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脸颊紧贴的地板瓷砖传来,沿着脊柱一路蔓延冻结,将林宝从短暂的思维空白中强行拉扯出来。鼻孔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新鲜的油墨与尘埃混合的气味,还有一股地下空间固有的、铁腥混合着混凝土的阴冷潮气。
他艰难地撑起手臂,视线迫不及待地投向刚刚费尽心思撕开的地下金库入口!
时间洪流恢复正常奔涌的瞬间,那股被“缓滞”领域强行压抑在地下深处、源自庞大财富堆砌产生的“势”,如同沉默的地核运动突然爆发!金库内部尚未消散的微弱气流猛地加速卷动!
呼——!
一股无形的、沉重无比的“气浪”,裹挟着亿万张钞票释放出的浓郁油墨香、金属冷气以及纸张长年积累的尘霾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迎面拍来!
林宝毫无防备,整个身体被这纯粹由财富重量激起的强力气流狠狠推搡,“咚”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再次向后跌坐在地!***摔得生疼,后背撞在冰冷的墙体上。
但他根本没心思顾这狼狈的痛楚!因为他的视野,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攫取、凝固!
灯光惨白,直射而下。
那不是金库,那是一座用金钱熔铸的小山!
成捆!成堆!成垛!
崭新的百元现钞!
它们不再是一张张轻飘飘的纸张,它们是沉重、粗粝、散发着崭新油墨刺鼻气味的……实体货币的森林! 比想象中更加原始,更加震撼!
没有整齐划一的银行保险柜!没有象征高贵的红丝绒托盘!
有的只是***裸的、堪称暴力的堆积!
深棕色的、表面粗砺发涩的厚质工业塑料托盘——就像仓库里装卸建筑红砖的那种!此刻,它们不再是廉价搬运工具,它们是承载着巨大财富的底座!
一捆捆钞票,每一捆都厚实得如同板砖,被那种带着粗糙条纹的白色尼龙塑料捆扎带紧紧地、勒进了纸张里!最上层,那些靠近光源的钞票边缘泛着惨淡发青的白光,崭新的锋利纸边反射着冰冷刺目的金属光泽。越是向下深处堆积,颜色便逐渐沉入一种厚重、沾满尘埃的、近乎凝固的暗红——那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张百元现钞堆叠在一起,吸收并遮蔽了光线后形成的血色之海!
这些如同建筑方砖般的钱垛,就这样一层层、一排排、粗暴野蛮地码放在那些巨大的工业托盘上!巨大的托盘几乎占满了金库的每一寸地面!有些甚至因为堆得太高太重,边角微微扭曲变形下陷!
视线越过这恐怖的现金山丘,在最深处角落的阴影里,一块沉重的黑色帆布掀开了一角。
金!
不是珠宝店里精雕细琢的闪亮饰品,而是更加原始、更加沉重、更加具有冰冷杀伤力的——金条!
长方形的条块,黯淡而沉重!它们在惨白灯光下并不熠熠生辉,反而呈现出一种凝滞的、几乎吞噬光线的厚重暗金!一捆捆、一束束,被粗糙的、沾着油渍的白色工业尼龙绳紧紧捆扎着!像是冰冷沉实的金属柴禾!横七竖八地码放着,在黑暗中堆积出一个尖锐冰冷的金属金字塔!那暗沉的光泽,带着一种无声的、能压断人脊梁的重量!
油墨!灰尘!金属!冰冷!
这就是藏匿在这栋价值数亿豪华别墅地底的真相!一座由工业级暴力、最底层血汗和滔天贪欲共同熔铸而成的罪恶祭坛!
笔记本上冰冷的2.8亿数字,在此刻彻底具象化为窒息的海啸!狠狠撞碎了林宝一切的心理预设!巨大的视觉和精神冲击如同无数无形的铁锤,轮番砸在他的头盖骨上!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失序般疯狂搏动,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砸在这钱堆里!耳膜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血液奔涌的轰鸣填满,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1.5吨……300公斤……”干涩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笔记本上冰冷的数字。可数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现实是血淋淋的狰狞怪兽!
