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穿过廊檐下垂挂的铜铃,叮咚声碎在青石板上,惊醒了趴在窗棂打盹的玳瑁猫。
"璃儿,把《漕运新策》拿来。
"沉香木鸠杖叩地的声响混着雨声传来,殷璃若从账册堆里抬头,见祖母由两个丫鬟搀着迈进水榭。
少女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算盘上,发出清越的脆响。
"三姑娘,您可得评评理!
"漕帮帮主曹振猛地拍案,震得茶盏里的君山银针跳了跳,"新令要抽三成税银,弟兄们喝西北风去?
"殷璃若指尖的白玉棋子"嗒"地落在《江南水运图》某处。
窗外雨光透过琉璃窗,在她眉心朱砂痣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曹叔漏看了第七条。
"她抽出发间银簪,簪尾点在官府邸报的蝇头小楷上,"运军粮满五万石者,赐盐引一张。
"银簪突然转向西北,"北疆战事吃紧,这才是真正的买卖。
"曹振瞪圆了眼。
他这才发现少女案头摊着的根本不是账本,而是标满红线的《陇西布防图》。
暮色染透窗纱时,雨势渐歇。
殷璃若推开描金檀木匣,里头海图泛着陈年的桐油味。
这些图纸比黄金更贵重,记载着殷家三代人开拓的航路。
"姑娘,无涯山庄的信鸽。
"霜降捧着鎏金竹筒进来时,带进一缕潮湿的风。
竹筒滚出一颗墨玉棋子,落在泉州港的位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殷璃若捏起棋子对光一照,墨色中透出蛛网般的金丝——这是谢无涯独有的"金缕玉"。
信纸在烛火上烘烤,渐渐显出星斗排列的暗纹。
"朝廷要与殷家联姻。
"霜降正在添香的手一抖,香匙磕在狻猊炉上。
"靖安郡王?
那个在陇西..."她突然噤声,因为看见自家姑娘唇角弯起了熟悉的弧度——上次露出这个表情时,吐蕃可汗赔了三千匹战马。
"新朝缺的不止是军粮。
"殷璃若突然将棋子抛进钧窑水盆,水面倒映出她身后整墙的《西海商路图》,"他们更缺打通漕运的钥匙。
"夜雨又起时,殷璃若独自倚在朱漆栏杆边。
远处河道上,一叶扁舟挑着青灯划过水面,船头素衣人横执玉笛,吹的竟是前朝禁曲《黍离》。
笛声穿过雨幕,惊飞了檐下宿鸟。
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谢无涯带她偷溜出山庄,在野渡口听见流民唱这支曲子。
那时少年捂住她耳朵说:"商道即人道,总有人要重修这破碎山河。
""姑娘?
"霜降捧着鲛绡披风过来,"老夫人让您明日去选嫁衣料子。
"殷璃若回神,发现掌心墨玉棋子己被焐得温热。
她忽然将棋子按在湿润的栏杆上,轻轻一推——"咚"的一声,黑子没入漆黑的河水,连水花都没溅起。
"备笔墨。
"她转身时发间银簪划过流光,"我要给泉州去信。
"霜降诧异地看着姑娘铺开洒金笺,写的却不是寻常商函,而是一串古怪符号——这是只有殷氏嫡系才懂的"潮信密文"。
窗外,笛声不知何时停了。
雨打残荷声中,隐约传来更鼓。
三更天的梆子响过时,殷璃若终于搁笔,将信笺折成精巧的宝船形状。
"送去给谢公子。
"她指尖在船头轻轻一点,"就说...琉璃易碎,需得金匮藏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