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会说话的猫咪
积雪铺成了地毯，空气昏沉，冷风忽啸，路窗明蹲在地上，用一块老旧的儿童手表给婶婶发消息。
这表也称得上是古董了，是十二岁生日时爸爸在跳蚤集市淘来的，款式是十几年前爆火动画里的卡通绿色青蛙，如今绿青蛙都变黑青蛙了，泛黄的屏幕上全是划痕，触屏也偶尔失灵，只有发短信的功能勉强能用，但也得用指甲尖儿使劲对准了搓才行。
路窗明敲着字，手指冻得没知觉就伸嘴里含会儿，跟含冰棍似的。
短信的内容是：“婶婶，床板下面贴了一个袋子，里面是我暑假工攒到现在的钱，请把我和爸爸埋在一起。
如果死了真的会变成鬼，我会拉住爸爸不让他来找你的，以后就安心睡觉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删了后半部分，改成：“请把我和爸爸的骨灰撒在某所大学里，花坛草坛什么的就行，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剩下的钱报答你养育之恩。”
他小声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点击发送，然后把包里的罐子抱出来，放在天台的高沿上，又自己抬脚爬了上去。
高沿下面是狭窄的外沿排水渠，再往外就是另一栋建筑的天台了，两座天台之间是深不见底的空隙，像是漆黑的河要流向漆黑的夜空。
路窗明小心翼翼地坐下来，把骨灰罐子双手捧在怀里，晃着双腿。
上楼前他观察过下面的过道，把铁网门也反锁了，从这里跳下去是最安全的，不会伤害到行人。
流浪猫也检查过，他认识学校里的所有猫，但显然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灯光下不见一丝人或猫的影子，这种天气别说人了，猫咪也不愿意待在外面。
他把手表脱了下来，扔了下去，抱着罐子身体就向前倾。
“喂，少年。”
忽然有人冷不丁地叫住了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路窗明猛地刹住，猛地转头。
他是被吓住了，忽然出现的声音能是谁的？
鬼么？
否则怎么会先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是他呆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只猫。
一只黑如墨染的猫，绿色的眸子，算不上肥，站在通往天台的门前，悠哉悠哉地朝自己走来。
幻听了吧？
还是幻觉？
反应回来了还真是可笑，有人说死前会出现幻觉，走马灯或是最重要最想见的某个人，可他看见的不是爸爸，不是婶婶和李健龙，更不是自己曾经暗恋过的某个女孩......在路窗明人生的最后一刻，喊住他的幻觉居然甚至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
他认识学校每个地区的流浪猫，却不认得这只黑猫，一只陌生的猫叫住他，莫名其妙到有些幽默，又好像合情合理，因为他本来就没朋友。
路窗明自嘲地笑出了声。
这倒也不是他第一次出现幻觉了，爸爸死的那天，他也出现了幻觉。
路窗明的视线越过那只猫，抬向了头顶漆黑的天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飘雪的傍晚。
那天是爸爸在床上高烧不退的第五天，他买药回家路上，远远看见公寓楼失火了，楼房表面被什么东西炸出来一个洞，黑烟滚滚从里面冒出来，离他和爸爸的家只差了一个窗户。
路窗明找一个大妈借了电话，但爸爸没接，于是他逆着人流奔跑，可站在楼底却忽然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一只红色的怪物。
烟与火中若隐若现的人形怪物，全身都像是红色玻璃构成的，三西米高，脸上没有五官，一开始路窗明以为是什么巨大模型，可它又在动。
它踩在火中，低头扫视下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首到面庞朝向自己的那一刻又忽然停下。
十五岁的路窗明感受到那股视线，一股诡异的不和谐感带着恐惧涌出心头，他被吓得差点尿了出来，双脚也僵住了。
然后楼层再次爆炸，火焰和黑烟带着热浪扑出来，一口将他和爸爸家的窗户给吞了，消防员和警察从后方出现并拦住了他，抱住默默流泪的他强行远离了现场。
后来他才知道那都是幻觉，是煤气爆炸，也没有所谓的怪物，医生说是因为他总和爸爸一起看恐怖片，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产生了幻觉。
想到这里，路窗明忽然有些难过和生气，准备一头栽下去。
“我不是幻觉，路窗明。”
那只猫又说话了，鸡皮疙瘩一阵又一阵爬满全身，路窗明猛地转头，那只猫还是远远站着。
这幻觉也太吓人了！
知道他的名字还好像会读心！
路窗明的思绪像青蛙跳荷叶那样快速运转，为什么会有猫的幻觉？
有哪部看过的恐怖片桥段里有会说话的黑猫么？
本来路窗明情绪上来了，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都不觉得害怕，但现在一些恐怖片的画面从脑海中涌出来了，风的啸声像是婴儿的哭声......路窗明死死盯着那只诡异的猫，警惕它下一秒变成鬼平移逼近。
“我真的不是幻觉。”
又说话了！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那就只能是......鬼吧？
一定是鬼吧！
鬼意味着永恒而未知的惊吓与折磨，在路窗明眼里那是......比生活和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还是不管它早点跳下去好了......路窗明仍由自己的重心倾斜，想赶紧死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但是他惊呼一声“***！”
，他被勒住了！
自己的脖子被勒住了！
接着他就被那股力量往后拽，摔回了天台的地上！
果然是鬼么？
要被鬼掐死了么！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鬼......连鬼都要在自己死之前蹂虐自己，本来日子就过得那么操蛋和辛苦了，到底是凭什么......路窗明默默地流着眼泪，觉得即难过又委屈，首到一团黑色的热毛球从他衣服下面使劲儿钻了出来，又跳到他头上，一***就坐了下来......带着一股药香味，热乎乎的。
路窗明虎躯一震，揪住了它就狠狠一抛，黑色的猫咪在空中划过优美的曲线，最后轻盈地西脚着地“你你你什么东西？”
路窗明指着它大声问。
“猫。”
黑猫真的张口了，猫嘴里再次吐出清晰的人声来。
“胡说！
猫可不是你这样叫的！”
路窗明怒吼着，狠狠捏了自己的脸，***辣的痛感正从脸上传来。
“我认识你，路窗明，我是学校里所有猫咪的老大。”
“答非所问，我是问你为什么能说话！”
路窗明猛地摆手，死死瞪着它，也意识到了刚才不是厉鬼的冷手掐脖把他拖回人间，而是这只猫扑上来，咬住自己的帽子用体重把他拽了回去，而掐住脖子的，其实是他的衣领。
“我感染了病毒而进化了。
全世界有一万只猫咪都和我一样会说话，分布在世界的角落，请帮我们保密，我们对人类没有敌意。
如果你说出去，我们就只能把全人类毁灭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