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在琉璃瓦上,将角门铜环映得如浸寒潭。
苏晚晴攥着绣绷的指尖微颤,忽见玄色氅角拂过青石板,挟来一缕沉水香 —— 前调是北疆沙枣的甜,中调混着秦淮河雪水的冷,尾调竟藏着若有若无的芙蓉露香,正是她年年寄往军营的闺中秘酿。
"晚晴。
"陆沉舟的声音裹着夜色落下,掌心却比春阳更暖。
他抬手替她拂去鬓边白芙蓉,指尖掠过耳后红绳时,角门顶的白虎石兽突然眼瞳微亮,嵌在其中的银铃碎琉璃泛出微光 —— 正是她五岁时摔碎的那枚,如今成了石兽眼中的护心宝。
"沉舟哥哥..."苏晚晴望着他甲胄上凝着的夜露,忽然想起十二岁雪夜,他浑身是血却仍护着她的绣绷,"这沉水香里,怎会有我寄的芙蓉露?
"陆沉舟低笑一声,靴底碾过青砖发出清响:"三百六十块芙蓉地砖下,块块都埋着你绣绷上的残线。
"他指尖划过九曲桥栏的并蒂莲纹,在第三朵花蕊里,她触到极小的 "晴" 字,笔画间还带着兵器磨出的茧痕,"每道刻痕都用你的生辰八字开锋,连石兽眼里的碎琉璃,都浸过你三年前寄的雪水。
"苏晚晴抬头,见他眼底映着池中红鲤甩尾的鳞光,恍若十二岁那年的雪夜重现:"你说北疆的雪养不活江南的花..." 她抚过砖缝里若隐若现的碎琉璃,凉玉般的触感混着体温,"却将我的每寸光阴,都嵌进了这将军府的砖缝里。
"亥初刻,沉水香如白蛇吐信,从暖阁门缝蜿蜒而出,缠住苏晚晴的绣鞋。
门前琉璃灯突然明灭三匝,灯面白芙蓉花瓣开合的节奏,竟与她腰间红绳的颤动分毫不差 —— 正是更夫敲响三更的韵律。
"这灯是按你寄的《璇玑图》所制。
"陆沉舟推开雕花门,波斯琉璃瓶里的白芙蓉应声盛放,露珠滚落如泪,"前调是苏州巷口的初雪,中调是沙枣林的孤月,尾调..."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她耳垂,"是你绣绷刺破指尖时,血珠落在素缎上的腥甜。
"苏晚晴耳尖发烫,想起十五岁那年,她瞒着乳母用指尖血在信笺封口点芙蓉:"原来那些被乳母烧掉的信..." 她望着案头十二封蜀锦信笺,每封封口都用金线绣着未寄出的芙蓉,"都被你收在这沉水香里了?
""岂止是收。
" 陆沉舟掀开屏风,整面墙的绣绷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全是她这些年寄来的花样,"你看这十六岁的平安符,我让人绣在软甲内侧,"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每次披甲上阵,都觉得你在怀里。
"苏晚晴指尖触到他心口的伤疤,忽然发现每幅绣品角落都藏着极小的白虎纹:"这些用护心镜碎片刻的纹路..." 她摸到一幅残莲绣品,绷面上 "沉舟哥哥安好" 的字迹旁,绣着半朵残莲,正是她病中所绣,"原是护龙卫的骨血密信?
""聪明。
" 陆沉舟指尖划过香灰,青砖上竟显露出与画舫密道相同的星图,"徐氏买通厨娘,子时三刻会以芙蓉露为号。
" 他忽然将她的绣绷塞进暗格,绷面血芙蓉与暗格雕花严丝合缝,"地砖下的警魂砂,是用你三年前寄的雪水和我的血所炼。
"子初刻,更漏声惊起檐角栖鸦,暖阁沉水香突然浓烈如酒。
苏晚晴惊呼着后退,腰际却抵上雕花拔步床,床栏芙蓉雕花硌得人发疼,恰如十年前在柴房暗格,她躲在他战甲后时,感受到的每道棱线。
"乳母可曾说过?
" 陆沉舟掌心揉过红绳结,指腹碾过腰窝软肉,那里还留着画舫初遇时的薄茧印,"这红绳原是前朝帝后合卺时的同心缕,专等有缘人解了这千千绕指柔。
" 他忽然低头,鼻尖蹭过她锁骨凹陷处,像蹭开一朵含苞的夜芙蓉,"十二岁在柴堆里见你发着高烧,我数你睫毛上的雪,数到第十九片时便发誓 ——""发誓什么?
