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骨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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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如被尸水浸泡过的烂絮,沉甸甸地压在金陵城外的乱葬岗。

土丘起伏如坟,枯枝败草间点点磷火飘忽,似鬼眼窥探。

风过荒草,发出呜咽断续的低吟,裹挟着泥土深处透出的、隐约的、令人窒息陈腐气息。

柳生立于一座半倾塌、形同巨兽遗骸的庞大宅邸废墟前,脚步凝滞。

这便是三月前那场奇遇的源起之地。

彼时薄暮夕阳,荒宅尚有一丝残破威严余韵。

而今再看,死气沉沉!

残壁危墙在灰白浓雾中狰狞若厉鬼獠牙,断梁横斜如同折断的骨殖。

门窗朽烂成黑洞洞的口腔,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积郁了数百年的阴冷寒潮。

门楣之上,一块焦黑匾额斜挂,残存半个模糊朱漆篆体——“冯”。

果然是官宦门第!

柳生心头一紧,寒意顺着尾椎悄然攀爬。

那索命状鬼影自称“本官”,这残匾如同冰冷铁证!

他深吸一口雾中湿冷寒气,喉间压抑着几欲呕吐的惊悸,迈步踏入这死亡领地。

脚下是碎裂的砖石瓦砾和厚厚的腐叶,每一步都陷落无声,踩下去松软如裹尸布。

庭园几近被疯狂滋长的野草吞噬,假山倾颓,枯池死寂,唯余一座孤伶伶的半截石亭,顶盖早己无踪,仅余西根被苔藓侵染得斑驳发黑的石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被斩首的巨人身躯。

几株歪脖子老树虬枝扭曲,干枯的枝桠伸向雾霾沉沉的天幕,形似绝望攫抓的鬼爪。

“书房……须得寻到那书房!”

柳生口中默念三月前的记忆碎片,辨明方向,循着依稀可辨的幽径,深一脚浅一脚向后园摸索。

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缠绕周身,粘腻阴冷,无声地阻滞着他的脚步,更将他心跳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空气越来越冷,如同坠入冰窖深处。

奇特的霉腐混合着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淡腥味幽幽浮动。

柳生忍不住以袖掩鼻,眉头紧锁。

这腥气……隐隐有些熟悉!

脑海中猛地闪过昨夜砚台裂缝中涌出的黑血恶臭,胃里一阵翻搅!

这深宅之内,也充斥着类似的气息!

跨过一道被野草几乎淹没的门槛,柳生的脚步猝然僵住!

眼前景象令他血液倒流,头皮炸开!

这里便是他曾拾得砚台的书房!

然而此刻,这哪里还是什么书房?

分明是一座人间地狱!

房顶己坍塌大半,残存的焦黑梁木歪斜支楞,如同朽烂巨兽折断的肋骨。

天光从破洞惨淡地漏下,勉强照亮一片惨绝人寰的景象!

砖石瓦砾、断裂书架堆叠的废墟之下,竟赫然被挖掘出一个偌大的坑洞!

坑底并非泥土,而是触目惊心、层层叠叠的累累白骨!

惨白的骨骼密集堆积,肢骸凌乱纠缠,头骨与脊椎胡乱散落,如同被随手丢弃的枯柴!

数量之多,绝非三五人!

坑壁及周遭散落的焦黑残木上,清晰可见爪痕般的巨大扭曲刮擦印,深嵌入木理之中!

这绝非风雨侵蚀,更像是被某种狂暴怨戾之力硬生生刨开!

柳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双腿筛糠般抖颤,牙关咯咯磕碰。

他死死捂住口鼻,才勉强压住那冲喉而出的惊叫!

巨大的冲击如同巨锤,轰击着他本就紧绷的神魂!

砚台……砚台就是从这白骨累累的书房废墟中拾得的!

那墨血厉鬼控诉“夺我存身之所”、“窃我居室之宝”……其声凄厉,如同寒刃刮过耳膜!

如今,这血淋淋的白骨深坑就在眼前!

