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泥沼金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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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和车窗上。

车窗缝隙里,一双眼睛透过雨幕望了出来。

那目光平静,深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鹰隼在云端俯视着泥泞中挣扎的蝼蚁。

没有惊讶,没有感激,甚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观察和评估。

我的动作猛地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但我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还有那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这冰冷的雨水更甚,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那张脸…车窗后那张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的侧脸轮廓…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的影像猛地闪过脑海——几天前,在罗湖口岸附近那个混乱嘈杂的露天大排档。

我和陈默蹲在马路牙子上啃着最便宜的盒饭,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过喧闹的街口,后车窗恰好降下一点缝隙。

当时匆匆一瞥,只记得那惊鸿一现的侧脸和同样搭在窗沿上、戴着昂贵腕表的手…与眼前这景象,诡异地重合了!

是他?!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我被雨水浇透、被绝望和蛮力充斥的脑子里炸开!

一个坐在豪车里、出入口岸附近的人物…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深陷在我们贫民窟仓库门口的烂泥坑里?

巧合?

还是…“轰——!!!”

引擎骤然爆发出更狂躁的嘶吼!

轮胎在泥浆中发出濒临极限的摩擦尖啸!

就在我和陈默几乎力竭的瞬间,车身猛地一震!

那只陷在泥坑里的前轮,在引擎狂暴的驱动力和我们亡命的推力双重作用下,终于挣脱了烂泥的束缚,带着一大坨黏糊糊的泥浆,咆哮着冲上了相对坚实的路面!

巨大的惯性让我和陈默同时失去了重心,脚下打滑,狼狈不堪地向后踉跄着摔倒,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泥水坑里!

泥浆瞬间糊满了后背,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

豪车没有停留。

它甚至没有完全停稳,只是稍稍顿了一下。

那只搭在车窗沿的手收了回去。

降下的车窗玻璃,像一道冷酷的闸门,无声地、平稳地重新升起,隔绝了车内与车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引擎低吼一声,深色的车体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黑色大鱼,毫不留恋地融入了前方被暴雨和夜色笼罩的昏暗道路,只留下两道迅速被雨水冲刷变浅的车辙,还有排气管喷出的一缕迅速消散的白烟。

仓库门口,彪哥和他那两个打手,像三尊被雨水淋透的泥塑木雕,呆立在那里。

彪哥脸上的横肉还僵在之前惊愕和凶戾混合的表情上,手机贴在耳边,却忘了说话。

青皮头和长发男也忘了动作,眼神首勾勾地盯着豪车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狼狈摔在泥水里的我和陈默,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仓库里,我爸我妈互相搀扶着,半个身子探出门外,雨水打湿了他们单薄的衣衫,他们脸上同样一片空白,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尚未散去的恐惧。

冰冷的泥水包裹着我,刺骨的寒意不断往骨头缝里钻。

我躺在泥泞里,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铁锈味。

雨水无情地砸在脸上,生疼。

车走了。

那个神秘的大人物,连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点头都没有留下。

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们丢回了这冰冷的泥潭。

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这泥泞污浊的水坑里。

刚才那点被“机会”点燃的微弱火星,被这瓢泼冷雨彻底浇灭。

巨大的疲惫感和更深的绝望,如同这漫天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烂泥里,指甲缝里塞满了肮脏的泥沙。

还是…不行吗?

“滴…滴…滴滴…”一阵轻微却持续不断的电子提示音,穿透了哗哗的雨声,钻进了我的耳朵。

声音…来自我刚才摔倒的地方。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起上半身,在浑浊冰冷的泥水里摸索着。

冰冷黏腻的泥浆包裹着手掌。

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物,冰冷,方正,带着棱角。

我把它从泥水里捞了出来。

是一个黑色的、皮质外壳的钱夹。

做工精良,手感厚实,边角镶嵌着暗哑的金属装饰。

它沾满了泥浆,沉甸甸的。

那持续不断的“滴滴”声,正是从它里面传出来的。

“滴…滴…滴滴…”那微弱却异常顽固的电子提示音,穿透了哗哗的雨声和胸腔里沉重的闷响,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我的耳膜。

声音…很近。

就在我刚才摔倒的地方,身体压着的泥水里。

什么东西?

一股说不清是麻木还是本能驱使的力量,让我挣扎着撑起上半身。

冰冷的泥水顺着头发、脸颊往下淌,视线一片模糊。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甩掉遮挡视线的泥水混合物,凭着感觉,伸出同样沾满泥浆、冻得有些僵硬的手,在身下那片冰冷黏腻的泥泞里摸索。

手指很快触到了一个硬物。

冰冷,方正,带着棱角,表面似乎包裹着某种滑腻的皮质,但此刻完全被泥浆糊住了。

大小…像一个厚实的书本。

我用力,把它从烂泥的吸吮中拔了出来。

一个黑色的皮夹。

沾满了黑黄色的泥浆,沉甸甸的,透着一种与这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被掩盖的质感。

那持续不断的“滴滴”声,正是从它内部某个地方传出来的,像一颗微弱却不肯停歇的心脏。

心跳,骤然失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

咚咚咚!

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盖过了雨声!

是那个人的!

车窗降下时,那只搭在窗沿上的手…他收回去时…这皮夹一定是从他口袋里滑落,掉进了泥坑里!

“林峰!”

陈默的低吼在暴雨中响起,带着喘息的粗重和警惕。

他也挣扎着从泥水里半坐起来,脸上糊满了泥,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我手里那个不断发出“滴滴”声的黑色皮夹,又迅速扫向仓库门口那三个呆立的身影。

“什么东西?”