"苏晚晴的声音细如游丝,中衣不知何时滑至肘弯,露出雪缎般的肩头。
她望见他软甲暗扣里露出的半块碎琉璃,内侧 "晚晴" 二字还沾着陈血,正是画舫初遇时她掉落的那片。
"发誓要将这红绳,系在你最软的地方。
"陆沉舟指尖挑开红绳结,银铃坠子 "当啷" 落在床沿,红绳如灵蛇蜿蜒而下,在腰窝留下淡红勒痕,恰似芙蓉花瓣的脉络,"如今才知,是这两瓣软肉,勾住了本将军的魂与骨。
"苏晚晴忽然触到他中衣内侧的绣纹,每朵白芙蓉花蕊里都藏着极小的 "晴" 字,是她十二岁逃亡时的笔迹:"原来你早将我的名字..." 她望着自己肚兜上的并蒂莲,中央金线绣着 "沉舟" 二字,与他心口伤疤走向分毫不差,"绣进了女儿家最贴身的软肉里。
""而你,早把自己绣进了我的骨血。
"陆沉舟喉间溢出低笑,舌尖舔过她肩头朱砂痣,像碾开一瓣沾露的芙蓉,"侍寝第一式,芙蓉沾露。
" 他忽然扯开她肚兜,月白缎面上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珍珠光泽,"当年在巷口捡这银铃时,便想亲手解了这千般缠人的结。
"丑初刻,红绳尾端拖过拔步床沿,像条眷恋水泽的赤练蛇。
陆沉舟忽然抱起她走向暗格,地宫石门在红绳触碰下 "咔嗒" 开启,潮湿的石腥气混着沉水香漫上来,石壁上的鎏金图腾在烛火中明灭,正是她绣绷上的惊鸿纹。
"太皇太后临终前将帝后骨血封入红绳," 陆沉舟指腹碾过她肩颈朱砂痣,凉玉般的触感混着体温,"这将军府九处芙蓉机关,皆是照着你绣绷所建。
"他掀开青铜锦盒,半片襁褓残片飘落,褪色芙蓉纹上的陈血,竟与他心口疤痕严丝合缝,"你看这金线地图,苏州巷口的碎琉璃标记,正是当年你血滴青石板的位置。
"苏晚晴摸着合璧的玉珏,见 "沉晴" 二字在红绳勒痕处投下光影:"原来每块芙蓉地砖下的警魂砂,都在呼应我的红绳..." 她忽然指向石壁星图,"就像这《璇玑图》上的星点,与红绳勒痕一一对应。
""不仅是呼应,更是守护。
"陆沉舟忽然捏灭烛火,玄铁剑己出鞘,地宫顶端传来瓦砾轻响,"徐氏的东厂暗卫来了。
"寅初刻,璃瓦碎声中,数道黑影破窗而入,袖口东厂腰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晚晴退至石台前,见锦盒底层压着半幅《璇玑图》,图上星点正与她腰际红绳勒痕共鸣。
当她的血珠滴在图中芙蓉蕊心,整座将军府突然嗡鸣,暖阁方向腾起沉水香白烟 —— 正是乳母曾说的 "护龙卫警魂香"。
"镇北将军金屋藏娇,倒是藏得深啊。
"徐氏的冷笑混着 "芙蓉醉" 毒烟飘来,"可惜这毒烟,专治你们这些痴男怨女。
"陆沉舟剑刃抵住为首暗卫咽喉,目光却落在苏晚晴腰际:"睁开眼瞧瞧,太皇太后留下的红绳,岂是你这东厂毒烟能困的?
"他忽然旋身挥剑,甲胄与兵器碰撞声震落石屑,"晚晴,用红绳触壁!
"苏晚晴指尖颤抖着抚过石壁,红绳所过之处,鎏金图腾骤然亮起,将袭来的毒烟灼成齑粉。
她望见壁画上帝后交缠的姿势,腰间红绳勒痕竟与画中红线分毫不差,终于明白乳母临终血誓:"红绳解时,情潮起,朱砂醒...""徐氏,你以为偷了半幅绣谱就能称帝?
"陆沉舟剑指徐氏,软甲内衬的金线地图在火光中显形,"你瞧这图上标记,苏州织造府火场、乳母咽气巷口,都缀着晚晴绣的白芙蓉 ——" 他忽然握住苏晚晴的手,指尖碾过红绳勒痕,"用她的血、她的名铸的情潮壁垒,岂是你能破的?
"徐氏望着红绳在黑暗中划出的金线,忽然惊觉自己袖口的 "芙蓉醉" 毒烟正被红绳吞噬:"你... 你们竟是帝后转世?
""帝后转世?
"陆沉舟冷笑,甲胄扣环随动作轻震,"不过是太皇太后在百年前织的情潮网,让我与晚晴,注定要解红绳、破机关、定江山。
"他忽然将苏晚晴护在身后,剑刃映着她腰际红绳的金光,"而你,永远不懂这红绳系的不是江山,是十年相思。
"卯初刻,更夫打更声撞碎在暖阁雕花窗上。
陆沉舟忽然捧起苏晚晴的手,吻她腕间银铃:"还记得角门的白虎石兽么?
眼瞳里嵌着你五岁摔碎的银铃残片,每次你靠近,碎琉璃便会发烫 ——" 他忽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就像现在,我的心,也在为你发烫。
"苏晚晴望着他眼中倒映的烛火,想起十年前雪夜,他用体温替她暖手时说的话:"北疆的雪冻不坏琉璃,正如我护得住你。
"此刻摸着他甲胄下的绣纹,终于懂得,那些被她当作闺阁私语的绣品,原是护龙卫与帝后的骨血密信,而腰间红绳,从来都是系着江山与情潮的同心缕。
"沉舟哥哥," 她忽然攥紧他解红绳的指尖,"这十年寄的芙蓉露,原是为了今日,让你解我红绳、缠我心魂。
"陆沉舟低头吻她腰窝红绳勒痕,舌尖碾过肌肤时,她听见他喉间低哑的誓言:"从此后,你的红绳只系我一人,你的沉水香,只熏我一魂。
"琉璃灯芯突然爆响,映得他心口伤疤如跳动的火焰,恰似她绣在信笺上的每朵芙蓉,终于在十年后,开成了护龙卫与帝后的情潮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