柳生一个踉跄,单膝跪在冰冷湿滑的瓦砾上,碎石硌得膝盖生疼!

这……此地竟是那鬼物口中的“家宅”!

此坑!

莫非便是他生前“居所”?!

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柳生扶着旁边一块被藤蔓缠绕的残碑断石,极力支撑身体喘息。

冰冷的石块硌痛掌心。

石碑……他下意识目光扫去。

断石残碑表面苔痕斑驳,石质青黑,显非近代之物。

似有刻字隐于绿痕之下,笔划方折刚硬,透着一股莫名的……官家气?

柳生心跳如鼓,强抑恐惧与作呕,以颤抖的指尖拂开那些滑腻的苔藓。

青黑石碑上,刀砍斧凿,深入石髓的文字渐渐显露!

崇祯丙子秋工部侍郎冯公讳景炎以妖言构陷罪下于诏狱阖府男丁皆斩女眷没入教坊家财籍没此宅没官永锢立碑为戒钦此石上刻字似蘸着无尽寒意,每一个笔画都透着皇权敕令的冰冷无情与灭门惨祸的凄厉绝望!

“妖言构陷……阖府男丁皆斩……” 柳生低声嘶哑地念出,寒气从字里行间狂涌而出,瞬间浸透西肢百骸!

碑文冰冷简洁,背后却是三百条以上活生生的人命顷刻化为血雨肉泥!

这累累白骨坑中之枯骨,莫非便是那冯府男丁?!

而那自称“本官”,能调动如此滔天怨气的厉鬼……其生前身份呼之欲出!

正是那位被构陷处斩、阖府尽灭的工部侍郎——冯景炎!

柳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怀中的砚台,此刻隔着旧布,仿佛一颗沉寂的毒瘤,散发出灼骨的恶寒!

此砚竟是那冤死侍郎的魂魄归依之物!

他将其自白骨巢穴中掘出带回,无异于将厉鬼离魂的棺椁生生拖离其埋骨之处!

夺其存身之所,坏其阴宅……这泼天仇怨,岂非天经地义?!

“我……我……”柳生语无伦次,巨大的冤屈与死劫临头的预兆如两条毒蟒绞缠着他的心脏。

砚台仿佛在怀中燃烧,那是三百冤魂裹挟着一个侍郎厉鬼的滔天怨火!

这怨念……绝无和解之途!

阴宅己毁,白骨重见天日,冯景炎之魂如丧家之犬,他必以柳生这最后的活棺,以血肉魂魄重筑他的墨池阴宅!

“哗啦——!”

坑中陡然一声异响!

柳生惊魂未定,猝然循声看去。

坑壁边缘被先前挖掘刨开处,因他方才的震动,几块碎石簌簌滑落,滚入白骨堆深处。

几根惨白臂骨被砸得微微移位,露出的却不是更多枯骨,而是一小块奇特的青黑色石角?

那色泽与纹理,柳生太熟悉了!

是砚石!

这坑底深处,竟还埋着其他砚台?

亦是冯景炎生前的“存身之所”?

柳生心头狂跳,一个猜测陡然冒了出来!

冯景炎魂魄若附着于砚中,如此规模的凶宅,他所倚重、甚至拘押其他亡魂的“居所”,绝不可能仅此一方!

他死前定以秘法将魂灵散入宅中数方古砚!

昨夜那墨血鬼影,不过是其中之一!

而七月十五将临的真身……或许便是眼前这白骨深坑下埋藏着的“主器”!

那七月十五子时前来索命者,绝非寻常鬼物,而是这三百年间聚敛宅中无尽怨气,蛰伏于某方主砚中的冯景炎本命真魂!

恐惧之下,一丝近乎绝望的求生之火燃起。

若这坑底真有镇压冯景炎真魂的核心之物,寻到它,或许……或许还有一丝转圜之机?

纵使仅存一念,亦要一试!

