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挣钱！
挣钱的机会就在眼前，绝不能错过。
细雨从中午开始下，越下越大，到了下午，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化作倾盆大雨，遮天蔽日。
“少了一场粥。”
二狗摸了摸肚子，一脸埋怨：“施粥的摊子都收了。”
一天施粥两场，因为下雨变成了一场。
“别胡说。”
白姨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喃喃自语：“老天爷这么做肯定有它的道理，咱们应该感恩。
有了这场大雨，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呢。”
郑伯没有说话，蹲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雨幕。
林缚很理解他的心情。
三年大旱，无数人曾苦苦哀求老天爷降下甘霖，结果却只能妻离子散，沦为流民。
如今看着大雨倾盆，却不在故土，心情必定十分复杂。
“齐州……”良久，郑伯才低声呢喃，语气中满是感慨：“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真是个好地方。
要是能在这里安家立业，该有多好啊。”
……翌日。
雨过天晴。
天还没亮，林缚他们就早早混在施粥的队伍里填饱肚子，然后挎着准备好的竹篮、布兜，朝着城南的群山进发。
数万流民浩浩荡荡地前行，从高空俯瞰，犹如无数连成线的蚁群。
“蘑菇一般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大多长在树根、朽木上。
彩色的蘑菇千万不要采，有毒。”
郑伯低声叮嘱：“隔壁的何婆婆说，山里最常见的是草菇、松菇、平头云菇，其中松菇晒干后价钱最贵。”
“还有较为罕见的虎掌菇、松茸、灵芝……”“灵芝也是山里长的呀？”
二狗双眼放光：“吃了能成仙的那种灵芝吗？”
“你想什么呢？”
郑伯失笑道：“要是成仙这么容易，那山里不都是神仙了。
不过灵芝确实很值钱，一株能卖几十大钱呢。”
“采到一株，半个月都不用愁了！”
一株几十大钱！
听到这话，二狗恨不得立刻长出几条腿，飞奔到山上，采几株灵芝发大财。
所谓望山跑死马。
南山看似近在眼前，可等几人真正走到山脚，己经过了晌午，众人也都体力耗尽，饿得饥肠辘辘。
“来。”
白姨从布兜里拿出几张备好的薄饼递过来：“先吃点东西垫垫。”
“这……”二狗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搓着手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谢了。”
林缚倒是大大方方地接过，说道：“要是我真能采到菇卖了钱，算白姨一份。
要是没采到，就当欠您一个人情。”
白姨一介女流，还带着囡囡，不可能深入山林，采到菇的可能性不大。
几人帮忙，也算是不白来一趟，白姨准备饼也是这个意思。
拒绝反而显得矫情，白吃更不可能。
“说的是。”
郑伯笑着递给二狗一张薄饼，说道：“咱们几个就别客气了。
虽然来自不同地方，但就像一家人一样。
咱们得拿出当初抢房子的劲头，狠狠采它个十斤八斤菇。”
当时给流民分房，他们能抢到一处，可是费了不少力气，还流了血。
“嗯。”
二狗点头应是，但表情却有些迟疑。
几人就着冷水吃了饼，再次鼓足力气朝山上走去。
因为来的人太多，担心前面的山菇都被采完了，郑伯提议走没人走的小路，去前面看看。
林缚和二狗都表示同意，留下白姨在大路上守着，三人继续前行。
“快看！”
“是蘑菇！”
二狗眼尖，率先发现一小簇野山菇，应该是较为常见的草菇，估算着怎么也有三西两重。
“你小子运气不错。”
郑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采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就算是三人同行，也是谁先看到算谁的。
而且，为了避免争执，几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拉开。
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招呼大家聚在一起。
山林中没有路，到处都是枯枝落叶，还遍布蔓藤荆棘，甚至可能藏有毒蛇猛虎，绝非善地。
采菇听起来轻松，实际做起来才知道艰难。
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所收获，运气不好，很可能忙碌一天也一无所获。
“伯。”
林缚倚着树，看着旁边面色有些异样的郑伯，关切地问道：“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二狗正兴奋地清点自己采到的山菇，闻言看了一眼郑伯，却没太在意。
“没事。”
郑伯摆了摆手，苦笑道：“你还挺细心。
我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一到下雨天，瘸腿就疼，治不好了。”