它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呕……”
胃袋不受控制地猛烈痉挛!鼻腔里浓烈的油墨与金属混合气味瞬间变成了催吐剂!一股强烈的酸腐气息猛地涌上喉头!
他狼狈地捂着嘴,强行将那口涌到嘴边的酸水吞咽回去。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酸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充盈了眼眶。
不是因为悲伤。
是纯粹的生理不适!是生物体在面对超乎想象规模的同类财富时,源自基因最深处的、无法解释的排斥与恐惧!
他用力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强行压下这股源自本能的恶心和眩晕。
视线落回到自己那只刚才用来撕裂空间的右手食指上。指甲缝里还沾染着翻窗时蹭到的泥土灰迹。
缓滞!隙囊!
两个冰冷的词瞬间压倒了所有生理不适!
“缓滞——!”
指令如同无声的怒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没有之前的范围试探!他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意志,所有被这巨大财富***出的贪婪、愤怒与报复欲望,全部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这片罪恶祭坛的核心!
嗡!
一股远比在便利店临时测试时强大十倍的庞大迟滞场域,以他为中心猛地扩展开来!
瞬间覆盖了整个地下金库!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原本是缓慢漂浮的微光颗粒,此刻拉长、凝滞,如同冻结在琥珀中的星河微尘!钱垛上方弥漫的、混合着油墨和灰尘的薄薄雾气,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按”在原地,不再飘荡!
整个世界的声音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种真空般令人心跳停止的死寂!
不!不对!
还有一丝极细微的嘶鸣!来自于更深层!这庞大的“缓滞”场域,正在疯狂地抽取着他的精神和体力!意识仿佛被高速离心机撕扯!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但此刻,这代价,他付得起!
“隙囊!开——!”
林宝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嘶哑的狂吼!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眼前这片被冻结的财富之海,右手食指狠狠地、划出一道巨大而扭曲的弧线!
空间如同粘稠的幕布,被无形力量撕扯!一道远比之前撕裂窗框时巨大百倍、剧烈波动扭曲着的漆黑裂缝,带着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伴随着更加刺耳的精神撕裂感,悍然出现在那堆垒最高的现金托盘上方!
裂纹边缘如同黑色的闪电跳跃、扭曲,发出肉眼可见的空间震荡波纹!裂缝内部是绝对的虚无死寂!
这巨大的空间伤口是硬生生用自己的精神意志撕裂出来的!每一秒的维持都在烧灼他的灵魂!大脑像是投入了滚油锅,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不能犹豫!不能浪费!
他猛地前扑,用尽全身力气扑向最上面一捆钞票!
手指接触到那崭新的、锋利的纸边,冰凉刺骨!他抓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哗啦!
沉重的钞票砖被拽离托盘,带起一阵被“缓滞”场域束缚、但依旧缓慢飘落的尘埃。这一捆,入手沉坠!那是一种远比想象更加真实的沉重感!
没有丝毫迟疑!林宝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空中那道吞噬光线、令灵魂冻结的巨型裂口!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力将手中沉重的钱捆,朝着那巨大裂口的中心,狠狠掷去!
钱捆接触漆黑裂口的瞬间!
嗖——!
没有任何声音!如同被投入无底深渊的沙石!那厚实沉重、承载着无数符号意义和人类贪婪的捆扎钞票,瞬间消失!无声无息地被那纯粹的黑暗彻底吞噬!
裂缝的边缘似乎因为这实体的投入而剧烈扭曲波动了一瞬!维持它的精神消耗陡然加大!
有门!
一股带着血腥气的亢奋猛地冲上头!林宝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不顾额角因精神过度消耗而渗出的冰冷汗珠,也顾不上去体会初次真实接触“吨级”财富的触感!他双手齐上,扑向第二捆!第三捆!
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猛!
搬!
如同最原始的苦力!更像是在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搏杀!
他抓住一捆捆冰冷沉重如砖头的钞票,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将它们不断朝着那道在空气中剧烈波动、散发着毁灭与死亡气息的巨大黑暗裂口投掷!
