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公立学校是没有住宿的。
多年的住宿生活，让他很不适应在家的日子。
虽然这个家保姆收拾得很整洁，但闻心觉得，还不如自己那个脏乱差的宿舍。
母亲永远那么佛系。
对他也是爱搭不理。
仿佛他就是空气。
但是今天程锐的话让他心里起了涟漪。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有价值的。
于是他心里有点小雀跃，从来没有这样盼着闻瑞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闻瑞并没回来。
闻心有点小失望。
回到房间，他就一首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以至于整个晚上什么也没干成。
游戏也不香了。
快到十点的时候，闻瑞回来了。
闻心听见了他上楼的声音。
脚步很沉重，似乎很累。
闻心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去找闻瑞。
但是内心还是澎湃着，万一呢？
于是闻心走出去，在走廊里，他看见闻瑞正要推门进房间。
“爸！”
“嗯？”
闻瑞回过头。
平时这小子见了自己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今天怎么主动打招呼了？
不用说，指定又惹事了！
闻瑞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在公司一天就够他烦的了，回来还要面对这么个刺头，没有一个省心的！
“说吧，又惹什么祸了，这次又把谁打了？
是要赔钱呢还是要赔礼呢？”
闻瑞不耐烦地说。
“爸，我没打架。”
“哦？”
闻瑞挺意外。
“那什么事？
缺钱了？
上周不是刚给过你吗？”
“我也不是要钱，我，我……”“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像个娘们似的！”
闻瑞显然失去了耐心。
“爸，我想换个班级！”
“啥玩意儿？
你想上哪去？”
既然都说出来了，闻心反而不怕了，他挺首了腰杆，第一次为自己的理想这么硬气。
“我想去打篮球。”
“啥？
篮球？
你疯了吧？
我堂堂著名企业家的儿子是个打篮球的？
传出去，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闻瑞因为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可我喜欢！”
“喜欢个屁！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学校，混也得给我混完！
到时候，我找人把你送出国，镀个金，回来好帮我的忙！”
“可我不喜欢做生意！”
“什么？
不喜欢？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若不是老子养活你，你连条狗都不如！
还有你那占着窝不下蛋的妈，要是没用都给老子滚蛋！
老子不养闲人！”
闻瑞咆哮着。
闻瑞的言语，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闻心的心脏。
他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倚在房门上，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就知道会是这样。
闻瑞若讲理就不是闻瑞了。
多可笑，他还以为可以说得通。
闻瑞的世界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
每次骂他，也总会把母亲带上，他在外面那么多女人，也没见谁下过蛋！
闻心趴在床上，难过了许久，一颗心好不容易拼凑起来，转眼又碎了一地。
他爬起来，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满满的小星星。
好像五岁多的时候，他第一次从门缝里看见闻瑞打母亲，一个巴掌，母亲从楼梯上重重地摔下去，磕掉了两颗牙。
当时他并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打架，但是他吓坏了。
忍着哭，不敢吱声。
他哭到了半夜，然后爬起来，从日记本上撕下来一页，然后又用小刀裁下来一条，折了个小星星。
那时候他刚刚学会折星星。
是幼儿园的阿姨教的。
阿姨说，流星划过的时候，可以对着流星许愿哟，愿望都会实现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流星，他只能对着小星星默默祈祷。
从那以后，每次不开心时，他都会折一颗小星星，慢慢地，折满了一盒又一盒。
只有第一颗小星星最与众不同，因为它是用日记本折的。
最普通，也最刺眼。
母亲脸上的淤青一个多月才好。
从那以后，母亲就变得佛系，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她对闻瑞视而不见，以至于闻瑞经常骂她，就是块木头，一点情趣没有。
闻心稍大一点的时候，有一次拿了颗核桃想送给闻瑞。
因为他听母亲说过，父亲爱吃核桃。
可是当他正要推开闻瑞的房门时，里面传出来一声声不可描述的喘息和***声。
小小年纪的他，以为父亲是病了，就赶忙推开门，结果他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正坐在桌子上，脚下是一堆零乱的衣物。
闻瑞扭头看见他，气坏了，扯着嗓子喊：“滚！”
闻心却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也不会动。
闻瑞顺手抄起一本书，向着闻心的头就砸了过去，很快，闻心就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鼻梁向下淌。
最后是母亲听见了声响，牵走了他。
母亲很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还把门重新关好。
虽然小小年纪的闻心，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幕却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往后岁月，当他越来越懂得男女时，他就无法控制地厌恶闻瑞。
他若不是他的父亲，他很想说，他就是个畜生！
连带着，他也开始讨厌自己的母亲，永远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表情。
他情愿她提离婚，哪管跟着她开始吃糠咽菜，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她。
但是她没有。
闻心猜想，可能是舍不得钱吧！
确实，钱是个好东西。
钱可以用来发泄，钱也可以买一个人的尊严。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闻心在校门口又遇见了程锐。
确切点说，他倒更像是在等他。
“诶，昨天跟你说的换个班级，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诶，说好的，你回去考虑考虑的？”
“不考虑。”
闻心边说边走，并不理会程锐。
“为什么不考虑啊？
你要是怕校长，我帮你说去。”
闻心停下脚步，“因为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行了吧！
这理由够充分不？”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锐站在原地，还不甘心地喊：“诶，诶，闻心！
你再考虑考虑呗！
我们那帮兄弟可都等着你呐！
等着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