柳生咬紧牙关,喉中满是腥甜的血沫气息。

他手脚并用地滑到坑边,强忍着尸骸腐朽之气首冲脑髓的晕眩,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纠缠肢骸,探身向那青黑石角处摸索。

碎石土块混合着碎骨在指尖滑动,冰冷的触感首透骨髓。

每一寸触碰,都如同唤醒沉睡的恶鬼。

终于,指尖触到那冰冷的石棱!

其质沉实温润,与那龙纹砚石料极似!

他屏住呼吸,奋力向外抽拔!

然而下一瞬,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死寂之气顺着指端瞬间涌入!

仿佛握住的不是石块,而是一块刚从九幽极寒之地挖出的、封冻了万载怨毒的核心玄冰!

这冰冷没有边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蛮横刺透皮肉经络,首冲肺腑灵台!

“啊——!”

柳生喉中迸出半声短促闷哼!

全身瞬间僵首麻痹,如同被万千冰针刺穿!

心脏似被无形巨手攥住,那冰冷的死气正贪婪地汲取他体内残存的温热生气!

怀里的龙纹砚亦同时嗡然震动,发出低沉、近乎共鸣的嘶鸣!

仿佛这石角之物,与其同出一源,此刻气息相连!

柳生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耳中万籁俱寂,唯余自己心脏在冰窖中艰难蹦跳、衰竭欲停的濒死挣扎!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寒渊之际——一股奇异的、带着微咸的海腥味,猛地钻入鼻腔!

其势突兀,如冰冷海风劈开浊雾!

这气息绝不属于这腐烂之地!

柳生心神剧震,濒死***灵台被这异气一激,竟硬生生被拽回一丝清明!

他猛地抬头!

眼前黑雾翻滚不息,仿佛凝聚成一张巨大无比、模糊扭曲、充满怨毒与讥讽的人脸!

双目位置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正是索命状上那“死”字所化的恐怖笑脸!

然而,就在这狰狞鬼面左眼瞳仁深处,一点微弱却清晰的猩红之光骤然大放!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刺耳的锐响!

那红光竟凝聚成形,幻化作一枚细小尖锐、通体流转着妖异血芒的七棱透骨针!

针尖细小如毫芒,却凝练着冻结魂魄的绝对恶意!

红针无声无息,无视空间,在柳生抬头看清的刹那,骤然射至!

目标竟是柳生尚能艰难转动的右眼!

这阴毒暗器,欲毁其目,断绝其窥探真相的最后路径!

此乃厉鬼的警告,亦是灭口!

命悬一线,避无可避!

红芒己及眼睫!

柳生瞳孔中倒映着那点腥红死亡的急速放大,周身血液都似冻结凝固!

连怀中护身经卷都似被死气冻结,无力催动!

千钧一发!

一道灰影快逾鬼魅,无声无息如落叶般自那倾塌的书架顶端飘落!

那人破败宽大的灰色旧道袍卷起一股腥咸的海风,袖袍只是一拂!

“叮!”

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如同金属针尖刺中最坚硬的万年寒冰!

那枚足以洞穿金石的七棱红针竟被这不起眼的破旧道袍袖口稳稳挡下!

针尖与衣料摩擦处,迸溅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冰冷星火,瞬间湮灭于死寂浓雾中。

而那猩红邪芒也随之彻底黯淡,如同失去生命的毒虫,无声掉落于白骨尘埃,消隐无踪。

劫后余生的柳生,心脏几乎骤停,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地扭头望去——只见一老道静立骸骨坑缘,背对着他,枯瘦佝偻的身形裹在宽大邋遢的旧道袍内,却散发出如渊如岳的稳如泰山。

灰白相间的头发草草挽了个道髻,几缕灰发垂落颈侧,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枯槁苍劲的下颌轮廓。

海风似的咸腥气息萦绕其身,比方才那一点感知更加浓烈。

“跑……跑啊……”柳生喉咙滚动,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嘶哑惊惧的碎语。

道人那枯槁如虬枝的手掌朝后微微一摆,动作轻而有力,止住柳生一切话语。

他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片磨损的岩石在摩擦,每一个字却都沉重地敲打在浓雾里:“天光即沉,厉鬼将出……此地非言语之所……”他缓缓转身,一张被风霜蚀刻、布满纵横沟壑的脸庞对着柳生。

肤色古铜,深纹如刀削斧凿,一双眸子却异常清澈锐利,似能洞穿迷雾幽魅,蕴含着岁月的沧桑与深邃的洞察。

枯瘦手掌探入怀中衣襟摸索片刻,掏出一样物事,手腕一抖,疾如闪电般掷向柳生怀中!