每一次投掷都带着一股压抑了二十多年底层生活的愤怒!每一次那捆象征着无尽血汗的钞票消失在黑幕中,都像是在他灵魂里注入一剂滚烫的毒药——那是由报复、拥有感和超越世俗规则掌控感交织而成的,令人迷醉也令人发狂的***!
时间感在“缓滞”场域中已经被扭曲!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汗水早已浸透了薄薄的工服,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过度使用“缓滞”和“隙囊”叠加带来的精神枯竭感如同附骨之疽,太阳穴如同被两只烧红的铁锥反复刺穿搅动!每一次将钱捆掷入空间裂缝,那强大吸力和维持裂口的双重消耗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但每一次!每一次即将崩溃的瞬间,他脑海中都会闪过父亲在寒夜里咳血的佝偻身影!闪过那高高在上、连申述书都懒得看一眼的倨傲!闪过度假别墅外那几个保镖在晨光中慵懒舒展的、带着力量威胁的肢体!
恨!就是支撑他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最炽烈的燃料!
搬!统统搬走!
他踉跄着扑向金属堆!黄金!那冰冷沉重的条块在“缓滞”中如同凝固的雕像!他抓住一束捆扎在一起的暗金砖块,冰冷刺骨的金属温度瞬间冻得他手掌一僵!那重量,远超同体积的钞票!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拖拽!
拖不动!太重了!身体早已被透支到极限!
“啊——!”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双脚死死蹬住地面冰冷的瓷砖,身体几乎向后倾斜!脚底的廉价运动鞋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尖叫!肌肉纤维在痛苦的***中断裂!
咯吱!噗!
终于!那冰冷沉重的金属块动了!被他猛地从堆中扯了出来!身体因惯性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死死抱着这束黄金,如同抱着从巨龙巢穴里抢来的宝藏!抬起头,狰狞地看向那道依旧悬浮的黑暗巨口!
“去——!”手臂肌肉如同拉断的弓弦绷到极限,猛地掷出!
金束在空中划过一个缓慢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投入裂缝!
最后一根金条消失在纯粹的黑暗里!
啪!
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濒临极限的弦,猛地一震,随即向内急速收缩、坍陷!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支撑力骤然消失!
噗通!
林宝双腿一软,彻底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的皮囊,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空旷的金库地面!只剩下几个被扯散、凌乱歪倒的空置工业托盘,如同被蝗虫扫荡后***出的荒凉空地,无声地记录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掠夺。空气中弥漫着尘埃、油墨和金属被大量移动后留下的、更加浓郁的混合气味。
噗——!
一大口带着滚烫腥味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如同灼热的熔岩溅射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绽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是过度透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崩溃!
剧烈的撕裂感不仅来自大脑,甚至蔓延到五脏六腑!喉咙里甜腥翻涌,视线彻底模糊!黑暗如同墨汁般从四周席卷上来,要将他的意识和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一同拖入深渊!
不能晕!绝…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点意志,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的短暂***如同强心针注入!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愈复……愈复……”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呓语。残存的意念如同一缕游丝,颤抖着、艰难地试图缠绕上体内遭受的重创——那仿佛被无形力量撕裂的精神之海和隐隐内伤的五脏六腑!
缓慢!比治疗手腕伤口时艰难百倍!如同在泥泞的沼泽里拖动千斤巨石!
一丝丝细微的、如同暖流的触感开始在撕裂的脏腑之间极其艰难地生成,缓慢地修补着最致命的损伤。口鼻中涌出的热流稍微减缓了一点点。但意识依旧如同风中残烛,濒临熄灭。
必须离开!立刻!
他挣扎着,如同上岸的濒死海兽,手脚并用地在地面爬行,留下一道被汗水、灰尘和零星血迹混合的污浊痕迹。凭借着最后一口气,他颤抖着挪动到那个掀开了一角的入口钢板旁边。用血肉模糊的手指扣住冰冷的边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咔哒!
沉重的钢板被他从内部猛地合上!隔绝了那片空洞、散发着罪恶余烬的金库!也隔绝了他自己的血腥气!
