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隔着防护手套抚摸青铜神树断裂的枝桠，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这尊三千年前的文物正在渗血。
确切地说，是渗着某种青铜色液态金属。
那些粘稠的液体沿着神树表面的饕餮纹路蜿蜒，在磁悬浮修复台上空凝结成珠，折射出妖异的绿光。
"第七次尝试失败。
"全息屏幕上跳动着红色警示，"纳米焊接剂损耗率98.7%。
"林夏摘下面罩，任由汗湿的刘海黏在额角。
修复台中央的青铜残片突然颤动，一滴液态金属挣脱磁力束缚，啪嗒落在她手腕上。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
那滴金属像活物般钻入毛孔，皮肤下顿时浮现蛛网状的青铜脉络。
林夏踉跄着撞倒试剂架，玻璃破碎声中，她看到自己的瞳孔在防爆玻璃的倒影里泛起金属光泽。
"关掉所有磁场！
"实验室警报大作时，张教授的白大褂卷着消毒水气味冲进来。
老人枯瘦的手指在控制台敲出一串密码，十二个特斯拉线圈同时断电，悬浮的青铜液滴如断线珍珠簌簌坠落。
林夏蜷缩在墙角，手腕上的青铜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她突然想起昨夜修复的商代卜甲，那些被灼烧的甲骨裂纹与此刻皮肤下的脉络惊人相似。
"这就是你不听劝告的代价。
"张教授将电磁阻隔器扣在她腕间，全息投影在空中交织出青铜残片的分子结构图，"从三个月前开始，所有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都出现金属活化现象。
上周五号坑的青铜大立人像，吞掉了整个碳同位素检测仪。
"全息影像突然扭曲。
本该静止的青铜分子结构开始自我复制，无数纳米级的青铜粒子在投影中聚合成旋涡。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旋涡的形态分明是她在甲骨文中见过的"牧"字。
修复台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
两人转头时，看到本该静置的青铜残片正在融化，液态金属顺着台面边缘滴落，在地面汇成发光的溪流。
更诡异的是，所有流淌的金属表面都浮凸出细密的甲骨文字。
"它们在找宿主！
"张教授猛地拽起林夏往气密门跑。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液态青铜正在腐蚀钛合金地板，青烟中腾起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那是携带电荷的青铜纳米虫。
林夏的防护服突然收紧，脖颈后的生物芯片发出灼烧感。
这是实验室的紧急防护机制启动，三层纳米纤维自动密封所有缝隙。
她在面罩的雾气中看到自己的考古工具箱，祖父留下的那柄青铜匕首正在剧烈震动。
"等等！
"她挣脱教授的手。
青铜匕首此刻通体发亮，刃身上的云雷纹如血管般搏动。
当她的手指触到冰凉的柄部时，一股信息流突然涌入脑海——那是三千年前的铸造场景，工匠们将滚烫的铜液倒入刻满符号的陶范，祭坛上的巫师正在吟诵某种循环往复的咒语。
地面突然倾斜。
液态青铜化作巨蟒缠上她的脚踝，纳米防护服发出断裂的哀鸣。
林夏反手将匕首刺入金属洪流，刃尖触碰液面的刹那，青铜海洋突然静止。
所有流动的金属开始倒卷，在半空凝聚成首径两米的青铜球体。
球体表面，甲骨文字如活蛇游走，最终排列成环状的星图。
林夏认出那是北斗七星的方位，但第七颗瑶光星的位置却标着个血红的"牧"字。
"快看匕首！
"张教授的惊呼带着颤音。
林夏这才发现匕首柄部的铭文正在改变，原本模糊的符号重组为现代汉字：递归校验中......进度1/500。
球体内部突然传来心跳般的震动，林夏的视网膜上闪过一串绿色数据流。
当她眨眼时，整个实验室突然变得透明，看到地下三十米处埋着更多青铜器，它们像冬眠的兽群般在泥土中规律脉动。
"林夏！
你的眼睛！
"教授举起随身镜。
镜中，她的瞳孔己完全化为青铜色，虹膜上浮动着不断重组的卦象。
手腕上的电磁阻隔器突然过载爆炸，飞溅的火花中，她看到球体表面浮现出吴哥窟的轮廓，塔尖坐着个由电路板组成的佛陀。
球体轰然炸裂。
等烟尘散尽，地面只余些许青铜残片。
林夏跪坐在地，发现匕首上的铭文又变回陌生符号，但腕间残留的灼痛提醒她方才并非幻觉。
张教授颤抖着捡起一片青铜残骸，放大镜下的金属表面，纳米级的甲骨文正在自我复制。
"立即封锁实验室。
"老教授的声音像从深井传来，"还有，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看到了什么——特别是那些数字。
"林夏摸着发烫的眼睑，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北斗星图的虚影。
当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尘埃中勾画"牧"字时，没人注意到一片青铜残屑正悄悄渗入地缝，如同归巢的工蚁般朝着遗址深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