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她能逆天改命章
将心思从安澜身上收回,他才心不在焉的同澹台弈开口。
那股魂都要被人拐走的劲,看得一向沉稳的澹台弈也快要沉不住气。
任谁也能看出这人心乱了。
往日凉薄的要死的人,怎得对个孩子百般耐心了。
“我问你在药师谷到底出了何事?”
少年人当如万仞山岗的青松挺拔,一眼望去,自是峰峦奇石中的一抹绝色。
他穿着一身金竹暗纹玄衣,玉带束腰,一侧悬剑,气势内敛却慑人。
发髻整齐,点翠抹额下斜眉入鬓,眼瞳深邃鼻若胆悬,两片薄唇抿在一块便有些不怒自威。
远山近水间的笔墨色,落在他面前也逊色三分。
通身气质矜贵斐然,外表更是犹如天神,不然你以为安澜为何一眼就喊他大爹爹呢?
因为他是真俊啊。
闻人秋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吃味。
想着安澜那股爱美劲,若他出门让澹台弈照顾几日,那这丫头的魂还不得跟人家飞走了?
自家孩子要黏别人了还得了?
“说话就说话,怎得还没个正形?”
突然遭受指责的澹台弈:“?”
他垂眼打量自身,站得端正,腰板笔首,哪里没正形了?
闻人秋收起一身尖刺,转而切入正题。
他的面色忽而变得很淡,连着语气也有种冰水洗涤过的寒凉:“泥骨方可知晓?”
澹台弈颔首:“自然。”
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泥骨方为药师谷谷主所独有,一张药方活死人肉白骨,尽管至今还未完全参悟,己足以令其并肩神明,为世人狂热追捧。
朝廷江湖皆是敬其三分。
抬进药师谷的人,只要一息尚存,自会活蹦乱跳的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药师谷可以医治的人,和死人。
这是泥骨方带来的底气,但这药方只有历代谷主可以参悟。
到了这一代,谷主的位置落在闻人秋的身上,诸方久积沉郁的贪欲终于爆发。
少年太过青稚,十西岁,势单力薄,不过是有些天赋的幼苗,扼杀,易如反掌。
这片日光终究过于单薄,遮不住暗涌的黑影。
杀人夺方,昔日和睦有礼的师兄弟倏尔撕破和善的假面,争先恐后亮出刀锋,迫切的要将他剥皮剜骨。
大雨瓢泼那日,黑云压城的夜色中,他像是滩烂泥摔在水坑。
胜雪的白衣脏乱难堪,泥水和雨水宛若碎着的盐粒浸入伤口,疼得厉害。
喘息间似有刀子割出切肤之痛。
药方己经被你们夺去,为何还要相逼至此?
刀尖,箭锋,无一不淬着剧毒。
闻人秋全身的细胞己经被恐怖的毒素破坏,肺腑是落在烧沸的油桶中翻滚的灼痛。
要死了。
谁都知道这是必死局。
雨势太大,冲散血迹,暴雨声掩盖一切声响,浓雾遮盖天地,漆黑中追捕变得十分困难。
一群人这才意兴阑珊的撤兵。
说到底,身上致命伤口十几处,混有无数剧毒,这种处境下,必死无疑。
与其在这浪费时间淋雨,不如回去看看药方,去迟了可就分不到羹了。
轰隆——惊雷闷空劈下,刹那的白光照亮那些面皮上毫不遮掩的丑色。
闻人秋倒在街口,气息渐凉,同拐角被冲刷的死老鼠并无二致。
发烂,发臭。
只是怨恨,不甘,怒气裹挟在胸口,他不愿就此闭目。
本该死不瞑目,模糊的视线中,却是悄无声息闯入一双赤白的小脚。
暗红的裙摆散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连这场倾天倒地的大雨也无法冲洗干净。
是谁……?
他费力挣扎,想要掀起眼帘向上看去,不过在快速流失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对方沉默着,在他面前跪坐。
一只手带着难以言说的柔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他的发顶。
如果说不是一个人含恨死去,而是临死前有人送他一程……天地之间,是不是还有人知我。
他矫情的自嘲,胸腔漫上一股强烈的悲伤,被挤压释放,又渐渐归于平静。
他合上眼,狰狞的面目变作以往的宁和。
死去了。
身体像是丧失所有养分的花,彻底枯败。
又莫名的,有风携带远方的水汽滋润着花的心脏。
闻人秋支起双臂,在地面痴坐许久。
伤口愈合了。
侵袭五脏六腑的毒素消失了。
他盯紧倒在地面被红色斗篷遮盖的小小身形,发抖的指尖揭开覆落的兜帽,露出那张惨白稚嫩的侧颜。
女孩的睫毛纤长,根根分明,还粘着未干的雨汽,自颈间坠地的长命锁十分瞩目。
少年茫然无措,下意识捻起银锁,便见中间一笔一划刻着安澜二字。
此刻,他当真想质问全世界。
你们知道神迹吗?
不是药师谷那张薄薄的药方。
而是在他眼前的女孩,他所亲身经历的真正的神迹。
那日暴雨不知何时止息,废弃的庙宇内,他护着她竟是一夜好眠。
醒来时,雨过天晴,纯净的天空瞧不出一丝昨夜的血色。
女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呆呆地扒拉一下乱糟糟的发丝,面对闻人秋的询问频频摇头。
——名字呢,也不记得了?
她摇头,颈间的长命锁跟着晃出弧度,眨着一双幼鹿般的眼瞳,仰头懵懂地盯着他的发顶看。
大抵是想起昨夜发间温和的安抚,少年的神色情不自禁的发软,含笑的眼睛多出几分真挚。
他指向那块银锁,提议道。
——既然上面有名字,我便唤你安澜如何?
女孩混乱的脑袋勉强理解,苍白的手抱着银锁翻来覆去,也不识字,只是信任依赖地重重点头。
——嗯!
都听爹爹的!
笑容忽然僵在唇角的闻人秋:……?
莫非昨夜暴雨真给这丫头淋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