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租住在江城城中村的一栋老式筒子楼内,隔音差、水压低、蚊虫肆虐,却因便宜勉强栖身。
每天他都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人力市场回到这间狭窄逼仄的小屋,屋内除了床和书桌,便是角落堆叠的纸箱。
天花板常年渗水,梅雨天时有股酸腐霉味,就连地板上的木板也早己被踩得起翘。
楼道昏暗,墙壁剥落,半夜还能听见隔壁争吵的声音和楼上传来诡异的脚步声。
六月某夜,知秋面试失败,从临江路乘末班地铁回家。
出了站,他绕进村口小巷,那是唯一一条能省十分钟路程的捷径。
小巷尽头是一座破旧的小庙,传说早年间香火鼎盛,供奉的是湘西的某位地祇,但近年来早己荒废。
常有人往里丢些冥纸、香灰,有时还可见黑狗毛、童鞋、符纸等怪异物什。
知秋刚靠近,就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庙门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尊纸人。
那纸人高约一米五,五官模糊,剪裁粗糙,却又栩栩如生,身上缠绕着一根鲜红的长绳,绳头通入庙内,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他停住脚步,望着那纸人。
夜风吹来,纸人轻轻晃动,红绳发出“唰唰”的摩擦声,好像在向他招手。
知秋心头莫名一紧。
他心知江城地界常有人搞民间法事,却从未如此贴近诡异。
他强作镇定,绕道而行,尽量不去看那纸人的眼睛。
但他总感觉,那纸人似乎“看”着他。
翌日清晨,警笛声将整条小巷从睡梦中惊醒。
小庙被封锁,警戒线拉起,巷口围满了围观的人。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听说死的是个年轻女的,头都不见了……”知秋混在人群中远远望去,见几个穿白衣的法医从庙里抬出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血迹在布面渗出触目惊心。
梁上垂下一根红绳,其上悬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嘴中塞着烧过的冥纸,纸灰仍在轻飘。
“昨天我还路过呢,谁想到出这种事……” “那庙早该拆了,晦气。”
“听说死者眼睛被挖了……”议论声此起彼伏,仿佛恐惧也成了八卦的一部分。
警方很快找到知秋,理由是他是“最后一个路过小庙的住户”。
在派出所的询问室里,警察反复问他:“昨晚有没有看到有人在庙前?
听见什么异常声音没有?”
知秋如实回答,只说看到庙前有烧纸痕迹,但没有看到任何人。
但他隐瞒了纸人的事。
他自己都搞不清,那纸人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他疲惫幻想中的一场错觉。
做完笔录回到出租屋,他刚掏钥匙开门,便发现门缝里夹着一张黄纸符。
纸符边角破碎,隐约可见朱砂画出的符文与小字:“镇煞安魂”。
他心中一凛,转头看向楼梯转角,只见房东岳婆婆拎着一篮菜慢慢上楼。
“婆婆,这个符……”岳婆婆眉头紧锁,缓缓道:“你若撞见了不该看的,就别再提。
纸门一开,魂便难安。”
说罢,头也不回地上楼,只留下一串沉重脚步。
知秋站在原地,握着那张黄纸符,只觉心底那丝寒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