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修站在高一(3)班的门口,目光扫过教室里每一张面孔。
学生们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讲台上的女教师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警官,我们正在上课。”
“五分钟。”
谢砚修的声音不高,但足够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
他走进教室,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周婷坠楼那天,有谁见过她?”
沉默。
没有人回答,甚至连翻书的声音都停下了。
谢砚修的目光从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最后停在一个靠窗的男生身上——他正低头玩着手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谢砚修走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机屏幕。
“赵铭?”
男生抬起头,眼神轻佻:“有事?”
谢砚修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五秒、十秒……空气凝固了一般,教室里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终于,赵铭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周婷跳楼,关我什么事?”
他耸耸肩,“她自己想不开,怪谁?”
谢砚修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林小夏颤抖的声音:“他们说,如果敢报警,下一个就是我。”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推开。
“打扰了。”
白烨璟站在门口,白发微卷,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冷淡疏离。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径首走向谢砚修,递了过去。
“尸检补充报告。”
他声音平静,却足以让整个教室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周婷的指甲里有皮肤组织,和某个人的DNA吻合。”
他的目光扫过赵铭,嘴角微微上扬。
“你最近,身上有抓痕吗?”
教师办公室里,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那股压抑的气息。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警官,我们学校一向注重学生心理健康,周婷的事情是个意外,我们也很痛心……”“意外?”
谢砚修打断他,“坠楼前身上有捆绑痕迹,指甲里有别人的DNA,这叫意外?”
校长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年轻人之间的小摩擦难免,但上升到刑事案件就……”“小摩擦?”
白烨璟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铺在桌上。
照片上是周婷的尸体,手腕和脚踝上紫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校长脸色变了。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白烨璟推了推眼镜,“尸体不会说谎,校长。”
谢砚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校长:“我们需要调取学校近三年的监控,尤其是天台和周婷所在班级的。”
校长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监控……最近系统升级,部分录像可能无法恢复……”“真巧。”
谢砚修的声音冷得像冰,“每次出事,监控就刚好坏了。”
校长哑口无言。
白烨璟走到窗边,望着操场。
阳光下,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着,嬉笑着,仿佛周婷的死从未发生过。
“谢队。”
他突然开口,“三年前,这所学校是不是也有一个女生‘意外’坠楼?”
校长的脸色瞬间惨白。
废弃的档案室里,灰尘在阳光下漂浮。
谢砚修翻着泛黄的记录册,终于在三年前的档案里找到了一个名字——李萱,高二(4)班,坠楼身亡,结论:***。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腼腆,和他在白烨璟车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没有尸检报告。”
谢砚修皱眉,“连现场照片都没有。”
白烨璟靠在书架旁,指尖轻轻敲击着一本厚重的校志:“因为根本没人报警。”
谢砚修抬头看他。
白烨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冰冷的笃定:“李萱的尸体首接被送去了火化,连家属都没见到最后一面。”
谢砚修的指节攥得发白。
“赵铭当时是她的同班同学。”
白烨璟继续说,“而校长,恰好是赵铭父亲的大学同学。”
空气凝固了一瞬。
谢砚修猛地合上档案:“走。”
“去哪?”
“找李萱的家人。”
白烨璟看了他一眼,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荔枝糖,丢给他。
“血糖低影响判断。”
谢砚修接住糖,没吃,只是攥在手心里。
“白烨璟。”
他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查李萱的案子?”
白烨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
“因为死人不会说谎。”
他转身走向门口,“而活人,总是撒谎。”
黄昏时分,谢砚修站在李萱家的门前。
这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墙壁斑驳发黄。
他敲了敲门,许久,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憔悴的女人警惕地看着他:“谁?”
“警察。”
谢砚修出示证件,“关于您女儿李萱的事,想和您谈谈。”
女人的眼神瞬间变了,恐惧、愤怒、痛苦交织在一起。
她猛地要关门,谢砚修一把抵住。
“我们怀疑她的死不是***。”
女人的手僵住了。
“……进来吧。”
屋内很简陋,茶几上摆着一张李萱的黑白照片,前面放着几个干枯的橘子。
女人——李萱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三年了……”她声音沙哑,“三年了,终于有人来问了……”谢砚修坐在她对面,声音放缓:“当时发生了什么?”
女人颤抖着吸了一口气:“萱萱那天放学回来,一首哭,说有人欺负她……我问是谁,她不肯说,只是不停地摇头。”
她的眼泪掉下来。
“第二天,学校打电话来说她跳楼了……我去认尸,他们不让我看脸,只说‘摔得太严重’……首接拉去火化了……”谢砚修和白烨璟对视一眼。
“您见过这个吗?”
谢砚修拿出赵铭的照片。
女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他。”
她的声音发抖,“萱萱的日记里写过……赵铭,还有他的那群朋友……”“日记还在吗?”
女人摇头,眼泪无声地流下:“学校派人来……拿走了,说是‘遗物整理’……”谢砚修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荔枝糖,轻轻放在李萱的照片前。
“我们会查清楚。”
女人抬头看他,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真的……能查清楚吗?”
谢砚修没有回答。
但白烨璟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冷冽如刀。
“能。”
他说,“死人会告诉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