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醋熏惊变

洪武医牍 Luca很nice 2025-03-30 17: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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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仁是被牛哞声惊醒的。

他蜷缩在药局柴房的干草堆里,手指还攥着景原留下的淬毒银针。

昨夜老宦官离开前,命人将两笼病牛拴在院中槐树下。

此刻晨雾未散,牛蹄正烦躁地刨着青砖,把结痂的脓血蹭得满地都是。

"新来的!

"粗哑的吼声撞开木门。

杂役头目王二拎着竹扫帚,抬脚踹翻墙角药篓,"陈大使让你去焚尸房,麻利点!

"苏怀仁踉跄起身,发现病号服外不知何时套了件灰褐短打。

袖口沾着几根牛毛,摸上去还带着体温。

他盯着指尖的墨迹——有人趁他昏睡时,在他掌心写了"七日"二字。

焚尸房在药局西跨院,青瓦檐下挂着褪色的"祛瘟"符。

三具覆着草席的尸体横在青石板上,腐肉引来成团的绿头蝇。

王二捏着鼻子抛来火折子:"烧干净些,别像上回留条腿..."突然,草席下伸出只青紫的手。

苏怀仁掀开草席,最底下那具男尸胸口光滑,半个痘疤都没有。

他猛地扯开另外两具尸体的衣襟,暗红色的痘疮像熟透的石榴籽般鼓胀。

"你疯了?

"王二的扫帚杆重重敲在他肩头,"这些都是染瘟的,碰了要烂手...""这人没出痘。

"苏怀仁指着那具干净的尸体,"他生前是做什么的?

"王二的眼神突然闪烁:"就是个运药车的力夫...哎你管这么多作甚!

"说着就要点火。

苏怀仁突然抓住他手腕。

现代急诊室练就的擒拿手法,捏得这莽汉嗷嗷首叫:"疼疼疼!

我说!

这是北城牧监送牛的...哎哟!

"雾霭里传来铃铛声。

两辆板车吱呀呀碾过门槛,车上堆着七八具新尸。

赶车的老汉满脸脓疮,哑着嗓子喊:"昨儿又死了九个杂役,大使说搁这儿一并烧了。

"苏怀仁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注意到新尸体中有个少年,脖颈处缀着枚银锁片,刻着"牛郎镇宅"。

昨夜病牛笼边,也有同样纹路的铁牌。

"等下。

"他拦住要离开的老汉,"这些人生前可饮过牛乳?

"老汉的独眼陡然瞪大,鞭子甩出破空响:"瘟神问话,要索命咧!

"板车撞开苏怀仁,消失在浓雾里。

王二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你刚才说的饮牛乳...西街刘铁匠染瘟半月了,他家婆娘天天挤奶喂孩儿..."他咽了口唾沫,"今早我去收尸,那婆娘还活蹦乱跳的。

"苏怀仁感觉心脏快要蹦出喉咙。

他抓起墙角半坛醋就往焚尸房泼,刺鼻的酸雾呛得王二连退三步:"你作死啊!

""想要活命就照做。

"苏怀仁扯下门帘浸醋,"把这些尸体用醋布裹了,门窗缝隙拿湿泥封死。

"他摸出火折子点燃艾草,青烟顺着房梁盘旋而上。

王二骂骂咧咧地帮忙,手指却在发抖。

当最后一具尸体被醋布裹严时,少年脖颈的银锁片突然"咔嗒"裂开,掉出团发黑的棉絮。

"这是..."王二用扫帚尖挑起棉絮,"牧监给牛治疮的药棉?

"苏怀仁凑近细看,棉絮里夹着几粒干瘪的豆渣。

他突然想起《永类钤方》里那句"人痘选苗当择七日痂",而眼前这些棉絮,分明沾着牛痘的脓血。

午后的日头毒得很。

陈芥摇着蒲扇迈进焚尸院时,差点被醋味熏个跟头。

这肥头大耳的九品医官,官袍前襟还沾着酱肘子的油渍。

"听说你搞什么醋熏法?

"他踹了脚冒着青烟的药炉,"这月例钱都买醋了,你当是腌酸菜呢?

"苏怀仁正蹲在地上画图。

青砖被他用炭条划出纵横线,标着"病牛"、"焚尸房"和"水井"。

"陈大人请看,若把病牛拴在上风口,痘毒随风吹散...""放屁!

"陈芥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牧监今早还说要扑杀全城病牛,你倒好,把瘟神请进家门!

"他肥手一挥,"来人,把这些畜生拖出去宰了!

"杂役们抡着砍刀逼近牛棚。

突然,最壮的那头母牛哀鸣着跪下,***胀得发紫。

苏怀仁瞥见它***结着层金黄色的痂,突然冲过去抱住牛脖子。

"不能杀!

"他后背抵着冰凉的牛角,"这是救命的药..."陈芥的胖脸气得发青:"反了!

反了!

给我往死里打!

"木棍雨点般落下时,苏怀仁死死护住牛头。

温热的牛泪滴在他手背上,混着血水渗进砖缝。

混乱中王二突然惨叫:"我的腿!

"众人僵在原地。

王二的裤管裂了口子,小腿上赫然有三颗新鲜痘疮。

陈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开:"快快!

把这瘟神扔出去!

"苏怀仁突然抓起把牛粪抹在王二伤口上。

"你!

"王二抡起拳头要砸,却听见苏怀仁低喝:"想活命就别动!

"牛粪混着脓血慢慢凝固。

苏怀仁盯着那些痘疮,突然想起急诊室实习生第一次处理水痘患者时,老主任说过的话:"有时候以毒攻毒,才是老祖宗的智慧。

"暮色降临时,王二的烧退了。

他蜷缩在柴房草堆里,看着苏怀仁用银针挑破牛痘痂。

"苏...苏先生,"他哑着嗓子问,"您真是白莲教的仙师?

"苏怀仁把沾着脓血的棉线浸入醋坛。

"若我说这线能防天花,你信么?

"王二嘿嘿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您说能治,那便是能治。

"他突然压低声音,"牧监的胡三,今夜要运批病牛出城..."窗棂忽然被石子砸响。

苏怀仁推开条缝,看见个戴斗笠的汉子闪进牛棚。

那人掀开斗笠,左脸刀疤像蜈蚣般扭动——正是昨夜运送尸体的独眼老汉。

"小老儿给仙师磕头了。

"老汉扑通跪倒,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家孙儿也起了痘,求仙师赐药..."布包散开,里面躺着枚带血的银锁片,和少年尸体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