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中阳啃着馒头含糊说道:“老弟,你说你要是肯加入咱们山河会,早就有好日子过了。
老沈那边都把百草堂的位置给你空出来了,你当堂主,负责给弟兄们看伤抓药,草药生意咱们也包下来,财路畅通,不比你天天守个破药肆强?”
叶逸尘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帮里一天打打杀杀,吵吵嚷嚷,搅得我心烦。
沈帮主早和我说过这事,我答应给弟兄们免费疗伤,就当是给帮里交保护费了。”
铁中阳放下碗,哈哈一笑,道:“想当年咱们三个义结金兰,学那刘关张桃园结义。
你却偏说不对,硬说老沈是曹操,我是张飞,你是周瑜。”
他一边回忆,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老沈当场就急了,说你是不是傻,当诸葛亮不好?
非要当周瑜,迟早得被人气死。
你倒还理首气壮,说魏蜀吴得凑个齐才像话。”
叶逸尘也忍不住笑了:“那时候我们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天地不怕。
如今我还是天地不怕……就是怕麻烦。”
二人相视大笑,笑声在晨风中回荡,恍若回到了少年时代。
笑过之后,各自起身,转入忙碌。
傍晚时分,叶逸尘回到药肆静室,推门而入,却发现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唯有一张字条安静地躺在枕边。
他快步走上前,将字条展开,上书几行墨迹未干:“仙医重恩,来日必报。
——厉锋寒留。”
叶逸尘心头猛然一紧,指尖微颤,声音低沉而急切:“不好!
这少年伤势未愈,怎会擅自离去?”
他立刻唤来药童,命其火速去请铁中阳。
片刻后,铁中阳匆匆赶至,叶逸尘将字条递给他,沉声道:“那少年走了。
他体内的火毒尚未清除,若贸然再动真气,遇上敌人,必死无疑!”
铁中阳接过字条,眉头顿时紧锁,低声喃喃道:“厉锋寒……他姓厉?”
他目光一凛,眼中掠过一丝震惊:“叶老弟,厉姓在江湖上并不多见,难不成……他是晋中厉家的人?”
叶逸尘身形微震,旋即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若真是晋中厉家之子,那一切便有迹可循了。
厉氏世代镇守‘炎灵真火’,此火非凡,乃天地异焰,千载不灭,烈焰不息。
就连水中亦能燃烧,堪称神火。”
他抬眸凝望远方,眼中光芒变幻,喃喃道:“江湖旧言,‘太极生变,炎灵将至,六六之年,八方来聚’——此言并非虚妄。
传说中,炎灵真火每逢六十六载便有一场火劫,或焚山断川,或引出异象,其威力……非人力可御。”
铁中阳眉头紧皱,目光如电:“我也听过此说。
江湖间议论纷纷,有人说这火是祥瑞,有人说它乃天劫。
你说,这到底是福是祸?”
叶逸尘沉吟片刻,眼神一沉:“是祸躲不过。
若厉锋寒真是厉家之人,那便可解释他为何被人觊觎。
那帮贼人,怕是冲着他体内的真火而来。”
铁中阳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追。”
他们循着山路疾行,叶逸尘目光如电,敏锐地搜寻着一切线索。
行至一处岔口,叶逸尘骤然停下,蹲身指着地面几滴暗红血迹:“像那少年的血!”
铁中阳凝眉:“血迹断续,似是边逃边战,被人追杀所致。”
叶逸尘点头,闭目凝神,感应体内残留在厉锋寒气海中的那一缕真气。
片刻后,他猛然睁开双眼,低声喝道:“西北方向!”
二人当即调转方向,疾奔而去。
一路奔行至一座幽静古寺前,寺门高悬一块斑驳木匾,写着三个古篆大字——“灵禅寺。”
寺内佛塔高耸入云,铜铃随风轻响,梵音悠然回荡,宛若世外净土。
叶逸尘站在寺前,目光凝重:“此寺为佛门清净之地,却隐有煞气……莫非那少年被逼至此处避难?”
铁中阳低声应道:“进去看看。”
二人举步踏入灵禅寺,院落空寂,清风吹动残叶,西周寂静得连脚步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正此时,一位身披旧袈裟的老僧缓步而来。
此人年约七旬,面容慈和,白眉垂垂,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佛号:“阿弥陀佛。”
“贫僧慧明,乃本寺住持。
二位施主夜中造访,敢问所为何事?”
叶逸尘抱拳还礼,语气恭谨却不失急切:“慧明大师,方才我等追一名受伤少年至此,察觉气息止于寺前,不知大师可曾见过?”
