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五指扣住宿曜残盘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盘面"斗宿"裂纹渗出金红色光晕,在他掌心烫出一道北斗状灼痕——这物件正在吸食他体内那股躁动的星力。
潮音洞的呼唤变得尖锐起来。
墨尘抬头望去,那座被称作"东海泪痕"的幽蓝洞窟,此刻正吞吐着诡异的紫黑色霞光。
三日前他来此执行巡查任务时,洞口还攀满镇压邪祟的琅琊符箓,如今那些朱砂符文却像被野兽啃噬过,残破黄纸下***的岩层竟生出了类似血管的凸起。
"咳咳..."墨尘抹去唇边血沫,发现唾液中混杂着细碎星砂。
宿曜残盘突然发出蜂鸣,盘心浮现出潮音洞的立体虚影——十二道裂纹在洞窟深处交织成危宿星图,某个闪烁红光的点正在急速移动。
海浪毫无征兆地炸开。
墨尘本能地翻滚躲避,原先立足的礁石被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他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海水,而是数千条首尾相连的鮟鱇鱼!
这些本该生活在深渊的怪物眼球外突,额前诱饵灯里跳动着法则碎片的幽光。
"娄宿曜金变!
"宿曜残盘"咔嗒"转动,墨尘手中半截断剑瞬间镀上暗金色泽。
剑锋横扫之处,鱼群如撞上无形壁垒般纷纷爆裂。
腥臭血雨中,他看见某条鮟鱇鱼的胃囊里卡着半块青铜腰牌——正是陈砚亲卫队的制式装备。
洞窟入口的潮水退得反常。
墨尘踏着湿滑的岩壁跃进洞内,靴底刚触及地面就察觉异样:那些本该遍布青苔的卵石,此刻全都逆着重力悬浮在半空,石缝间流转的紫雾正缓缓拼凑成浑天仪的形状。
"叮——"宿曜残盘突然脱手飞出,悬停在洞顶某个特定位置。
盘面二十八宿纹路投射出立体星图,竟与石壁上千年风化的古老壁画完美契合。
墨尘眯起眼睛,壁画上那个高举浑天仪的身影,其衣饰纹样与青铜门内的尸山血海如出一辙。
脑后劲风袭来时,墨尘正伸手触摸壁画上的星图。
宿曜残盘预警般震颤,他顺势矮身滚向右侧。
一柄生满骨刺的鱼叉擦着耳际钉入岩壁,握着它的竟是本该葬身鱼腹的渔夫老吴——只不过此刻他脖颈处长出鳃裂,脊椎延伸出蝎尾般的毒刺。
"墨...墨仙师..."变异渔夫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嘶吼,浑浊眼珠突然暴睁,"快逃...陈仙师在...在炼..."话语戛然而止,他头颅如熟透的瓜果般炸开,颅骨碎片中迸射出数十道青铜门碎片!
宿曜残盘发出清越鸣响。
墨尘旋身避过致命碎片,左手掐出昨夜梦中浮现的陌生法诀。
盘面"女宿"区域亮如皓月,迸发的银辉竟将飞射的青铜碎片凝滞空中。
他趁机并指划过那些碎片,指尖传来的刺痛中,赫然窥见陈砚正将某种星砂注入渔民天灵盖的画面。
"以活人养曜傀..."墨尘齿缝间渗出寒意。
宿曜残盘突然剧烈抖动,银辉化作锁链将碎片尽数拽入盘心。
吞噬青铜碎片的刹那,洞窟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循着声响奔出百丈,墨尘猝然止步。
眼前豁然开阔的溶洞中,数以千计的青铜傀儡正在啃食一具山岳般的妖兽残骸。
那些傀儡背生星光凝聚的翅翼,额前嵌着的赫然是渔民们的眼球!
宿曜残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
墨尘低头避过袭来的傀儡利爪,发现盘面"翼宿"纹路正在吸收洞内游离的星辉。
当他冒险将神识探入盘内,竟在混沌中触碰到某道凌厉剑意——那是三百年前"摇光剑仙"兵解时残留的星辰剑魄!
"锵!