随即,意识如同被切断的琴弦,彻底陷入一片粘稠寒冷的黑暗。
……
不知昏迷了多久。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身体的冰冷最先唤醒了一丝模糊的意识。紧接着是***辣的痛楚!仿佛有无数滚烫的钢针在肌肉里缓慢地搅动。
林宝猛地睁开眼!
天……亮了?还是另一个黄昏?刺眼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他脸上,带来一阵干涩的灼痛。他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里。背后是冰冷的、斑驳肮脏的砖墙,混杂着尿骚味的臭气弥漫在空气里。身前不远就是一条弥漫着酸腐气味的小巷出口。他竟然躺在昨晚用来掩护的施工围挡后面,几个被踩扁的白色工程泡沫箱和一摊混合着不明液体的垃圾袋就在他脚边不远处。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强烈的愤怒瞬间如同冰水混合着烈焰冲上头顶!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全身肌肉却像被反复捶打过的牛肉,酸痛得无法发力,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引发剧烈的痉挛。尤其是大脑深处,那被过度撕裂的精神如同刚刚被烈焰灼烧过的荒原,空荡荡地回响着尖锐的鸣叫。每一次试图凝聚意念,都像在滚烫的灰烬里踩踏,带来钻心的痛苦。
灵魂的创伤!远比肉体更难修复!
“操……”一声低沉的咒骂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
他下意识地抚***口和腹部,除了极度的虚弱和酸痛,昨晚那种脏腑被撕裂的剧痛似乎减轻了许多?“愈复”能力在昏迷中似乎本能地发挥了保底的作用?他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看向那几根昨晚用来撕裂空间和搬运“金山”的手指。
指尖!从指尖到整个手掌!每一寸皮肤!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细如发丝、却极其深的裂口!这些裂口微微翻卷着,如同用最锋利的刀片在手上反复切割了千百次!裂口里没有血渗出太多,但被灰尘污垢填满,呈现出一种肮脏的暗红色,混合着结成的血痂!轻轻一动,深入骨髓的刺痛便如同针扎般瞬间传来!
代价!
这就是强行撕裂巨大空间、搬运远超自身精神力掌控极限的重物,向规则借取非人力量的代价!那不仅仅是金钱的重量!那是空间规则本身施加的反噬!
如同捧着从地狱业火中带出、还在不断灼烧灵魂的滚烫烙铁!身体和灵魂同时在哀鸣!
钱呢?那些东西呢?!
几乎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喊!他用那只布满细小伤口、沾满污垢和灰尘、如同被酷刑折磨过一般的手,颤抖着伸向前方那片肮脏的空地。
集中!集中!凝聚那点残存的、如同风中烛火的意念!撕裂空间的指令仿佛千钧重担,沉甸甸地压在破碎的精神上,每一次驱动都带来如同颅内刮骨的剧痛!
嘶——啦——
仿佛精密的仪器被粗暴地砸开!一道比昨晚小得多、极不稳定地波动扭曲着、长约半米的空间裂缝艰难地撕开了空气!边缘不断明灭闪烁,像是随时可能崩溃!
裂缝内部,不再是纯粹的黑暗。最边缘处,露出了冰山一角——那是深棕色的、粗劣的工业托盘一角!上面堆满了崭新的钞票边缘反射的惨白冷光!只是露出极小的一部分,但那熟悉的油墨气息,瞬间如同强心针注入林宝的灵魂!
它们还在!安全地躺在那个被他撕裂的、无形的空间口袋里!
一股混杂着巨大安心、狂喜、后怕和劫后余生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上他的眼眶!他猛地关闭了那道摇摇欲坠的裂缝,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颤抖不已。还好……还好……
“呼…呼……”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疲惫不堪的脏腑。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和食物!
滨江别墅区已经灯火朦胧,晨曦初升下只剩下精致空洞的轮廓。他拖着这具如同被卡车反复碾压过的残破身体,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出了这片散发着恶臭的荒芜地带,融入了清早刚苏醒、开始出现稀疏人流的城市边缘街道。
他需要一个地方!立刻!马上!干净、安全、绝对隐秘!一个能让自己舔舐伤口、让透支的身体和灵魂恢复一点元气的地方!