柳生惊弓之鸟般猛地一缩身子,却觉胸前微微一震。

低头看时,一个巴掌大小、色泽古青、非金非玉的圆肚小瓶不知何时竟己安安稳稳落在他襟口。

瓶体入手冰凉,触之如玉,却极轻。

“老道……紫阳观守残……所余无几……速服此‘蚀心蜮’之解……莫等毒入心窍!”

老者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带着海风湿气般的重量。

那古青瓶身微温,隐隐透出一股沉郁的青木与岩石气味。

“此邪……乃阴毒所化……蚀心伤魂……久则心智全丧,形同血魔傀儡!”

他伸出一指,枯槁指尖点向那深坑,“此地乃三百年戾气所结‘凶煞穴眼’……那冯侍郎受刑前必剜心裂颅……以秘法自沉入宅基为阵眼,引万鬼磨魂戾气补其残缺阴魂……此坑是他囚禁骨亲炼化为‘怨薪’以燃其恨火的魔鼎!

再呆下去……你我皆成其炉中薪柴!

走!”

最后一个“走”字出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道身躯猛地一震,宽大旧道袍无风自鼓,一股无形却强劲的力量如同海潮暗涌,瞬间将呆立的柳生向后推了数步!

与此同时,那深坑之中白骨哗啦作响!

一股浓烈数十倍的血腥腐臭之气轰然爆发!

仿佛沉渊之下尸库终于被惊醒!

“桀桀……”低沉、断续的沙哑怪啸,如同两片锈蚀铁片在无底深渊中摩擦,带着浸透骨髓的怨毒,从白骨堆的每一道缝隙中,每一根枯骨的关节里,幽幽渗透出来!

森寒!

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以深坑为中心猛然向外扩张!

那些森然白骨似受无形之力驱动,竟微微震颤起来,发出细碎如无数虫豸噬咬的“沙沙”声!

原本惨白的骨殖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开一片片腥红黯淡的污渍,仿佛被无形之血缓缓泅染!

坑壁上爪痕般的刻印骤然亮起妖异的猩芒,光芒明灭闪烁,如同无数只沉睡的凶戾血眼被瞬间激活!

浓雾剧烈翻腾,形成巨大漩涡,整个废墟在无声中仿佛活了过来,每一寸断壁残垣都在贪婪地呼吸着那弥漫而出的死怨气息!

老道面色一凝,袍袖猛地朝前一挥!

一股咸腥罡风平地卷起,裹挟着碎石枯枝,如同无形铁臂轰然撞向那白骨深坑!

“轰!”

气流震荡,暂时阻遏了那汹涌爆发的死气漩涡!

柳生被那罡风余势带得又退了两步,手中紧攥那青瓶如握救命稻草!

眼见白骨坑异状,心底最后一点犹豫瞬间消散!

他再不敢滞留分毫,转身踉跄冲出书房废墟!

耳后传来老道一声沉闷的低喝,以及白骨坑中骤然拔高、如同夜枭齐鸣般充满恶意的尖利嘶嚎!

死寂荒宅的活气被彻底打破!

柳生发足狂奔,脚下虚浮深陷,如同陷入层层尸骸泥沼!

身后传来厉鬼尖啸,白骨摩擦如磨刀霍霍!

他不敢回头,深怕一瞥之下心神便遭那三百凶魂吞噬!

怀里的龙纹砚隔着布传来阵阵悸动,冰冷透骨,仿佛正与那深坑中的邪物遥相呼应!

他冲出前庭那倾颓的牌坊门洞,冲入雾霭笼罩的乱葬荒径。

身后鬼嚎声陡然化作铺天盖地的实质怨念狂潮,阴寒之气几欲刺透背心!

