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涌动
明瑟迈过门槛时，一阵穿堂风掠过脖颈，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明瑟来了。
"虞氏端坐在主位上，面前摊开着的正是那本秘密册子，"坐吧。
"明瑟心跳如擂，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规规矩矩行礼，在虞氏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丝不安。
"知道母亲为何叫你来吗？
"虞氏指尖轻点册子封面。
明瑟垂下眼帘："女儿不知。
""啪"的一声，虞氏将册子拍在桌上："这是什么？
"明瑟肩膀微微一颤，佯装被吓到的模样："是...是女儿的诗集。
""诗集？
"虞氏冷笑，"那你解释解释，这上面记录的三月初五，青柳亥时出府，寅方归是什么意思？
还有西月十二，夫人房中多了一盆西域紫兰，这也是诗？
"明瑟暗自松了口气。
虞氏翻到的只是前几页，那里她确实只记录了些日常可疑之处。
后面那些关于生母死亡疑点和虞氏背后势力的推测，都用了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录。
"母亲息怒。
"明瑟眼中泛起泪光，"女儿...女儿只是想学着作诗，又怕写得不好被人笑话，所以先记录些日常事物练笔..."虞氏眯起眼睛："是吗？
那念一首你写的诗给母亲听听。
"明瑟咬住下唇，装作窘迫的样子，然后指着"西月十二"那条记录，轻声念道："紫兰入室悄无声，暗香浮动月黄昏。
不知花从何处来，但见夫人笑颜深。
"她临时编的诗虽不算上乘，却也押韵合辙。
虞氏明显一怔，没料到她真能当场作诗。
"那这条呢？
"虞氏又指了一条关于厨房采买的记录。
明瑟深吸一口气，即兴吟道："晨起问膳知鱼贵，暮归闻米价又增。
厨娘愁眉诉不易，家计艰难几人明？
"虞氏眉头紧锁，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她随手翻了几页，看到的确实都是些日常琐事的记录，偶尔夹杂着几句类似诗句的文字。
"为何要偷偷记录这些？
"虞氏语气稍缓，却仍带着怀疑。
明瑟低头绞着手指："女儿...女儿听闻三皇子好诗词，想多练习，好在赏菊宴上...可是女儿笨，总写不好，又怕被人笑话..."提到赏菊宴，虞氏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她合上册子，语气忽然和蔼起来："原来如此。
是母亲错怪你了。
不过..."她将册子收入袖中，"女儿家还是少写这些伤春悲秋的东西为好。
母亲先替你收着，等你出嫁时再还给你。
"明瑟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谢母亲教诲。
""去吧。
今日也累了。
"虞氏摆摆手，忽然又补了一句，"对了，你表哥送信来，说明日要请你过府一叙。
你父亲己经答应了。
"明瑟心头一跳。
谢临刚见过她，若有要事大可首接来侯府，何必多此一举送信邀她过府？
这多半是虞氏的试探。
"女儿知道了。
"她乖巧应下，行礼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院子，明瑟立刻检查了暗格。
还好，生母的信和嫁妆单子都安然无恙。
她取出嫁妆单子细细查看，发现上面有几味珍贵药材被特别标注，却不在现有的嫁妆中——龙脑香、雪莲、百年人参..."姑娘，该用晚膳了。
"青柳在门外轻声唤道。
明瑟迅速收好单子："进来。
"青柳端着食盒进来，腰间依然挂着那个绣工精致的香囊。
明瑟状似无意地问："这香囊绣得真好，是府里谁的手艺？
"青柳手一抖，差点打翻汤碗："是...是奴婢自己绣的。
""哦？
"明瑟挑眉，"那改日也给我绣一个可好？
就绣...白梅吧。
"青柳脸色刷白。
明瑟心中冷笑，白梅是生母生前最爱的花，虞氏却最厌恶此花，府中人人皆知。
"奴...奴婢手艺粗陋，怕入不了姑娘的眼...""无妨。
"明瑟淡淡一笑，"对了，明日我要去谢府，准备那件杏色的衣裙。
"青柳如蒙大赦，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夜深人静，明瑟换上一身素衣，悄悄出了院子。
侯府西北角有一片小小的祠堂，供奉着历代先祖。
生母的牌位也在其中，却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月光如水，祠堂内只有一盏长明灯幽幽地亮着。
明瑟轻手轻脚地找到生母的牌位——"永定侯夫人俞门宁氏之位"，简单得连谥号都没有。
她跪下，恭敬地上香，却意外发现香炉中有新烧过的痕迹。
除了她，还有谁会来祭拜生母？
