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仪式设在省文化广场，红毯从主席台铺到停车场，三十七个地市代表团的花篮挤得密不透风。
赵玥对着休息室的镜子正了正党徽，镜面反光里，郑国忠正捏着发言稿和宣传部的人耳语，他手背上那块烫伤疤痕随着冷笑扭曲——那是三年前她当众否决他小舅子工程时溅到的热茶。
“赵主任，牧民代表献哈达环节取消了。
”秘书小周气喘吁吁推开门，“统战部说藏语翻译临时请假，怕群众听不懂致辞。
”赵玥的指甲掐进演讲稿封皮。
那封皮是徐战江从***寄来的牦牛皮，粗糙纹理里还沾着雪山的寒气。
她想起三天前的党委会上，郑国忠阴阳怪气地敲着茶杯：“小赵同志去了***，可别被酥油茶泡软了骨头，忘了咱们的规矩。
”“通知电视台，我要用藏语发言。
”她解开中山装第一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淡青的针眼——上周打封闭针留下的。
***体检报告锁在办公室抽屉里，风湿性心脏病的诊断书被徐文塞了张支票：“高原缺氧，赵主任的命可比锂矿值钱。
”广场忽然骚动起来。
吴姗踩着细高跟冲进休息室，香槟色套裙裹着呛人的迪奥真我香水：“玥玥！
首播车己经就位，网友都在刷屏要看‘最美***女干部’！
”她亲昵地挽住赵玥胳膊，指甲却掐进她肘弯旧伤——那是徐战江演习时误伤的弹片擦痕，吴姗上个月探病时盯着纱布问：“特种兵的手，握枪稳还是握你的腰稳？
”赵玥甩开她的手。
主席台侧幕阴影里，徐文正和发改委能源处长碰杯，青稞酒液泼在锂矿开发蓝图上，洇湿了那曲地区的坐标。
三天前，他送来的勘探报告复印件还压在她枕头下，扉页钢笔字力透纸背：“雪莲花要扎根，总得有人松土。
”“下面有请赵玥同志致辞！
”主持人嗓音亢奋。
赵玥踏上红毯的瞬间，广场东侧突然涌出上百名藏族同胞，他们沉默地展开二十米长的唐卡，雪莲花在织锦上怒放，根茎却缠着森森白骨。
郑国忠的茶杯盖“当啷”落地。
统战部长慌忙凑过来解释：“说是那曲牧民自发送的，公安查过，没反动标语......”赵玥接过话筒，藏语混着寒气刺穿音响：“五年前我在那曲挂职，卫生院产房塌在暴雪里，是牧民们用脊梁给我撑了条生路。
”她解开袖扣，小臂上蜈蚣似的缝合疤暴露在镜头下，“今天这唐卡我收了，但我要改个图案——雪莲花的根，得扎在钢筋混凝土里！
”掌声雷动中，徐战江的迷彩吉普碾过花篮闯入广场。
他跳下车，军靴上的泥浆甩在郑国忠擦亮的皮鞋上：“赵主任，***军区派我来接您。
”他递上密封档案袋，火漆印下压着片风干的雪莲花瓣——那是他们大学时在实验室偷种的，毕设论文题目叫《高寒植物根系共生结构》。
吴姗的首播镜头突然摇晃。
她精心打理的卷发被档案袋棱角勾乱，弹幕瞬间刷爆“原配VS天降”的阴谋论。
徐文趁机挤到前排，鎏金打火机“咔嗒”点燃唐卡边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赵主任说是不是？
”火苗窜起的刹那，公安局长的手铐己经亮出。
赵玥抬手拦住，唐卡焦痕正好燎去那截白骨：“徐总烧的是赝品，真迹早收进省博物馆了——顺便说一句，您去年捐赠的防火涂料，质检报告还在我办公室。
”人群散去时，赵玥在吉普车后座发现匿名举报信。
泛黄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那曲锂矿招标暗箱操作，中标企业法人是徐战江亲弟。
”信尾附了张模糊照片：徐文在雪山下递出黑色皮箱，接箱人腕表反光里，隐约映出省委某位领导的半张脸。
“开车。”
她摇下车窗，徐战江的体温还残留在档案袋上。
后视镜里，吴姗正把哭花的妆容怼进首播镜头：“赵主任的唐卡暂时由我保管，请大家关注后续慈善拍卖......”吉普碾过满地花瓣，赵玥摸到座椅夹缝里的子弹壳——五年前徐战江参加边境任务前，曾把这枚弹壳塞进她手心：“等子弹锈透了，我就回来娶你。
”弹壳内侧新刻了一行小字：“锂矿探测队里有三个地质专家，上个月死于车祸。
”她望向窗外，徐文的奔驰S600正超车别来，车窗降下时飘出句话：“赵主任，***的雪，可盖不住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