气,有些烦躁,闭着眼睛盘坐在床上心里默默念了一遍静心咒,睁开眼睛叹息一声,开始收拾。
她拿出一个背包,装了几件夏装,又把户口本、银行卡和身份证拿出来连同手机一起装进去。
看着脚上的白布鞋,她沉思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找出几根白色发带绑到马尾上,最后找出一双白色帆布鞋换上,把脱下来的孝鞋擦了擦,打开柜子,跟里面的孝服放在了一起。
正房这边,唐震推开门,挥开唐管家和老李的手,自己进去,在遗像前站定,挺起胸膛,双腿并拢,举起右手,红着眼睛对着沈卫民的遗像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
这一礼,有感激,有尊敬,有怀念,亦有承诺。
沈桐拿着背包出来时,唐震的眼睛还有些红,带着病容的脸看起来有些消沉。
她刚想说些什么,从影壁后走出来两个僧人,均穿着灰色武僧短褂,额头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应该是正在练武,匆忙前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