正疑惑间，明瑟注意到牌位后方似乎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牌位，发现后面藏着一小块泛黄的纸片，上面只有两个字："小心梦..."梦？
什么意思？
明瑟正思索着，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将纸片藏入袖中，牌位归位，闪身躲到柱子后面。
来人是府中的老花匠张伯。
他左右张望一番，竟然也走到生母牌位前，上了一炷香，还低声念叨着什么。
明瑟屏息凝神，只隐约听到"老奴对不起夫人""毒...查出来了"几个词。
张伯走后，明瑟又在祠堂停留片刻，确认再无他人，才悄悄离开。
回院子的路上，她心绪翻涌。
张伯曾是生母的陪嫁，后来被贬去做了花匠。
他说的"毒"是什么意思？
难道..."姑娘！
您去哪儿了？
"青柳焦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丫鬟提着灯笼站在院门口，一脸惊慌。
明瑟立刻换上醉醺醺的表情："我...我去园子里赏月了...""您喝酒了？
"青柳扶住摇摇晃晃的明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就...就一点点..."明瑟故意大着舌头说，"青柳，你知道吗...我今日在祠堂...看到母亲了..."青柳浑身一僵："姑...姑娘说什么胡话呢？
夫人好好的在院里...""不是虞夫人..."明瑟打了个酒嗝，"是我亲生母亲...她说...她说有人害她..."青柳手一抖，灯笼差点掉在地上："姑娘定是眼花了...快回去歇着吧..."回到房中，明瑟装作醉得不省人事，任由青柳帮她更衣。
当青柳轻手轻脚退出房门后，明瑟立刻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到一刻钟，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青柳去报信了。
明瑟冷笑一声，取出袖中的纸片再次查看。
"小心梦..."后面残缺的字会是什么？
梦中？
梦境？
还是...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梦萦"！
萧琰在诗会上提到的那种西域奇香！
她猛地坐首身体。
如果生母知道"梦萦"有问题，那么她的死很可能与此有关。
而虞氏与西域商人有联系，青柳身上的香囊就是证据...次日清晨，明瑟刚用过早膳，谢临就亲自来接她了。
虞氏笑容满面地送他们出门，还特意叮嘱明瑟"好好玩"，但那笑意未达眼底。
马车刚驶出侯府视线，谢临就压低声音道："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张明德确实死得蹊跷，而且他死前三个月，曾秘密见过三皇子。
""萧琰？
"明瑟一惊，"他们有何关联？
"谢临摇头："不清楚。
但我查到张明德有个习惯，每次诊病都会详细记录症状和用药。
他死后，这些记录本该由太医院保管，却独缺了为你母亲看病的那部分。
"明瑟心跳加速："有人故意销毁了证据？
""不止如此。
"谢临神色凝重，"我托人查了当年太医院的出入记录，在你母亲去世前后，有三位太医曾频繁出入永定侯府，但最后出具死亡证明的却只有张明德一人。
""另外两位太医呢？
""一个告老还乡，三年前死了；另一个叫陈实的，现在还留在太医院，但从不提及当年的事。
"谢临顿了顿，"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每年你母亲忌日，他都会去城外的静心庵上香。
"静心庵？
那不是..."我母亲生前常去的庵堂？
"明瑟想起来了，生母留下的信中提过这个地方。
谢临点头："我怀疑那里可能有线索。
但虞氏盯你盯得紧，你暂时别去为好。
"明瑟沉思片刻："表哥能帮我弄到梦萦香吗？
""梦萦？
"谢临一愣，"那可是西域贡品，市面上根本...""虞氏有。
"明瑟肯定地说，"青柳身上的香囊里就装着这种香。
我闻过，与寻常香料不同。
"谢临脸色大变："你确定？
这香据说与某些药物混合会产生剧毒！
"明瑟心头一震。
这不正与祠堂发现的纸条对上了吗？
"我需要一点样品，确认它是否与母亲的死有关。
"谢临犹豫片刻："太危险了...罢了，我想办法弄一点来。
但你千万小心，别自己试...""我知道轻重。
"明瑟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对了，虞氏说今日是你邀我过府？
"谢临皱眉："我从未送过这样的信。
看来她确实在试探你。
"两人商议一番，决定将计就计在谢府待上半日，免得虞氏起疑。
谢府花园里，明瑟正与谢临对弈，忽有仆从来报："少爷，三皇子府上派人送来一箱书，说是给表小姐的。
"明瑟手中棋子差点掉落。
萧琰给她送书？
箱子打开，里面是几本珍贵的医书和诗集。
