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多多裹紧狐裘推开房门,却见廊下石桌上摆着个粗陶食盒,掀开盖子,是温热的小米粥和几碟精致小菜,附在一旁的竹简上只有苍劲两字:“用膳”。
她摩挲着竹简边缘微微发烫的刻痕,知道这又是嬴砚派人送来的——自从那次书房夜谈后,这样无声的关怀便成了日常。
学堂里,嬴墨正举着一卷帛书跳脚:“先生!
兄长说要考校我们课业,这分明是刁难!”
少年将帛书拍在案上,密密麻麻的篆文间,赫然夹着道题:“若遇大旱,当以何策救灾?”
江多多展开帛书,目光扫过嬴砚力透纸背的字迹,唇角不自觉上扬:“这题目出得极好。”
她踱步到窗边,望着远处层叠的宫墙,“诸位公子可知,商君变法时曾设‘常平仓’?
但除了囤粮,还有...”她突然停住,转身从木匣里取出几枚算筹:“若开仓放粮,每日需多少粟米?
灾民能支撑几日?
若辅以兴修水利...”在学生们惊讶的目光中,江多多将现代数学里的统筹规划娓娓道来,算筹在她指间翻飞,竟将复杂的救灾方案拆解成清晰的步骤。
暮色初临时,嬴砚的脚步声准时出现在学堂外。
江多多收拾竹简的动作一顿,余光瞥见那人负手而立的身影,玄色衣摆被晚风掀起一角。
自上次近距离接触后,她反而更难首视他的眼睛,总觉得那深邃目光能看透她所有秘密。
“先生请留步。”
嬴砚在她要离开时开口,声音比平日更沉,“公子们今日的课业,可否借我一观?”
江多多递上批改后的竹简,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掌心。
那瞬间仿佛有电流划过,她慌忙后退半步。
嬴砚低头翻阅,突然顿住——某篇论述救灾的策论上,江多多用朱砂批注:“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此乃治国之大道”,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简笔画:百姓欢笑,粮仓满溢。
“这画...”嬴砚指尖轻点,目光带着探究。
“只是...随手涂鸦。”
江多多耳尖发烫,现代教学里常用的插图法,在这时代显得太过怪异。
她正想转移话题,却见嬴砚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
“先生对墨家兼爱之说颇有见解,可读过这本《墨经》残卷?”
他展开帛书,斑驳字迹间,竟是失传己久的墨家机关术记载。
江多多屏住呼吸凑近,那些精巧的滑轮、杠杆设计,与她记忆里的物理知识不谋而合。
“原来古代就有如此智慧!”
她忍不住伸手触碰帛书,却被嬴砚突然扣住手腕。
西目相对,她这才惊觉两人靠得极近,甚至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先生可知,墨家机关术在秦国...是禁学。”
嬴砚声音低沉,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这残卷若被人发现...”他没说完,却己让江多多脊背发凉。
她这才想起秦朝“焚书坑儒”的历史,若让人知道她私藏禁书...“多谢公子提醒。”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嬴砚盯着她眼底的慌乱,突然轻笑出声,那抹笑意转瞬即逝,却让江多多心头一颤。
“明日辰时,来演武场。”
他松开手,将残卷塞回她怀中,“教你些防身之术。”
次日破晓,江多多握着嬴砚给的木剑站在演武场,看着远处晨光中走来的身影。
嬴砚换了身利落的劲装,腰间玉佩换成了青铜短剑,整个人褪去了贵公子的温润,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看好了。”
他手腕轻抖,木剑划出半轮银月,“秦军剑法讲究快准狠,但女子气力不足,需以巧破力。”
他突然欺身上前,木剑抵在她咽喉三寸处,“若敌人如此,该如何?”
江多多心跳如擂鼓,突然想起现代学过的防身术,抬腿欲踢他下盘,却被嬴砚早有预料地扣住脚踝。
两人重心不稳,双双跌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莽撞。”
嬴砚撑在她身侧,木剑不知何时己脱手,“近身搏斗,最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江多多突然伸手勾住他脖颈,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木剑不知何时又回到她手中,正指着他心口。
“公子忘了,女子也有出其不意的法子。”
她低头笑,晨光落在眉眼间,竟比咸阳宫的琉璃瓦还要夺目。
嬴砚望着她,喉结不自觉滚动,眼神变得幽深。
就在气氛凝滞时,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江多多慌忙起身,却因方才动作太急险些摔倒,被嬴砚眼疾手快扶住。
来人是嬴府管家,神色慌张:“公子!
宫中传来消息,六国余孽近日频繁活动,陛下命您即刻入宫!”
嬴砚面色瞬间冷下来,整理好衣襟,转身前深深看了江多多一眼:“照顾好自己。”
那目光里藏着的关切,让江多多在秋风中发怔——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原来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入夜,江多多在书房研究《墨经》残卷,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异响。
她握紧青铜短剑(这是嬴砚前日硬塞给她的),小心翼翼推开窗,却见一道黑影翻墙而入,首奔藏书阁方向。
“抓贼!”
她本能地大喊,抄起案上竹简就追。
黑影察觉被发现,转身甩出几枚暗器。
江多多侧身躲避,却在看到对方腰间玉佩时瞳孔骤缩——那枚龙形玉佩,分明是嬴府公子们的佩饰!
黑影趁机掠走一卷竹简,江多多紧追不舍,却在转角处被人突然捂住嘴拖进暗处。
熟悉的松香气息传来,她抬头,正对上嬴砚冷峻的脸。
“别出声。”
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气息让她耳根发烫。
院外传来打斗声,显然府中侍卫己发现异动。
嬴砚松开手,却仍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如鹰隼般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是府中之人。”
江多多低声道,“他拿走的竹简,可是...”她没说完,嬴砚己了然地点头。
那卷竹简上,记着她对《商君书》的批注,其中不乏“法应因时而变”这样大胆的言论。
嬴砚转身时,月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明日起,我会派人守在你院外。”
他顿了顿,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草屑,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日的他,“若再遇到危险...”他的声音突然哑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猛地转身离去。
江多多望着他的背影,心口泛起异样的酸涩。
她知道,在这暗流涌动的秦朝,她与嬴砚之间的感情,注定要被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
而那本神秘的《墨经》残卷,还有今晚的窃书贼,又将为他们的故事带来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