说着，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右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是风湿？
还是关节病？
林缚皱眉，随即小声提议：“要不然伯您就别采了，我看这一天也没多少收获。”
转了半天，他自己也只采到不到一斤的草菇，算下来也就一两个大钱，可能还不够消耗的体力，郑伯采到的更少。
说实话，为了这点收获伤了身体，有些得不偿失。
采山菇这种事，并不适合体质娇弱又带着孩子的白姨，以及身上有旧疾的郑伯。
二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有些不舍得现在就回去，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没事。”
郑伯摇头，然后嘿嘿一笑：“论采菇，我可能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但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根短竹：“这种竹子叫青叶竹，可以做竹筒，也能编织东西，集市上有卖的，碰到合适的砍下来也能卖钱。”
“我见过。”
二狗凑近瞅了一眼，双眼一亮，急忙说道：“下次碰到，我也砍几根。”
“没那么容易的。”
郑伯摇头，“这种竹子韧性很足，想要砍断并不容易，就凭你们手上的菜刀，怕是只会崩了刀刃。
得要这东西，还得掌握技巧才行！”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砍刀。
流民们大多有防身的“兵器”，不过大多是菜刀，既能防身又能切菜，郑伯有砍刀是因为他当过兵。
“起来吧。”
郑伯撑起身子，朝两人摆手，“天快黑了，赶紧多找找，看能不能多采些山菇，忙碌一天要是没什么收获才倒霉呢。”
“也是。”
运气有时候真的说不准，就在准备离开的短短片刻，林缚就找到了几簇山菇，收获颇丰，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大丰收的二狗更是依依不舍。
首起身，拍了拍双手，林缚把山菇放好，正欲转身离开，视线中阳光照射下的光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草丛，光晕中可见许许多多的灰尘在起伏飞舞。
灰尘？
应该是成团的孢子吧？
等等！
孢子……种菇？
林缚伸手，摸了摸那些粉末，脑海中一篇名叫《砍花法》的古代种菇篇目飞速掠过。
所谓“砍花法”，实则叫做“剁花法”更合适。
古人“吴三公”观察到有裂痕的树木，裂痕处往往会生长出山菇，所以尝试着自己能不能种植山菇。
虽然不明白孢子、菌丝、山菇之间的关系，但经由多番尝试，也总结出一套种植之法。
大体分为做墙、砍花、遮衣……惊蕈、采培等步骤。
这也是种菇术的起源。
作为自号博览群书的文科生，林缚也曾粗略看过这片文章，虽然细节处模糊，大致步骤倒是还记得。
就不知，地球的种菇术在这个世界还好使不？
试试？
“林缚。”
郑伯的声音响起，“天快黑了，别找了，走吧！”
“好！”
林缚声音一提，“这就来。”
随即转过身，在刚才采菇的地方找了些类似菌丝的东西，又在附近寻了株倒在地上的枯树剁了几刀。
依照种菇术稍稍处理，折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这次肯定是没有时间了，只能明日再来。
………………白婶在等候几人的时间里，竟然也采了两斤野山菇，说是因为囡囡到处乱跑，碰到了一堆山菇丛。
这运气，让郑伯赞叹不己。
“站住！”
下山路口，隐隐的呼喊声让几人一愣。
“把手上的东西分出一半方能下山。”
不知何时，十几位蓝衣短打打扮的男子手持刀枪，守在下山路口。
“为什么？”
前面有人不甘怒道，“这山难道还是你们的？”
“你还真就说对了！”
蓝衣中，一位鹰钩鼻面带冷笑，“这边的几座山，都是我们巨鲸帮的，看在衙门老爷的面子上，你们上山我们不管，但从山里面拿走东西，却不能白拿！”
“唰！”
利刃出鞘，首指一干挎着竹篮的流民，冷冰冰的杀意比傍晚寒风还要刺骨，“老老实实把东西分出一半，不然……”“你可以试试！”
后方，郑伯眉头皱起。
二狗则是紧了紧背上的蘑菇，面上满是不甘心。
一半！
今日他的收获就算是不少，分出去一半也所剩不多了，而且还要给白婶、囡囡一部分。
至于“巨鲸帮”敢不敢动手？
这等事朝廷为何不管？
这一路行来，草菅人命的事他们见得还少了？
巨鲸帮在城内可能不敢嚣张，城外谁人会管？
又有谁敢管？
当即小心开口：“要不然，咱们绕过去？
山这么大，从哪里都能出去，还能被他们找到不成？”
“别冲动。”
林缚急忙摇头，“咱们初来乍到，对附近的路也不熟，再说他们不可能没有防备，被发现就糟了。”
二狗撇嘴，朝郑伯投去询问眼神，奈何不论是郑伯还是白婶都不打算冒险。
“罢了！”
眼神闪烁，二狗面色发狠，“你们不去，我自己来！”
说着狠狠跺了跺脚，折身朝着后方奔去，不等林缚开口劝阻，就没入稠密的树丛消失不见。
“别劝了。”
郑伯轻轻摇头，“二狗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