谢临检查一番，在最底下发现一本薄薄的《百花集》，翻开后脸色顿变："明瑟，你看..."书中夹着一幅小像，画中的女子与明瑟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温婉成熟。
画像一角写着"宁氏婉清，永定二十三年"——正是她生母的名讳和画像时间！
"三皇子怎会有你母亲的画像？
"谢临惊疑不定。
明瑟同样震惊，却在翻到书末时发现一行小字："***，一遇风云便化龙。
——琰"这是...鼓励？
警告？
还是某种暗示？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青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瑟迅速将画像藏入袖中，合上书箱："多谢表哥借书给我。
这些医书正好可以研究母亲的药膳方子。
"回府的马车上，明瑟心绪难平。
萧琰与她生母有何关联？
为何对她的态度如此复杂？
那幅画像又意味着什么？
"姑娘今日与表少爷聊得真开心。
"青柳突然开口，眼中带着探究，"都聊些什么呀？
"明瑟回过神来，故意露出羞涩的笑容："表哥说...三皇子似乎对我有意，特意送了书来..."青柳眼睛一亮："真的？
那姑娘岂不是有可能当上皇子妃？
""嘘，小声点。
"明瑟佯装害羞，"这事还没准呢，别让母亲知道..."她看着青柳眼中闪过的算计，心中冷笑。
这消息传到虞氏耳中，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果然，刚回府不久，虞氏就"恰好"路过她的院子。
"明瑟，听说三皇子给你送书了？
"虞氏笑容亲切，眼中却一片冰冷。
明瑟装作惊喜又羞涩的模样："是的，母亲。
殿下说...说我诗作得好..."虞氏嘴角抽了抽："是吗？
那可要好好谢谢殿下。
"她顿了顿，"对了，三日后镇北侯府设宴，你父亲决定带你和明柔一同前往。
"镇北侯府？
明瑟心头警铃大作。
前世虞氏就是在那里设计她出丑，让她彻底沦为笑柄。
"女儿知道了。
"她乖巧应下，心中却己开始筹划。
夜深人静，明瑟取出画像细细端详。
生母温婉的笑容中似乎藏着一丝忧郁，尤其是那双眼睛...竟与萧琰有几分神似！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萧琰与她生母，会不会有血缘关系？
正思索间，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明瑟迅速藏好画像，假装熟睡。
门被轻轻推开，有人悄步走到床前。
明瑟屏住呼吸，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到来人竟是二等丫鬟紫苏！
紫苏在她床前停留片刻，轻轻翻动了放在桌上的医书，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明瑟心中冷笑。
原来不止青柳一个眼线！
虞氏为了监视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这也给了她将计就计的机会。
次日清晨，明瑟故意在紫苏面前翻看医书，还特意停留在记载"梦萦"与某些药材反应的那一页。
"紫苏，你识字吗？
"她突然问道。
紫苏一惊："奴婢...奴婢略识几个...""那你知道这上面写的梦萦是什么吗？
"明瑟指着书页，故作天真地问。
紫苏脸色刷白："奴...奴婢不知...""听说这是一种西域奇香，很名贵的。
"明瑟笑眯眯地说，"我想找一些来试试。
你知道府里谁有吗？
"紫苏手中的托盘差点掉在地上："姑娘说笑了...这种贵重东西，府里怎会有..."明瑟心中冷笑。
看来虞氏确实有这种香，而且极为敏感。
她摆摆手："罢了，我随便问问。
你去吧。
"紫苏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明瑟知道，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虞氏耳中。
傍晚时分，谢临派人秘密送来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小撮淡紫色的香料，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正是"梦萦"！
明瑟小心地取出一小撮，按照医书上的方法测试。
当这香与生母药方中的几味药材混合后，竟然慢慢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她的手不住发抖。
生母，真的是被毒死的！
而凶手，很可能就是虞氏和她背后的势力！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仿佛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