慧明神色不动,笑容温和如初:“寺中清净,向来戒律森严,并无外人闯入。
二位若不嫌叨扰,可随意参观一番。”
二人对视一眼,略一颔首,便在慧明目送下缓步入内。
寺院不大,布局简单。
东侧为佛殿,香火稀疏,香炉中只剩几缕青烟袅袅;西侧为一座九层佛塔,高近十丈,塔身黝黑,顶端挂有一枚铜铃,随风轻响,音律清冷。
后殿紧贴山壁而建,门扉紧闭,尘封己久。
叶逸尘仔细察看西周,却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天色渐暗,夜风袭来,寺中愈发显得冷清孤寂。
“似乎确实没有人。”
铁中阳低声说,“再找下去也许会打扰寺中清修。”
叶逸尘眉头微蹙,正欲转身离开,忽然脚步一顿,目光蓦然投向那座佛塔。
他静静凝视片刻,眼中神色渐变,喃喃道:“不对劲……”“哪儿不对?”
铁中阳转头看他。
叶逸尘缓缓转身,望着佛塔的高耸轮廓,语气低沉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确定:“老铁,你说——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寺庙,香火寥落,僧人寥寥,哪来的财力物力修一座近十丈高的佛塔?
你不觉得奇怪吗?”
铁中阳闻言一愣,皱眉看了眼塔身,沉吟道:“还真是……我去过大佛寺,那地方香火旺盛、信众如云,也没见他们修过这么高的塔。
咱们以前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庙宇,这佛塔也太不成比例了。”
叶逸尘目光幽深,盯着那座佛塔良久,低声道:“这塔里恐怕另有乾坤,少年多半便藏在塔中。”
铁中阳双拳一握:“那还等什么?
进去看看!”
叶逸尘点头:“走。”
二人悄然步入佛塔之中,塔内幽暗,唯塔中央一尊丈余高的金佛***莲台之上,慈眉低目,俯瞰众生。
佛像通体金光灿然,宝相庄严,令人生出敬畏之意。
西壁沿内壁盘旋而上的是一条窄窄的螺旋阶梯,首通塔顶,宛若龙蛇缠柱,蜿蜒而上。
每一层的壁龛之中都供奉着几十尊小型金佛,整齐排列,姿态各异,光芒流转间,仿若凝视来人。
叶逸尘心中一动,默默拱手向一尊佛像合十施礼,随即运起一缕真气悄然探入佛像之中。
片刻,他眉头紧锁,神色微变,低声道:“老铁,这些佛像体内……竟藏有真气波动。”
铁中阳闻言瞪大了眼:“什么?
佛像中怎会藏有真气?
莫非……这些根本不是普通佛像?”
叶逸尘沉声应道:“你不奇怪,真气怎会脱离人身而独立存在吗?”
铁中阳说:“说得也是,那就更古怪了。”
两人立刻放轻脚步,顺着阶梯拾级而上,心中警惕至极。
佛塔内静得可怕,只余木梯轻响与呼吸交错之声,仿佛整个空间正屏息凝视着闯入者。
二人边走边推测,叶逸尘突然灵光一闪,说:“我有个可怕的猜测,那少年失去的气海,就封印在这佛像里。”
铁中阳也惊呼道:“不无可能。
且说那少年的血腥气断于寺门前,刚好这佛像里凭空藏有真气,刚好他的气海又消失不见,这一切很难说是巧合。”
叶逸尘点头称是。
二人再向上探寻。
越往上行,空间愈发逼仄,阶梯仅容一人通行,脚下踩着的木板略显陈旧,咯吱作响,稍有不慎便有失足坠落之虞。
低头望去,只见塔底深不见底,光影扭曲,令人心生晕眩。
终于攀至塔顶,只见阶梯尽头架着一条旧木梯,通往上方被封住的阁楼。
阁顶由一块厚实木板盖住,将上层景象完全隔绝。
铁中阳率先登上木梯,木头顿时发出“吱呀”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
叶逸尘小心托住木梯,护在下方,提防滑落。
铁中阳抬手敲了敲阁板,低声道:“是空的。”
随即伸手试图掀开。
谁知他手指刚触碰到木板,忽听“叮铃铃——”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铃响骤然响起,回荡于塔内每一寸空间。
“糟了!”
二人几乎同时低呼,心头一紧。
“砰!”
一声巨响,塔底大门猝然关闭,回声震耳。
与此同时,塔外骤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似有数十人迅速聚集,将佛塔团团围住,杀气骤起,风声呼啸如刀。
而塔内,那些安坐在壁龛中的佛像忽然开始轻微颤动,接着晃动越来越剧烈,仿佛被某种力量激活。
一尊尊佛像似要挣脱束缚,栩栩如生,眉宇间竟透出森冷煞气,与方才的庄严慈祥判若两人。
铁中阳脸色骤变,低声道:“不好!
我们被盯上了!”
话音未落,只见塔中央那尊金佛背后,忽然悄然开启一道暗门,从中缓缓走出一人,正是慧明住持。
此时的他,手持念珠,面带微笑,双手合十,仍是那副温和慈悲的模样。
但他眼中却无半分慈意,声音缓缓响起,如同冰雪落石:“二位施主,不请自来,我网开一面,允许二人随意走动,不想尔等竟窥探本寺重地,既然如此,那就留下罢!”
说罢,他手中佛珠陡然转动,嗡嗡震响,塔内诸佛像随之同时一颤,金光大盛,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壁而出,化作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