"金石相击之声响彻洞窟。
墨尘本能地并指成剑,宿曜残盘迸发的星流自动凝聚成三尺青锋。
剑锋划过之处,十余具傀儡应声而裂,断口处喷涌的不是机簧零件,而是浓稠如沥青的黑色血液。
傀儡群突然陷入死寂,继而齐刷刷转向某个方位跪拜。
墨尘握剑的手微微发颤,他看见妖兽残骸的心脏位置缓缓站起个身影——那人的道袍早己褴褛不堪,但胸前绣着的"浑天"二字依旧刺目。
更令人心悸的是其手中那柄剑:剑身由星核锻造,剑柄处嵌着的正是宿曜盘缺失的"天枢轴"!
"星陨...之地的守门人..."浑天修士喉咙里滚出砂石摩擦般的声响,空洞的眼窝锁定宿曜盘,"交出...钥匙..."宿曜残盘突然传出龙吟般的震鸣。
墨尘尚未反应过来,手中星剑己自主刺出完美弧线。
这一剑牵动洞顶倒悬的钟乳石群,万千石笋化作流星剑雨轰然坠落。
浑天修士抬掌硬接,掌心肌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流转的二十八宿星图。
"井宿曜瞳,开!
"墨尘双目刺痛,视野突然穿透对方躯壳。
那具所谓的"尸体",竟是靠着心脏位置嵌入的青铜门碎片维系行动!
宿曜残盘感应到同类气息,盘面裂纹竟开始自我修复,喷涌的星辉在墨尘身后凝聚成参水猿虚影。
浑天修士突然发出痛苦嘶吼。
他撕开胸膛,抓出那块震颤的青铜碎片掷向宿曜残盘。
两者相撞的刹那,墨尘神识被拽入狂暴的记忆洪流——他看见三千年前的浑天宗修士们跪拜青铜门,将毕生修为注入宿曜盘;看见陈砚在月夜下用星砂污染潮音洞镇海碑;最后定格在某个星空倒悬的黎明,琅琊阁大长老将手伸向门内伸出的黑影触须...墨尘苏醒时,宿曜盘己自行嵌上天枢轴。
新生的轴心流转着暗金色泽,盘面裂纹愈合处浮现出微缩版东海地貌。
那个浑天修士的残躯化作星尘消散,唯留地上半卷焦黄的《太乙星枢经》。
"原来这才是真相..."墨尘抚摸着经卷上被撕毁的页码,那些缺失处正与宿曜盘纹路严丝合缝。
当他将经卷贴近盘面,残页突然无风自动,显现出用星血写就的秘文——正是陈砚偷练的"噬曜诀"心法!
洞窟忽然地动山摇。
宿曜盘投射出的东海虚影中,代表潮音洞的位置正被血色浸染。
墨尘耳畔响起无数渔民临终前的哀嚎,那些声音最终汇聚成陈砚的冷笑:"师弟不妨猜猜,为何独你能唤醒宿曜盘?
"墨尘猛然呕出一口心头血。
血液在经卷上蜿蜒出诡谲轨迹,逐渐形成与青铜门如出一辙的饕餮纹。
宿曜盘突然失控般飞旋,天枢轴迸射的光束击穿洞顶,露出外界漆黑的夜空——本该高悬的紫微垣竟消失无踪,唯留一道横贯天幕的青铜门虚影。
海面传来熟悉的惊涛剑鸣。
墨尘将经卷塞入怀中,星剑斩开坠落的巨石。
当他冲出即将崩塌的潮音洞,看到的却是此生难忘的景象:七日未见的陈砚正踏浪而来,眉心嵌着块青铜门碎片,手中惊涛剑己化作缠绕星煞的妖兵!
"师尊说得对,"陈砚剑尖遥指宿曜盘,"唯有星祭之体,才配当宿曜盘的容器。
"海浪在他脚下凝结成冰,每一朵浪尖都立着个双目赤红的变异渔民,"且让师兄看看,你这容器...装不装得下整片东海!
"宿曜盘传出清越剑吟。
墨尘抹去眼角血痕,星剑挽出斗宿剑花。
在他身后,潮音洞彻底坍塌,露出深埋地底的浑天宗祭坛——坛心石碑上,"宿曜引"三个古篆正渗出星芒般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