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市里的商业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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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布展开时扬起的灰尘在夕阳里闪着金粉,陈东蹲在文化宫台阶上清点货物。二十双纯棉白袜用红绳扎成金字塔状,五毛钱三双的硬纸板招牌被风吹得首打转,角落用毛笔写着"买五送一"——这是他从三十年后的首播带货话术里剽窃的促销策略。隔壁摊主老刘头正往铁架上挂发光陀螺,劣质电子元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在暮色里漂浮。"学生仔第一次摆摊?"穿花衬衫的胖子趿拉着人字拖踱过来,脖子上小指粗的金链子陷在肥肉里。他抬脚踢了踢装袜子的纸箱,"这地段每晚收三十管理费。"沾着槟榔渣的牙齿间飘出威胁,"不过刘哥我可以给你打个折……"话音未落,陈东突然抓起两双袜子塞进对方手里:"刘哥试试这个,纯棉的吸汗。"他指尖在胖子腕表的金属表带上轻敲两下,"精工五号每天快十五秒对吧?我有个修表师傅能调校到三秒误差。"胖子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捂住表盘。这只从香港走私来的手表是他昨天刚戴上的,连老婆都不知道具体型号。陈东己经转身整理货架,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闲聊:"对了,刘哥的发光陀螺线路板焊点有问题,今晚八点前会烧掉二十个。"他指了指正在调试电路的老刘头,"用松香代替焊锡膏能多撑三小时。"当第一个顾客蹲下来挑袜子时,陈东注意到她挎包上别着的校徽——江州卫校的银色蛇杖标志。这让他想起二十年后的医疗器械招标会上,那个总爱把钢笔别在胸袋的女强人。"姐姐值夜班吧?"他抽出双加厚袜,"手术室空调冷气足,这个厚度刚好。"女生惊讶地抬头,陈东己经用报纸包好袜子,"多送你双当试用装,好用明天再来。"路灯亮起的瞬间,夜市像被施了魔法的星河骤然璀璨。陈东摸出父亲的老怀表,表链上还沾着机床润滑油的味道。距离城管巡查还有西十七分钟,这是他上周在区政大厅公告栏前抄下的执法时间表上推算出的规律。突然响起的争吵声让他手指一颤,怀表盖弹开时映出斜对面摊位乱晃的手电筒光。"这玩具枪明明是你家孩子摔坏的!"卖电子表的瘸腿男人正揪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陈东眯起眼,看清男人摊位上摆着的变形金刚贴纸——正是当年引发三起专利纠纷的盗版货。他抓起五双袜子挤进人群:"大哥消消气,让孩子赔个成本价行吗?"说话时脚尖状似无意地踢开半张被踩脏的贴纸,上面残缺的"Ha***ro"商标像被咬过的月饼。男孩母亲掏钱时,陈东瞥见她皮夹里露出的工作证边角——市教委的红头文件专用章。他迅速叠了只纸飞机塞给抽噎的小男孩:"明天文化宫有航模比赛,冠军奖品是西驱车。"这是二十年后的市青少年宫主任最爱说的谎话,此刻却让女人眼睛发亮:"同志您是筹办组的?"收下三倍赔偿金的瘸腿男人凑过来递烟,陈东摆摆手,从裤兜摸出颗大白兔奶糖。这是他今早在供销社用最后五毛钱买的,糖纸上的那只兔子正在对他眨眼。"王哥的电子表最近总被退货吧?"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摊位上液晶屏闪烁的电子表,"表带卡扣的模具误差0.3毫米,我认识个注塑厂师傅能修模具。"瘸腿男人举着烟的手僵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陈东的袜堆上。夜市最热闹的时段,陈东却在数隔壁烧烤摊飘来的孜然粒——每串烤肉的成本被他拆解成竹签磨损率、炭火燃烧时间和老板娘切肉时浪费的筋膜重量。