仓库门口,彪哥和他那两个打手,像是三只被雨水浇懵了的落汤鸡,终于从豪车消失带来的短暂错愕中回过神来。

彪哥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我手里的皮夹和远去的车辙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最终,那点惊疑迅速被一种混合着贪婪和凶戾的狠劲取代。

他猛地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对着我们这边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混着雨水砸在地上。

“操!

狗屎运!

捡了个破钱包就当救命符了?!”

他扯着破锣嗓子吼道,抬脚就踹开挡在仓库门口、还在发愣的青皮头,一步就跨进了仓库门内的积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他目标明确,首冲我爸妈!

“林老蔫儿!

少他妈给老子装死!

钱呢?!

七万三!

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吐出来!”

“彪哥!

彪哥您再…”我妈带着哭腔的哀求被粗暴打断。

“给老子闭嘴!”

彪哥凶相毕露,肥硕的身体带着一股腥风,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朝我爸推搡过去!

我爸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堆着湿牛仔裤的货堆上,发出一声闷哼。

他那张被雨水和绝望浸泡得灰败的脸上,痛苦和愤怒交织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爸!”

我目眦欲裂!

手里的皮夹还在“滴滴”作响,像催命的符咒,又像某种诡异的召唤。

不能让他们动我爸妈!

“***的!”

陈默的反应比我更快!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完全不顾自己还坐在泥水里,反手就抄起了插在烂泥中的那根实心螺纹钢!

锈迹斑斑的钢条带着呼啸的风声和飞溅的泥浆,被他当成标枪,朝着刚跨进仓库的彪哥就狠狠掷了过去!

不是砸人,目标是彪哥脚下那片积水!

“嗖——哐当!”

螺纹钢带着千钧之力,擦着彪哥的肥腿边飞过,狠狠砸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

火星西溅!

冰冷的水泥碎屑和脏水猛地炸开,糊了彪哥一裤腿!

彪哥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猛地往后跳了一步,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只剩下惊怒:“小杂种!

***找死!”

他身后的青皮头和长发男也立刻反应过来,眼中凶光大盛,抄着家伙就要往里冲!

“别动!”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我从泥水里猛地站起,浑身泥浆滴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不断“滴滴”作响的黑色皮夹,高高举起!

冰冷的泥水顺着我的手臂流下,滴落在脸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彪哥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手里的皮夹,又看看我布满血丝的眼睛。

陈默也停下了寻找下一个武器的动作,紧张地看着我。

爸妈互相搀扶着,目光惊恐而茫然。

仓库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粗重的喘息,还有那皮夹里持续不断的“滴滴…滴滴…”声,如同死神的秒针,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我死死盯着彪哥那双被贪婪和凶光填满的小眼睛,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话语:“钱,我有!

就在这!

但你敢再动我爸妈一下,”我举着皮夹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我就把这玩意儿砸了!

里面的东西,我保证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想试试吗,彪哥?!”

我的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两个蠢蠢欲动的打手,那眼神里的疯狂和不顾一切,让他们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陈默立刻会意,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用身体挡在我爸妈前面,虽然手里没了武器,但那双赤红的眼睛和紧绷的身体,同样散发着亡命徒的气息。

彪哥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肥厚的胸膛一起一伏。

他看看我高举的、不断发出怪响的皮夹,又看看被陈默护在身后的林家老两口,再看看门口两个手下。

小眼睛里凶光闪烁,贪婪和忌惮激烈交锋。

那“滴滴”声像是某种未知的倒计时,让他心烦意乱。

这皮夹太古怪了!

里面真有值钱东西?

砸了会怎样?

这小崽子***疯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秒一秒流逝。

雨水冲刷着铁皮屋顶,声音单调而巨大。

皮夹的“滴滴”声固执地穿透雨幕。

终于,彪哥脸上的肌肉猛地一绷,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

小崽子!

算你狠!

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破钱包里能掏出什么金元宝来!

拿出来!”

他猛地一挥手,止住了身后想要动作的手下,但眼神里的威胁和贪婪没有丝毫减弱。

“要是耍花样,老子今天把你们全家都埋在这水坑里!”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在我的肩头。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却浇不灭身体里那股因为高度紧张而燃烧的燥热。

手里这个沉甸甸的、不断发出“滴滴”怪响的皮夹,此刻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发麻,又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彪哥那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凶戾。

他身后,青皮头和长发男像两条随时会扑上来的恶犬,手里的家伙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仓库里,父母惊恐而茫然的眼神,陈默紧绷如弓弦的身体,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神经。

没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浓重霉味和铁锈腥气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呛得我一阵咳嗽。

手指因为寒冷和用力过度而僵硬,上面沾满的泥浆让触感变得滑腻。

我强迫自己冷静,用拇指抠住皮夹边缘那个冰冷的金属按扣。

“咔哒。”

一声轻响,在哗哗的雨声和持续的“滴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皮夹应声弹开。

一股混合着高级皮革、纸张和电子元件散热后的微弱焦糊气息,瞬间逸散出来,冲淡了仓库里的霉味,却又显得如此突兀和格格不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钞票,而是一排插槽。

透明的塑料卡槽里,插着几张卡片。

最上面一张,底色是沉稳的深蓝,上面印着繁复的金色花纹和凸起的英文字母——“HSBC”。

下面几张,有银色的,有黑色的,无一例外,都印着陌生的外文银行标识和凸起的卡号。

这些卡片本身,就透着一股冰冷的、属于另一个遥远世界的质感。

我的心猛地一沉。

卡?

这玩意儿在彪哥眼里跟废塑料片有什么区别?

彪哥显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横肉一抖,小眼睛里瞬间爆射出被戏耍的暴怒:“操!

***玩老子?!

几张破卡顶个屁用!

老子要现钱!

现钱!”

他往前猛地一踏,脚下的脏水哗啦西溅,身后的青皮头立刻握紧了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