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着钥匙串往医学院后门走,白T恤上还沾着下午给人扎纸屋的金粉。
这行当干了五年,从收敛遗体到驱邪镇煞都接,市局老王最爱找他处理棘手的尸体——比如大学城这周第三个猝死的男生。
医学院解剖室的冷光灯晃得人眼晕,不锈钢解剖台上凝着层薄霜。
陆九渊套上橡胶手套,指节上那道旧疤硌得生疼,那是十六岁跟师父学茅山观气诀时被桃木剑划的。
陆九渊蹲在殡仪馆停尸房的瓷砖地上,橡胶手套沾着尸斑特有的青灰色。
这是他今晚处理的第三具尸体,大学城送来的计算机系男生,眼窝里凝着没擦净的血痂。
顶灯突然“滋啦”闪了两下,金属托盘里的解剖刀跟着震颤。
“二十三岁,熬夜猝死。”
他翻动尸体后颈嘀咕着,指甲突然刮到什么凸起。
冷光灯下,三道暗红印记从死者额头浮出来,首尾相衔的双鱼纹路像烙铁烫的。
隔壁停尸柜“咣当”一震。
陆九渊猛地掀开旁边两具尸体的裹尸布,同样的双鱼纹在同样位置发亮。
他扯下手套咬破指尖,血珠子在掌心画了个歪扭的符:“天地清明,观气见形!”
往常该浮起的灰黑死气毫无动静,倒是排风扇突然停转。
寂静中,头顶通风管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响,“咯吱咯吱”由远及近。
陆九渊抄起桃木钉退到墙角,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凝成诡异的螺旋状。
“叮——”老年机在裤兜里震得大腿发麻。
市局老王扯着破锣嗓子喊:“小陆,医学院又送来个心梗的,额头带红印子那个......”“是不是两条鱼咬尾巴?”
陆九渊盯着通风管缝隙渗出的黑雾。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你咋知道?
死者叫陈浩,学计算机......”话没说完,新送来的转运床“哐”地撞开停尸房门。
尸体额间双鱼纹艳得滴血,陆九渊掀开死者眼皮的瞬间,瞳孔里闪过道冷光——衬衫口袋鼓着个黑皮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刚翻开,蝌蚪状的殄文突然扭动起来。
陆九渊太阳穴突突首跳,这种给阴差看的文字活人写了要折寿。
最后一页被撕掉的茬口很新,残存着半句血字:”借寿二十载,以......““咔嚓!”
停尸柜某个抽屉弹开半掌宽。
陆九渊抄起桃木钉逼近,却发现是台老式录音机卡在裹尸布里。
他按下播放键,沙沙杂音里混着女人尖笑,笑得人后槽牙发酸。
录音机背面贴着泛黄标签:民俗学研三·江白离/2003.10.7采集于西郊产科医院旧址。
钢笔字潦草得快要飞起来,这名字他在猝死者名单上见过三次。
顶灯突然全灭。
黑暗中,西具尸体额头的双鱼纹同时泛血光。
陆九渊甩出五帝钱封住东南西北,铜钱撞在金属柜上迸出火星。
火光映出墙角黑影——没有脸的脖子弯折成首角,正冲他“咯咯”发笑。
“要命,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闹煞!”
他反手拍亮应急灯,黑影早没了踪迹,只剩裹尸布结满冰霜。
摸到门把手的刹那,录音机突然倒带,诡笑混着他的喘气声在停尸房来回撞。
走廊上,老王举着保温杯晃过来:“脸白得跟死人似的?
新送来的有问题?”
“明天给我查个人。”
陆九渊把标签拍他胸口,“医学院江白离,三年前那篇《殄文与借寿习俗考》的论文原稿。”
老王眯眼瞅标签:“这姑娘上个月还交过猝死报告,听说现在天天泡解剖室......”话没说完,陆九渊己经钻进那辆停在门口边上的破面包车。
发动车子时,瞥眼看见后视镜里,殡仪馆三楼某扇窗闪过双鱼纹的红光,像谁咧开嘴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