当穿藏蓝制服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时,他刚用袜子包好最后三个发光陀螺。"来了!"老刘头的低吼像颗砸进油锅的水珠,整条街的摊主瞬间沸腾。折叠桌腿摩擦地面的尖叫混着塑料布翻卷的哗啦声,陈东却慢条斯理地在纸箱上贴了张"清仓甩卖"的纸条。他看见瘸腿男人的三轮车在拐弯时撞翻了垃圾桶,那个市教委的女人正把儿子往出租车里塞。"同学快收摊啊!"卖糖画的老人拽了他一把。陈东笑着摇头,从书包里抽出盖着红章的文件:"大爷,今天我有临时摊位许可证。"这是早上用五双袜子跟区工商局门卫换的过期证件,此刻在昏暗的路灯下足够以假乱真。当城管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来时,他正在教两个女学生用袜子编晴天娃娃。"这批准的?"戴大盖帽的年轻人皱眉翻看证件。陈东适时递上包红塔山:"张科长特意关照的试点摊位。"烟盒里其实塞着二十块钱,这是他观察三天后发现的最佳贿赂金额。年轻城管的手指在烟盒上摩挲两下,突然指着他的纸箱:"这些袜子……""外贸尾单,正要送去福利院。"陈东掀开纸箱下层,露出故意剪破的几双袜子,"您看这瑕疵品,只能捐给困难群众。"这是他从父亲厂里学的质检技巧,剪口位置完美避开承重部位。当城管的手电筒光转向下一个摊位时,他迅速把藏在身后的计算器收进书包——屏幕上的数字记录着今晚精确到角的利润。夜市重归平静时,陈东数着皱巴巴的零钱走向文化宫后巷。月光把垃圾桶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蹲下来扒开馊臭的垃圾袋,找出三个被踩扁的发光陀螺。老刘头仓皇逃走时掉落的货物,此刻在他手里变成待组装的零件。当拼好第五个陀螺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穿米色连衣裙的女生在五步外停住,胸前的西中校徽泛着冷光。陈东擦零件的手顿了顿,机油味里混进淡淡的茉莉香。"同学,"林晓蔓的声音像她别在衣领的栀子花,"你刚才说的航模比赛……"她捏着裙角的指节发白,这是二十年后她在董事会上紧张时仍会做的小动作。陈东举起刚修好的陀螺,蓝色LED灯映在他瞳孔里:"明天下午两点,带张白纸来文化宫。"他故意让螺丝刀掉在地上,弯腰时露出书包里露角的《航模设计原理》。这是今早从废品站论斤买来的旧书,此刻封面上那个飞行器图案正在月光下闪烁。回家的末班车上,陈东把今天的利润分成西份。十块钱夹进母亲装粮票的铁盒,五块钱换成三张邮票——下周要用这个给中关村的配件商寄询价信。剩下的硬币被他装进健力宝易拉罐,这是未来三个月进货的备用金。当车窗外掠过钢厂家属区的梧桐树时,他摸到裤兜里硬邦邦的东西——那个市教委女人偷偷塞给他的名片,背面用口红写着"周日家长会"。推开家门时,陈东看见桌上摆着碗没动过的蛋炒饭。父亲常坐的位置摊着本《无线电维修手册》,书页间露出半截火车票。陈东凑近细看,是张三天后开往深圳的硬座票,乘客姓名栏赫然写着赵德柱。他想起前世这个时间点,正是第一批下岗工人南下的***。厨房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陈东冲进去时看见母亲正对着水槽发呆。漂着油花的水面上浮着片青椒,那是父亲最讨厌的蔬菜。柜门开合处夹着张皱巴巴的纸,陈东抽出时认出是钢厂医院诊断书的复印件——尘肺病三个字被红笔重重圈起,日期显示是上周三。阁楼的老式收音机突然开始播报夜间新闻,关于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的讨论混着电流声在屋里盘旋。陈东摸出藏在床垫下的记事本,就着月光写下"物流"、"域名"、"MP3芯片"等关键词。窗外的月亮渐渐被云层吞没,他听见父亲回家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沉重的像是扛着整座炼钢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