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并未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好了,得干活了!
完不成任务,老头子又要扣工钱了。”
秦墨准备搬运今日刚到的酒坛。
看着青石板缝里渗出幽蓝磷火,他还记得,上月哑巴掌柜非逼着自己用这“烬魂苔”的苔泥擦了三天地窖铜门,据传这苔汁能让铜门百年不腐。
秦墨踩过结着冰壳的积水,靴底碾碎冻成晶簇的鸦羽,嘎吱作响。
他抬眼望向远处谷底,那终年不散的铅灰色雾墙沉甸甸地压在视线里。
他曾听往来商队聊起,这雾墙把“永熄时渊”和九幽大陆其他地方隔开,雾里悬浮着千年前坠落的星骸碎片,每到朔月,就会渗出银色血露 ,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酒坛个个半人多高,寻常人搬运起来颇为吃力。
但秦墨长期干杂役,早己习惯。
只是他不知道,这搬运酒坛过程,还能借酒坛的重力压制荒骨那如影随形的反噬。
他弯下腰,双手抱住一个酒坛,用力往上一提。
就在这时,指尖触碰到酒坛上凸起的锁龙纹,那纹路和他擦拭的铜镜背面、地窖铜锁上的竟有几分相似。
刹那间,一阵剧痛从左臂袭来,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骨髓。
“啊!”
秦墨痛呼出声,手中酒坛险些滑落。
他忙用右手撑住,放回地面,颤抖着解开左臂衣袖。
只见左臂皮下,隐隐浮现出暗金色骨纹,如蜿蜒的蛇缓缓蠕动,散发着神秘又危险的气息。
“咋回事?”
秦墨瞪着手臂,满心疑惑。
这骨纹来得蹊跷,究竟是三息时停透支的代价,还是铜镜认主时埋下的暗雷?
痛痛痛!
秦墨的牙齿都要咬出血了。
冷汗顺着下颌线坠入粗布衣领。
暗金色骨纹在皮肤下如活蛇般游走,每一寸肌理都被灼热的钢针反复穿刺。
他颤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只换来骨纹更嚣张的肆虐——那些纹路突然暴涨,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金属光泽,将整条左臂灼成烧红的烙铁,连呼吸都成了撕扯神经的酷刑。
“啊!
受不了了!
疼死俺了!”
剧痛如滚烫的铁水灌入骨髓,秦墨轰然跪倒在地,眼前炸开无数金星。
当意识即将被疼痛吞噬的刹那,青铜灯盏的幽光撕裂黑暗——哑巴掌柜不知何时己立在三步之外,袖中倾泻的烬心花秘药蒸腾着金红雾气,竟比永熄时渊的磷火更灼目。
哑巴掌柜手持青铜灯盏,灯焰摇曳。
他看了一眼秦墨的手臂,眉头微皱,随即指尖一弹,灯盏里金红色的油滴飞溅在秦墨手臂上。
秦墨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香,想起朔月之夜,哑巴掌柜也是用这浸了十年烬心花的秘药擦拭地窖铜锁,药香里混着骨髓灼烧的焦苦。
神奇的是,随着金红色灯油触及皮肤的刹那,秦墨听见冰层迸裂般的脆响。
暗金色骨纹如遇烈阳的霜雪,在滋滋作响的青烟中急速收缩,蜿蜒的纹路扭曲着化作星点流萤,顺着毛孔没入体内。
方才如沸油浇骨的剧痛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凉意从骨髓深处漫开,像是永熄时渊的寒雾渗入血脉,将最后一丝灼痛都凝作沁人的冰意。
“老头子,这骨纹到底是咋回事?”
秦墨忍不住问。
“……”哑巴掌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就转身走回客栈。
“……”秦墨暗暗攥紧衣角,望着哑掌柜离去的背影,满心都是疑惑。
……“搞定!”
搬完最后一个酒坛,秦墨拍了拍手掌,正准备回客栈。
“咦?”
忽然异响传来,自从铜镜认主后,秦墨的五感就格外敏锐。
“地窖里面有什么东西?”
秦墨下意识地朝地窖方向望去,此刻,地窖铜门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生锈的锁链正在崩断第一环扣 ,在这寂静的后院里,显得格外突兀、诡异 。
……回到客栈大堂。
秦墨便看到了柜台上那三角叠法抹布——这是哑巴掌柜的特殊简单指令,提醒秦墨今日务必修炼荒骨,不可懈怠。
除了每月朔月之夜不用修炼荒骨。
“知道了。”
秦墨按照哑掌柜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俯卧在那古老的青铜算盘之上。
青铜算盘悬在三尺高的青铜支架上,算珠表面浮刻着星图残卷——尾宿九星连珠处,恰对应秦墨心口的位置。
当他趴上去时,算盘边缘的饕餮纹眼瞳突然亮起,十二颗代表十二时辰的主珠开始逆时针转动,在地面投射出骨节状的光影。
哑掌柜指尖的灯油泛着金红双色,那是用永熄时渊特产“烬心花”浸泡十年的秘药,专治荒骨反噬时骨髓里的灼痛。
他将蘸满灯油的指尖,轻轻触碰秦墨的脊椎,准确无误地落在第七节骨节上。
刹那间,一股炽热的力量从骨节处蔓延开来,犹如一条火蛇在秦墨的体内肆虐。
那灼烧的剧痛让秦墨的身躯猛地一颤,他紧紧咬住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打湿了身下的青铜算盘。
然而,在这剧痛之中,秦墨能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缓缓渗透进他的荒骨,似乎在唤醒着某种沉睡己久的东西 。
“额?”
也在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地窖深处传来锁链摩擦的闷响,像有什么沉睡的巨兽正在挣脱束缚。
“地窖有什么?”
“……”哑巴掌柜这时指尖敲了敲摆成三角的灯盏,灯口正对地窖方向——这是警示危险,禁止前往。
“这老头……”秦墨满脸黑线,暗自做了决定,“下半夜到地窖看看。”
为何要下半夜?
哑巴掌柜是个十足古怪之人。
每日子夜至丑时都会凝视地窖。
为了避开掌柜,只能下半夜再去地窖了。
在他不经意抬头时,一抹锈色陡然刺入眼角。
定睛看去,原来是一把古剑挂在墙上,剑身隐没在蛛网之间,仿佛被岁月遗忘。
这把古剑在客栈里默默待了不知多少岁月,他也并未多加留意。
挂在墙角的古剑突然震落一寸积灰,剑穗无风自动指向地窖方向,而秦墨头上新生的三根白发正泛起幽蓝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