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尖利的咒骂声里混着酒瓶碎裂的脆响，她缩进窗帘褶皱形成的三角区，把弹珠按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摆成首线。
对面503室的阳台晾衣绳上，程野的校服正在滴水，袖口处洗褪色的蓝条纹像囚服的编号。
突然，一滴水珠坠落在紫色弹珠表面。
许初晴抬头看见程野倒挂在生锈的防盗网上，他嘴里叼着螺丝刀，右手握着缠满绝缘胶布的手电筒，脚踝被铁艺葡萄藤花纹勒出深红印痕。
"喂，"他吐出螺丝刀，"敢接住这个吗？
"一道银光划破潮湿的空气。
铝制饼干盒砸进许初晴怀里时，盒盖自动弹开。
盒底铺着晒干的玉兰花瓣，上面躺着个用电路板和齿轮拼装的小装置——十二个玻璃弹珠嵌在铜丝绕成的轨道上，中心位置粘着枚纽扣电池。
"按这里。
"程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许初晴按下生锈的图钉开关，弹珠突然沿着轨道疯狂旋转，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交织成跳动的彩虹。
那些光斑正好笼罩在墙面的蜡笔画上，给暴雨夜的男孩剪影镀上流动的霓虹。
母亲踹门的声音突然停了。
许初晴听见程野在敲击暖气管，三短三长三短的震动顺着墙体传来。
她翻开昨天捡到的《摩斯密码手册》，指尖停在"求救信号"的词条上。
正午的太阳把天台水箱烤出铁锈味。
程野用放大镜聚焦阳光，将许初晴作业本上的"晴"字烧出焦痕。
"这是光棱剑，"他把放大镜***裤兜，"昨天那帮抢你书包的***，明天就会收到灼伤通知书。
"许初晴正在给旋转装置添加新齿轮，突然听见楼梯口传来嬉笑。
三个高年级生提着油漆桶围上来，为首的黄毛踢翻她的工具箱："小瘸子又在搞废品艺术？
"程野突然举起放大镜，聚焦的光斑精准落在黄毛裆部。
尖叫声中，许初晴抓起装置按下开关。
十二道彩虹同时投射在对方脸上，趁他们捂眼的瞬间，程野拽着她躲进水箱背后的夹缝。
逼仄空间里，她听见程野腕表秒针的声响和自己的心跳重叠成某种密码。
黄昏时分，程野在葡萄藤缠绕的防盗网上系了条碎布拼成的旗子。
许初晴解开母亲遗留的檀木盒，取出银质蝴蝶发卡时，盒底的照片滑落——六岁生日那天，父亲握着她的手切蛋糕，母亲指甲上的红色甲油己经斑驳。
"用这个当盟约。
"她把发卡塞进程野手中。
程野拆下自行车链条，用老虎钳弯成星星形状，突然盯着她衣领后的淤青："如果有人打你..."他扯开自己的校服，胸口赫然有道蜈蚣状的缝合疤痕，"就咬这里，我痛了就会来。
"暮色中，程野将发卡别在旋转装置顶端。
齿轮带动蝴蝶翅膀高频震颤，在墙面上投出巨大的、正在破碎的光影。
许初晴不知道，此刻程野父亲正用长焦镜头记录着这一切，相机显示屏上的红点对准她后颈的胎记。
深夜，许初晴被齿轮卡死的异响惊醒。
月光下，旋转装置正在疯狂抖动，十二颗弹珠脱离轨道乱射。
她扑过去按住盒子时，发现弹珠轨道被人涂了润滑油，原本的铜丝被换成磁铁条——紫色弹珠吸附在磁铁末端，内壁的"LY"刻痕正在溶解。
窗台突然传来石子敲击声。
许初晴掀开窗帘，看见程野站在暴雨里举着改装后的手电筒。
他按下开关，光柱穿透雨幕，在天花板投射出完整的彩虹光谱。
但当她举起放大镜细看，发现那道彩虹里混着诡异的靛黑色光斑，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对面阳台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许初晴踮脚望去，程野父亲的黑皮鞋正踩在那枚蝴蝶发卡上，鞋跟碾过银翅时溅起的星火，在雨夜里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