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站在昆明火车站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手中那张皱巴巴的"跨国贸易公司录用通知"。
纸上的烫金字体在潮湿的空气里变得模糊，但那个月薪8000元的数字依然刺眼——这相当于他母亲在县城供销社三年的工资。
"阿峰！
"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天豪从一辆黑色丰田越野车上跳下来，锃亮的皮鞋踩进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阿峰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
三年不见，这个从小一起摸鱼掏鸟蛋的发小完全变了样：金丝眼镜后藏着精明的眼睛，西装袖口露出劳力士绿水鬼的幽光。
"豪哥..."阿峰下意识攥紧背包带。
那包里装着父亲的旧军装和一枚战斗英雄的勋章，那是他父亲留给他仅有的遗物--这些让他和他的母亲陷入囧境遗物，让他一首惶恐不安，是压在他心底的大石头，他不能抛弃。
"叫什么豪哥，见外！
"陈天豪亲热地揽住他肩膀，皮革混着古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今晚住翠湖宾馆，明天飞仰光。
公司给你配了卫星电话，到时候往家里报平安。
"越野车穿过雨幕驶向机场。
陈天豪一边开车一边用大哥大通话，夹杂着缅甸语和英语的只言片语飘进阿峰耳朵："...矿脉质量...军方验收...二十个集装箱..."后视镜里，阿峰看见自己沾着泥点的球鞋正局促地蜷缩在真皮座椅边缘。
————三天后，当阿峰在颠簸的卡车上醒来时，嘴里还残留着昨晚饯行酒的苦涩。
有人往他脸上泼了瓢冷水，他这才发现双手被麻绳捆着，三十多个同样被绑的年轻人挤在车厢里，像待宰的牲口。
"欢迎来到帕敢。
"陈天豪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阳光从帆布篷的破洞漏进来，照在他手里那把镀金的勃朗宁手枪上。
阿峰突然想起离家的那个清晨，母亲在门槛上摔碎的茶碗——在云南乡下，这是血光之灾的征兆。
————翡翠矿场的探照灯刺破夜色时，阿峰终于明白了"跨国贸易"的含义。
"每人每天两吨矿石，完不成任务..."陈天豪的枪管抵在一个缅甸少年的太阳穴上，"就像这样。
"枪声在峡谷里荡出回音。
少年像破麻袋一样栽进矿坑，暗红的血渗进墨绿的翡翠原石缝隙。
阿峰在呕吐物里尝到了胆汁的味道，这时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
"别看他眼睛。
"说话的是个越南口音的瘦削青年，头发虽然很乱，却遮不住他稍显冷淡而又坚毅的脸，"我叫阮志清，越南人，你刚来的吧？
" 他一边环顾着，一遍冷冷的问到。
“是的。”
阿峰怯怯的小声答道。
“是我发小带我来的，说能挣大钱。”
他一脸羡慕的指了指高处的陈天豪说。
“切！”
阮志清不屑的瞟了一眼陈天豪。
“来到这里的都会连牲畜不如，你看那个女的。”
阮志清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顺着他的方向，阿峰看见有个正在分拣矿石的姑娘。
她佝偻着腰，后颈烙着焦黑的编号，憔悴的身躯显得非常单薄，她正吃力的搬着一个箱子。
估计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那姑娘也微微抬头，瞄了他们一眼。
“都给我快点！”
坤沙像疯牛一样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