远离这该死的、处处散发着腐烂恶臭气息的破旧底层世界!
目光急切地扫过晨光下略显陌生的街区。很快,远处一栋通体覆盖着深色镜面玻璃、造型简约冷硬、如同城市利剑般耸立的高楼闯入了视野。
“滨江国际公寓”——巨大的霓虹招牌在微亮的晨光中依然醒目,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高级公寓!安保严密!出入需要刷卡甚至门禁!这正是最理想的、能将那些随时可能找上门来的追查和麻烦暂时阻挡在外的屏障!最重要的是……干净! 对此刻身心污浊不堪、如同在地狱血池里滚过一遍的林宝而言,这是超越食物和安全的终极需求!
他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意志驱使着双腿,摇摇晃晃地拐进公寓斜对面的一条狭窄商业小道。一家刚亮起灯牌的、门脸窄小但玻璃擦得锃亮的房屋中介门店出现在视线尽头。深蓝色的招牌下站着两个穿着廉价西装衬衫、但还算整洁的年轻男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有着刚开张的茫然。
林宝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隔着几米远,那股浓烈的汗臭、血腥、灰尘、还有垃圾堆旁沾染的难以言喻的酸腐气息就扑面而至。
两个中介明显被这股气味和他如同刚挖完煤出来的狰狞形象震住了!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掩住鼻子,眉头拧紧,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和一丝……厌恶?
林宝根本没在意他们的反应。他的目光落在门边广告板上张贴的房源信息上,迅速锁定滨江国际公寓的选项。手指(布满伤痕的手指)直接指向其中一套标注着“A栋32层东南观江套件,精装修拎包入住,月租两万二”的信息!
“这套!”声音嘶哑如同破锣,“立刻!马上!付现金!现在就要钥匙!”
付……现金?!
还要立刻?!
两个中介明显愣住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那个退后半步、捂着鼻子的中介脸上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打量。
这里可是市中心!月租两万多的豪华公寓!不是几百块一个月的城中村鸽子笼!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满脸疲惫污秽、衣服破烂,简直像刚经历过建筑工地爆炸的男人……居然张口就要租最贵的观景房?还是付现金?!
骗局?还是……神经病?或者……危险分子?!
另一个稍微沉稳点的中介强压下心里的惊疑,尽量保持着职业性笑容,但眼神里的戒备清晰可见:“先生,呃……您确定是这套A栋3202?月租两万两千软妹币,还有一个月押金,需要预付三个月租金加一个月押金,总共需要至少八万八千现金。而且我们需要审核您的身份证件……”
“闭嘴!”林宝粗暴地打断,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疼痛而显得尖锐嘶哑!他现在只想躺下!脑子里像有无数电钻在轰鸣!“我说了!马上租!现在就付钱!”
他猛地拉开身上那个同样肮脏不堪、但在之前战斗中顽强保住的登山背包拉链!动作间扯动手臂伤口,疼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粗暴地将一只手探进内层摸索!
两个中介如同受惊的兔子,再次后退半步,眼神里的警惕瞬间飙升到顶点!那个捂住鼻子的甚至下意识地手探向口袋里,仿佛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林宝根本不在乎。他摸到了!是钱!厚厚一叠!崭新!刚从金库地下空间取出来的崭新钞票!
不是几张,是厚厚的一大沓!最外面几张正是那冰冷锋利的崭新百元红钞!白边刺目!油墨气息透过背包缝隙逸散出来!他粗暴地从那厚厚的一沓钱最外面抽出几张——不是一张两张,是直接一把!十几张?甚至可能二十几张?!根本不去数!像丢垃圾一样,“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最近的那个中介(那个后退少一点的)胸前!
冰冷的钞票棱角刮过他的廉价西装面料!
“定金!”林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嘶哑,“带我看房!钥匙!立刻!”
那中介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前那沓分量不轻、边缘锋利的崭新钞票,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和新钞特有的坚硬质感!眼神里的怀疑和戒备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撼取代!
