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死人
上午十点多，太阳己升至半空。
林间凉风拂过，树叶沙沙。
倏然，一片叶子垂首落下，飘向地面。
哭咽声隐隐约约飘来，只见远处，一行村民缓步朝村口走来。
有手拎锄头的，有手提竹篮的，皆面露哀伤，时不时悲泣出声。
其中俩妇人和一个大姑娘，更是难过得啜泣不断，低头不停拭泪。
最前面的，是一对相貌颇佳的中年夫妇。
那汉子手抓柏枝，妇人则拿块红布，明显是家里有新丧。
两人眼眶红肿，嗓音沙哑，背脊都略微有些佝偻。
还没行至村口，前头就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干巴黑瘦的半大小子，见到人，高声喊道：“陈二叔……陈二婶，你们快回去，你家小禾，小禾她……她……她被吴大宝打死了……”“什么？”
这伙人面容失色，震惊当场。
陈老二夫妻一把冲了过去，陈母双手紧箍着蔡家老六的肩膀，唇瓣颤抖“小六，你说什么，我家小禾她，她怎么了？”
陈父也紧盯着小六，仿佛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蔡小六被他们逼人的视线唬到，脚后跟不自觉退了一步。
“叔……婶，你们还是带着雪姐，赶紧回家看看吧！”
陈老大和陈老二两家九口人，这才晃过神来，奔着陈家方向而去。
“小禾……”“小妹……”陈家位于村尾，临近山脚，三间泥土房。
这房子年前刚翻修过，外墙上能看出一些地方泥巴颜色不同，是最近糊上去的。
今天是陈奶奶下葬的日子，早上将棺材送上山安葬，中午是要请亲友吃席的。
这会儿陈家院内，围满了不少村民。
一些是来帮忙置办酒席的亲朋好友。
还有一些，是听到消息，跑来看热闹的。
马上就要农忙了，这两天队里放假，让大家养养身体，没上工，可不就闲的慌。
大家齐齐盯着地上二人。
来帮忙的隔壁邻居蔡婶子，跌坐在地，怀里抱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她面无血色，可见额角一个明显伤口，额头、脸庞、衣领上都是深色的血迹。
蔡婶子手里拿着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捂着伤口止血。
小丫头一身半旧土布长袖长裤，虽是土布，但是全身没有一个补丁，在这乡下，己经很是难得了。
刚度过困难时期没几年，这时候家家户户才缓过来，饭都还吃不饱，谁家衣服不都是补丁摞补丁。
这年头，条件好的人家，男娃都穿不上没带补丁的衣服，更何况是女娃。
可见平日里，队里那些老娘们唠的，说陈家一家子缺心眼，把一个傻丫头当宝的那些酸话，并不作假。
周围村民吵吵嚷嚷议论着，“刚蔡婶子说，小禾是被吴大宝打的？”
曹婶子满脸鄙夷，“可不是吗，太吓人了。
才十岁大点的小娃，就敢拿着石头砸人脑袋，吴家这独苗苗金孙，算是被养歪了。
一家子黑心烂肝的。”
旁边的人跟着附和，“再不好好教，以后肯定是要去蹲笆篱子的，老吴家这是要绝后啊。”
曹婶子不屑的呸了声，“都不用以后，这次陈老二和大队长就饶不了他，等着瞧吧。”
话毕，她幸灾乐祸地哼笑了声，双手环胸，那膀大腰圆的身躯，一看就不好欺负。
陈家人惊慌失措的冲进院内，旁人自发让开，腾出条道来。
堂屋内，灵位前最后一段香己燃尽。
案台上的烛火，也开始忽明忽暗，好像随时就要熄灭。
因着他们窜进院内，带来的一阵风，烛火猛地一颤，立马就要灭时。
忽然，绑在陈奶奶遗像上一角白布，悠悠一晃，挡在烛火旁，火苗又继续安稳地摇摇晃晃。
涌进来的陈家人中，初雪被拥在最前面。
她焦急地蹲下身查看，见血己经止住，又把脉确认完，才如释重负。
她站起身，对着家人微微点头，喊了句：“我去拿止血药和纱布。”
就风风火火往大队卫生所跑去。
陈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陈母轻手轻脚地搂过小女儿，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看到她这副似曾相识的惨状，心疼的首掉眼泪。
她摸着小闺女冰凉的小手，哽咽问：“蔡婶子，发生了什么？
我家小禾乖乖在家，那吴大宝又抽的哪门子疯。”
蔡婶子愧疚地回到：“唉，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等我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时，就瞅见小禾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
“当时栅栏外一个仓惶逃窜的人影，差点就消失不见了。
我顾忌着小禾流血的伤口，没法去追。
得亏那小王八犊子自己心虚害怕，拌了自己一跤，摔倒时痛叫了一声，我才听出是吴大宝。”
“早知道，我就搬到院子里来拾掇，还能看顾着。”
蔡婶子自责了一句。
其他几个来帮忙的婶子，纷纷歉疚地开口。
村口王家的大儿媳赵婶子说:“是啊，谁能想到呢。”
“说起来，我去菜地前，还特意看了眼小禾的。
当时，她手里抓了个鸡蛋，举到殷婶子遗像前，对着她奶奶说话呢，可乖了。”
另一个婶子点了点头，“对，那鸡蛋还是我给她拿的。
你们出门前，你家初阳急吼吼的跑进厨房，塞我手里一个鸡蛋，请我帮忙，煮熟给小禾吃。”
说完，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又内疚又后怕。
关键她们也没想到，那龟孙子，还能跑到人家里头打人，太猖狂了。
好家伙，当时可把她们吓了一跳。
陈家有多宝贝这小姑娘，相熟的人家都知道。
自从小禾六岁受伤变傻后，全家人对待她，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可惜了，陈奶奶去了，她是最疼小禾的，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小姑娘每年穿的新衣服和新鞋子，以及各种好看的头绳，都是她奶奶给她淘换的。
本就长得像个小仙童，陈奶奶又十分舍得打扮她。
乖乖，更是漂亮的不得了，十里八村独一份。
多瞄她一眼，人心里都能变得敞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