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夫子穿过沙场,走进了他的房间,许诤有些犹豫了,他不太敢进。
这老登一看就不正经,毕竟,谁家正经老登一身腱子肉,明明是个读书人,却比许诤他爹许连峰还像个将军,七十多岁的人了,每天卯时就起,起来之后不是在练武就是在煅体。
西凉运回来的铁木做的木桩人,时不时就被打废一个,一个最少要纹银百两。
明明是来他家教书的夫子,却连他爹许连峰都怕他,而且明明没有修为,可是却强的离谱,好歹他也是个修炼者,筑基三重好吧,被这老登跟提鸡仔似的打,他不要面子的吗?而且他又没惹他。许诤越想越觉得委屈。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邱夫子和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许诤一个哆嗦,有些颤颤巍巍的迈开了腿,心里反驳道:“就不,我就要慢点走。”
许诤刚进门,邱夫子就说了句:“关门。”可是还不等许诤动手,“嘎吱”一声门就自己关上了,许诤吓了一跳,忙往后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大…大…大白天的闹…闹鬼了?”许诤不禁腿抖的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只听邱夫子一声大喝:“跪下。”
许诤懵逼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就十分从心的与大地母亲来了个见面礼。
“这…这…这老登今…今…今天又抽什么疯?”许诤在心里疯狂的扣问号:“不…不…不会又要揍我吧?”
“夫子我错了!”许诤也一声高喝,拜倒在地,不管怎么样,先认错肯定没毛病,绝不能让这老登再找到机会揍我。
这一幕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邱夫子也愣了两秒,他有些无语的问道:“你又犯了什么错?”
许诤也无语了,我怎么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不是你让我跪下的吗?不过他不敢问,所以只能答道:“回夫子,学生今日晨读时趁着夫子外出的时候在课堂上睡觉了。学生知错了,下次还敢,啊,不是,是下次决不再犯。”
许诤有些麻了,都怪自己平时的时候跟老爹还有铃儿他们玩笑惯了,反骨跟长身上了似的,这个时候又蹦了出来。
“咳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先起来吧。”邱夫子道。
“嗯?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这老登不可能没听到,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许诤一脸狐疑。他有些不敢起,兴许老登说的不是这件事,不行,他得先下手(认错)为强。
“夫子我知道错了。”许诤伏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
邱夫子只得又问道:“你又做错了什么事?”
“夫子上次那本《易传》其实是我不小心弄坏的,我怕您骂我,所以把它扔进了老鼠窝里,让它被老鼠咬了之后再还给您,骗您说是老鼠啃的。”许诤如此答道。
“没…没事,即使那次不被老鼠咬,日后也会被老鼠咬的,更何况那次灭鼠行动你做的很好,功过相抵,我原谅你了。你先抬起头来。”邱夫子强忍着抽出戒尺的冲动说道。
“啊?这都不生气,我不会今天要陨落在此吧,苍天呐,谁来救救我啊。”许诤心里疯狂的呐喊,“爹啊,我的老爹啊,你儿子又要被人揍了啊,快来护驾啊。”
可是许诤也不敢再多说了,他眼角的余光刚刚可是看到了邱夫子衣摆下露出的褐色的一角,很明显就是那把不知道什么木头做的戒尺,比铁还硬,打在身上跟要升天了一样。
他只得缓缓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把目光往上移,如果看到一点邱夫子要发怒的迹象,丝毫不用怀疑,他绝对会立马磕头认错。
跟自己的老师磕头嘛,不寒碜,就当提前拜年了。
不过很显然,邱夫子绝不是那种粗鲁的人,怎么可能说打人就打人呢?