是真钱!货真价实!崭新到几乎能割伤人!分量手感绝对没问题!
他旁边的同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宝那如同掏厕纸一样随意抽出大把新钞的动作!捂住鼻子的手早已放下。
“够不够?!废话少说!”林宝喘着粗气,如同受伤后极度烦躁的猛兽,又反手粗暴地从背包里扯出一小叠(同样是外面随手抽的十几二十张),再次拍在另一个中介怀里!
“带路!!”
金钱的魔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个中介短暂失语后,迅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脸上所有的惊疑、厌恶、轻蔑如同烈日下的薄雪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极度敬畏、恭敬乃至谄媚的表情!
“够!够!绝对够!先生您请这边!”那个被拍了两次钱的语气激动得几乎变形,下意识地九十度鞠躬,然后手忙脚乱地将怀里崭新的钞票胡乱塞进自己口袋,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钱揉皱。
“张哥快!快去前台拿备用钥匙和合同!VIP通道我熟!我带路!”另一个机灵点的对着同事吼完,立马换上最谦卑的笑容,侧着身,半弯着腰,伸出手臂虚引方向,“先生您请!您请这边!小心脚下!这台阶有点滑……”那神情和动作,仿佛是接待微服私访的亿万富翁,而不是刚才还被他捂鼻嫌弃的“流浪汉”!
林宝没有理会他们瞬间变换的嘴脸。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山压来。他咬着牙,强忍着浑身骨头散架般的痛楚和大脑深处一波波尖锐的抽痛,拖着如同灌满铅块的沉重双腿,一步一步,踩上那光滑冰冷、纤尘不染的公寓大厅大理石地面。
脚下昂贵的天然石材映射着顶棚水晶灯璀璨却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昂贵人工香薰的味道。西装革履、精致妆容的住户行色匆匆,看来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审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不愿沾染什么不洁的东西。穿着笔挺制服、面容严肃的保安,手按在腰间的对讲机上,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实质扫描射线,紧紧锁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狐疑与警惕!
这是另一个世界。
充斥着秩序、金钱气息和冰冷距离感的世界。
林宝没有停步。他在两个如同侍者般谦恭、恨不得把腰弯成一百八十度的中介簇拥下,径直走向那扇需要授权才能打开的、流光溢彩的电梯门厅。
电梯平稳无声地上升。
当电梯门在32层悄然滑开,一尘不染的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门牌的3202房门被殷勤地打开时,一股混合着新鲜材料气息的、极致的“干净感”终于扑面而来!
光滑得如同镜面的地板!雪白无瑕的墙壁!巨幅落地窗外是宽阔壮丽的江景,晨曦洒在江面上,碎金浮动!
“先生,您看,这就是咱们楼王位置,三百六十度绝佳江景!精装修!所有家具都是进口品牌……”中介的声音带着谄媚的激动。
但林宝已经听不清了。疲惫感如同最后的潮汐,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着穿过光滑的地板,无视了那奢华的客厅,一头扎进开放式厨房旁边,那张看起来巨大无比的、铺着雪白羽绒被的柔软大床!
身体接触到那极致柔软、仿佛没有实体的羽绒被褥时,传来一阵如同坠入云端的轻柔触感。精神最后的紧绷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巨大的安全感和柔软的包裹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眼睛甚至来不及闭上。
噗通!
他直接倒了下去。脸埋在柔软冰冷的枕头里,整个身体完全松弛,瘫陷在那极致的柔软里。浓重的灰尘味道和汗臭血腥味瞬间侵染了那片昂贵的雪白。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跌入深沉无边的黑暗。他甚至没听到身后那两个中介小心地关上房门、低声细语的议论声。
睡。
让那透支的躯体陷入最深沉的休眠。
让那被巨额财富震撼、被撕裂力量反噬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虚弱灵魂……在无尽的黑暗中获得哪怕片刻的喘息。
在滨江初升的日光下,在这俯瞰城市的堡垒里,他如同一块投入天鹅绒怀抱的顽石,无知无觉地沉向修复的起点。
巨大的落地窗外,浩荡江水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