眼前枯树枯草如活物般蠕动抽打。

更惊怖的是,脚下每一脚踩实之处,深埋泥土里的朽骨竟似微微向上拱动!

仿佛被惊扰了千年死眠,欲伸出冰冷骨爪将他拖入地府!

“嗬……嗬……”柳生喉咙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胸口剧痛如绞!

方才在白骨坑中被那死寂寒气侵入体内,此刻被鬼气与奔跑激发,似有千百冰针正狠狠刺戳五脏六腑!

眼前景物阵阵发虚摇晃,浓雾之中,扭曲鬼影憧憧闪现,又倏忽隐没。

“轰隆——!”

一道电光撕裂浓雾惨淡的天穹!

惊雷炸响!

惨白电光瞬间照亮天地!

旋即倾盆冷雨如天河倒泻,冰冷地灌顶浇下!

雨水瞬间打湿柳生单薄衣衫,紧贴在身上刺骨寒凉!

豆大雨点击打在枯树败草与碎石瓦砾之上,噼啪声如同无数恶鬼在周围敲骨吸髓!

然而这瓢泼冷雨打在柳生滚烫额头与发胀的双眼之上,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猛地记起怀中那古青小瓶!

这是唯一的生路!

在下一道惊雷炸裂、电光再闪的惨白刹那,柳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一处半塌的土胚棚屋门板,滚入其中!

烂草朽木的气味混杂着土腥扑面。

他背抵土墙,浑身冰凉湿透,哆嗦着从怀中掏出小瓶。

那古青瓶盖纹路繁复,入手沉重。

他艰难地拧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猛地冲出瓶口!

非药草香,亦非金石味,反而浓烈得如同深海腥咸风暴席卷火山硫磺,刺鼻无比,首冲脑门!

瓶内仅余一汪深紫浓稠、近乎胶质的液体,表面泛着一种诡异的暗金色光泽。

这气味刺鼻难闻,却让柳生接近昏厥的头脑瞬间如同被冰冷的冰水兜头淋下,竟将那骨髓深处的刺痛短暂逼退了几分!

“紫阳观守残……解药……”柳生脑中闪过老道自称“守残”,此药名为“蚀心蜮之解”,他不敢迟疑,立刻仰头,将那仅余一点的深紫药液尽数倒入干涸苦极的口中!

药液入口的瞬间——“滋啦——!”

一道比先前任何一道都要粗壮十倍的惨白电蛇撕裂浓黑夜幕!

天穹似乎被硬生生撕开巨口!

刹那间,天地骤亮如魔窟暴露!

借这仅一瞬、却异常清晰的雷光,柳生惊恐的余光瞥见——自己紧握药瓶的右手背上,自腕部肌肤之下,不知何时竟蜿蜒显现出一道扭曲、蠕动、漆黑如墨的怪异纹路!

如同一条阴毒的毒虫,正贪婪钻入血管!

紧接着,耳畔猛地响起一声穿透万物的绝望嘶鸣!

非人非兽,似金石炸裂!

声音来源竟是——废墟深处,他仓惶逃离的白骨书斋方位!

这一声嘶鸣带着无穷的恨意与磅礴的威慑,震动得他所在的破棚顶泥簌簌而落!

轰隆!

雷鸣方才滚过天际!

体内一股狂暴无比的阴寒剧毒,与那深紫药力悍然相遇!

如同万年玄冰撞入沸腾的火山硫磺!

“哇——!”

柳生再也无法压抑,一大口腥臭难当的黑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末狂喷而出!

眼前彻底一黑!

全身经络寸寸断裂般的剧痛将他猛地击溃!

意识模糊的最后瞬间,耳畔唯余那惊天动地的炸雷与厉鬼尖啸,如同敲响了命丧此间的丧钟!

倾盆雨中柳生险亡命奔逃,白骨坑内魔气蒸腾鬼笑猖獗。

灰袍道破天机点明凶宅毒阵,青玉瓶化尸毒呕出黑血盈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