只见邱夫子手里拿着一个画像,咦?怎么感觉这个画像好眼熟的样子,许诤看了一眼邱夫子,又看了一眼画像,然后又看了一眼邱夫子,最后又看了一眼画像。
说道:“夫子,这画像上的人,画的和你真像,是出自哪家大师之手啊?恭喜夫子得此画像,待您百年之后,学生必会睹物思人,用此画像来日日缅怀夫子,裱起来,啊,不,供起来。”说完,许诤嘿嘿的傻笑着。
邱夫子的脸明显变得更黑了,戒尺也露出的更多了。不过他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这是我老祖,至圣先师,孔夫子。”
“哦~,原来是老祖啊,怪不得和你长得这么像。”许诤没心没肺地说道。
事实证明,皮孩子打一顿之后,还是皮孩子。
邱夫子再也忍不住了,不过还不等他动手,戒尺就自己飞了出来,许诤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到了跟前,“啪”的一声,很清脆昂,好听吗?好听就是好手。
许诤“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可无论他怎么控制,手都一直在戒尺跟前停着,纹丝不动。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许诤“嗷”的声音更大了,然后又是“啪”的一声,戒尺重新飞回了邱夫子的衣摆中,许诤终于能动了,甩着手,边鬼叫边蹦来蹦去,活脱脱像个峨眉山的猴子。
邱夫子也有些绷不住了,小老头一脸阴险的在旁边笑着。
“咳咳,好了,还不快下来。”邱夫子看着跳上了桌子的许诤,说道。
许诤心里妈卖批个不停,不过还是十分从心的从桌子上走了下来,重新跪到了邱夫子面前。
邱夫子此时还举着画像,神情严肃的说道:“许诤,我且问你,那日你为何要说出斩尽天下儒生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许诤有些麻了,他很想说难道你不想吗?不过他还是难得的认真地说道:“夫子常说,如今的清阳国,举国上下都在拿着百姓的血汗去供养着儒生,做出的学问也是狗屁不通,一个个卖弄***,朝堂上的儒生做着大官,却半点治国理政的良策都没有,一门心思的蝇营狗苟,乡野下的儒生只要考了个童生便不用纳税服役,侵占了大片土地,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许诤说完,瞄了一眼邱夫子,只见邱夫子神色平静,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他便继续放心大胆的说了起来:“儒生之间拉帮结派,官官相护,不仅吸着我清阳国的血,还要撅掉我清阳国的根,普通百姓如若不遵从儒生,少则被千夫所指,被排挤打压,更有甚者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进府衙,屈打成招,家破人亡。”
许诤越说越激动,接着道:“而若是屈从了那些儒生,便要生生世世的为他们当牛做马,百姓们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高祖定下的十税一的制度,他们竟敢私自纳到十税七。如此罔顾朝廷,不尊律法,难道不该杀吗?”
许诤红着眼睛看向了邱夫子,邱夫子沉默良久,小老头仿佛被抽走了脊梁一样,弯下了腰,沉闷而沙哑的说出了一句:“该!”
许诤本就是新时代下受过共产主义熏陶的新青年,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所闻所见简直令他愤怒不已。
他接着道:“更别提那些颇有姿色的男女子,被当做脔童着比比皆是,夫子难道忘了吗?怀远乡的那个乡长,凡是乡里有人家结婚,必要请他去为新娘开身,洞房花烛夜,新郎只能看着自己的新娘在自己的洞房中被人糟蹋,难道,这样的儒生不该杀吗?”
许诤说完,又想起了这些天所受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而夫子本就下弯的身子更加躬了起来,整个人也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不过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更加明亮了几分,他用尽仅剩的力气说道:“该!”
上次去大骂孔圣府,就是因为现在的孔司徒孔有德的儿子孔继祖,绑架了他身边那位小侍女铃儿的家人,逼迫铃儿献身。
当铃儿哭着来跟许诤道别,在许诤的逼问下才说出了实情,许诤看着这个从小就伴着自己长大的小侍女决绝的说出:“请公子帮奴婢照拂家人一二,奴婢此生不能报公子恩,来世只愿还做公子的奴婢。”时,许诤怒发冲冠,直接一个人就去孔府要人了,可是人没要到,反被一番羞辱,怒急之下才口无遮拦,在孔府门前大骂。
不过好在最后在一处废弃仓库中找到了铃儿的家人,许诤也就放过了孔家。不然还能怎么办?他一个筑基期,又是个天生的修炼废体,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爹车骑将军了,可孔家作为士林的领袖世家之一,还真不怕这个小小的车骑将军。
没办法,穷则独善其身,他无能为力,只想守着自己的亲人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