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日第七件被丢弃的法器，照例记录在青铜腰牌的背面——"庚辰年西月初九，剑阁弃剑三柄，药堂丹渣五斗"。
腰牌突然发烫，浮现出韩厉清晨留下的警告：废器谷执役，寿元折半，慎入灰雾。
宁缺用石化的左手小指摩挲着这行字，自从三日前发现指尖失去知觉，他就明白了所谓代价的真实含义。
"又在发呆？
"王二的声音从谷口传来。
这个药堂学徒每周都来倾倒炼废的丹渣，总爱打听灰雾的传闻，"听说上个月有个杂役被雾里的东西拖走了？
"宁缺沉默地指向堆积区。
王二倒完丹渣却不走，反而凑近低语："知道为什么选你守谷吗？
韩厉师兄的七个记名弟子，都死在这..."话未说完，他腰间玉牌突然炸裂，碎片在脸颊划出血痕。
"管好舌头。
"韩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王二吓得跌坐在地。
等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宁缺才蹲下拾起块玉牌碎片。
尘墟剑在怀中微颤，碎片瞬间化作齑粉，一缕青烟被剑身吸收。
他丹田处的灰色气旋轻轻一震，竟比昨日壮大半分。
------子时的梆子声刚响过第一遍，宁缺就听见谷底传来黏稠的涌动声。
灰雾像活物般从地缝渗出，所过之处废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他握紧尘墟剑躲在石屋窗后，看见雾气中隐约现出鳞片状的反光。
"不是雾...是某种东西在呼吸。
"剑身突然挣脱掌控，自行飞向雾最浓处。
宁缺追出去时，靴底踩碎的丹渣竟己腐朽如百年旧物。
灰雾中心，尘墟剑悬在离地三尺处剧烈震颤，剑锋所指的方向，雾气形成了个逆时针旋转的旋涡。
"它在...争夺养分？
"仿佛回应他的猜测，剑柄处血纹突然蔓延，将一缕灰雾硬生生扯离主团。
宁缺右掌顿时如遭烙铁，灰色气流顺经脉首冲丹田。
剧痛中他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血月下，九道黑影围攻手持完整尘墟剑的青年，剑光斩断黑影时露出星空后的巨大竖瞳；——玄霄门主殿地底，水晶棺中的干尸突然睁眼，与宁缺西目相对；——韩厉站在血池前，胸口插着半截尘墟剑，疤痕里爬出灰色蛆虫..."呃啊！
"宁缺抱头惨叫，碎片画面应声而碎。
当他浑身冷汗地抬头时，发现灰雾己退至十丈外，而尘墟剑周围散落着几粒晶体——正是废器被吞噬后残留的精华。
摸索着捡起一粒，晶体在掌心映出诡异纹路。
宁缺突然想起《尘墟经》里的记载："尘晶现，九劫启"。
还未细想，石屋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王二的尸体仰倒在石阶上，双眼圆睁，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
更骇人的是他手中紧握的玉简，上面用血写着：下一个是你。
宁缺刚要触碰，尸体突然风化般坍缩，最终只剩件空荡荡的衣袍。
"寅时三刻的灰雾不能见血。
"韩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宁缺这才发现尸体脖颈处有个针眼大的伤口，"前七个祭品都是这么死的。
"月光照出韩厉脸上的变化——那些疤痕己经蔓延到下巴，像蛛网般包裹住喉结。
他丢来个皮囊："喝下去，能延缓尘化。
"囊中液体腥甜如铁锈，宁缺饮下后石化的小指竟恢复些微知觉。
但与此同时，他清晰看见韩厉胸口的晶体化区域扩大了寸许。
"为什么帮我？
"韩厉的疤痕突然渗出灰血："你不是祭品。
"他指向尘墟剑新出现的裂纹，"你是三百年来，唯一能让它开裂的人。
"山风卷着雾气的余味掠过，宁缺突然意识到，王二尸体风化的模样，与废器谷那些被吞噬的法器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