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织梦者的低语
她的脊背瞬间绷紧，脸上慵懒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警觉。
“苏沐小姐，我们注意到你最近的几单生意很有‘创意’。
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更‘有价值’的合作。”
声音没有情绪，没有性别，甚至没有人味，仿佛来自深不可测的数字虚空。
苏沐的指尖在操作台的隐藏式键盘上飞快地掠过，试图追踪这个异常入侵的信号源，但屏幕上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混沌的冗余数据——对方显然是此中高手。
“你是谁？”
苏沐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比平时多了一分戒备，“我不记得有预约过这样的‘合作’。”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苏沐小姐。”
电子音平稳地继续，“重要的是，我们能为你提供什么，以及你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你的‘无忆斋’虽然隐秘，但你的才华，尤其是在处理那些‘棘手’记忆方面的独到之处，己经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棘手？”
苏沐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我只是在尽力帮助我的客户解决他们的困扰。”
“比如，让一位悲伤的母亲‘忘记’一只承载了痛苦的猫？
又或者，为一个孝顺的孙子，在他祖母的弥留之际，巧妙地‘呈现’一段本不存在的温馨回忆？”
苏沐的心猛地一沉。
刘夫人的委托还算常规，但林风的请求，她处理得极为隐秘和谨慎，对方竟然了如指掌。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注意”，而是某种程度的监视。
“看来你们对我了解不少。”
苏沐靠向椅背，双臂环胸，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对方的意图，“那么，你们所谓的‘更有价值的合作’，具体是指什么？”
“我们致力于一项伟大的事业，苏沐小姐。
一项关乎人类心灵福祉与社会和谐的宏伟蓝图。”
电子音的语调中，似乎带上了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想象一下，一个没有集体创伤、没有群体性焦虑、人人都能最大化发挥潜能、享受内心宁静的世界。
‘心镜系统’的潜力远未被发掘，现有的伦理框架和社会规范，反而束缚了它的真正价值。”
苏沐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每一个字眼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巨大的操纵和滥用。
“社会和谐？”
她反问，“通过什么方式？
统一思想，还是抹除异见？”
“我们更倾向于称之为‘优化’与‘引导’。”
电子音纠正道，“在信息爆炸、精神压力日益增大的时代，个体的心灵壁垒越来越脆弱。
适当的引导，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痛苦和冲突。
而你，苏沐小姐，你的天赋在于能够精准地触及并重塑他人精神世界的关键节点。
这种能力，如果用在更广阔的领域，其意义将远超你现在这些零散的委托。”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苏沐单刀首入。
“我们正在进行一些……前瞻性的实验。
需要像你这样顶尖的灵魂架构师，参与到核心记忆模型的构建与调试中。
这不仅能让你接触到‘心镜系统’最前沿的技术和未公开的权限，更能让你……成为新秩序的塑造者之一。”
新秩序的塑造者？
苏沐几乎要嗤笑出声。
这听起来更像是某个狂热组织的招募宣言。
她虽然游走在道德边缘，但内心深处，对个体意志的自由和记忆的真实性，有着近乎偏执的尊重。
她所做的“修复”，更多的是基于委托人自身的需求和意愿，而非强加某种“宏大”的意志。
“听起来很诱人。”
苏沐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我习惯了自由散漫，恐怕不太适合参与什么‘伟大事业’。”
“我们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苏沐小姐。”
电子音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便不复存在。
我们会给你时间考虑。
三天后，我们会再联系你，期待你的答复。”
“如果我拒绝呢？”
“我们从不强迫任何人。”
电子音顿了顿，苏沐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冰冷的意味，“但我们同样相信，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影响。
毕竟，像你这样有‘创意’的人才，如果不能为‘共同的福祉’服务，其存在本身，就可能成为一种不稳定的因素。”
***裸的威胁。
不等苏沐再说什么，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操作台上的入侵警报也随之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苏沐***了几秒，然后猛地起身，调出工作室所有的安全日志和外部通讯记录。
她试图从海量的数据中找出蛛丝马迹，但对方的手段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神秘组织的技术实力，远超她的想象。
“织梦者……”苏沐低声念出作品简介中提到的那个名字。
难道，他们就是“织梦者”？
一个试图通过“心镜系统”操纵群体意识的组织。
这个突然的接触，无疑是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她感到一阵寒意。
对方不仅了解她的工作，甚至可能洞悉了她某些深藏的秘密。
这种被窥视、***纵的感觉，让她极度不适。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终端传来一条消息，是林风发来的。
“苏小姐，谢谢您！
真的太谢谢您了！
奶奶她……她今天早上很平静地走了。
在她最后的清醒时刻，她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她梦到了我十岁生日那天，我给她唱了生日歌，我们一起吹了蜡烛。
她说，那个生日，她等了好多年，终于等到了，她没有遗憾了……”消息的末尾，附带着一张林风和他奶奶紧握双手的照片，老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浅笑。
苏沐看着照片，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不存在的生日歌”，终究还是带去了一丝慰藉。
这本是她作为灵魂架构师，在规则边缘的一次善意尝试，却没想到，会成为引来未知巨兽窥探的诱饵。
她关掉通讯，走到窗边。
液晶墙壁模拟出的竹林光影，此刻在她眼中，也仿佛多了几分诡谲。
“织梦者……”她再次低语。
他们抛出的“合作”，无疑是一个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接受，意味着可能成为操纵他人思想的帮凶；拒绝，则可能面临未知的报复。
苏沐深吸一口气。
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既然对方找上门来，那她也必须弄清楚，这潭水究竟有多深。
她习惯了在代码的迷宫中寻找真相，这一次，迷宫的范围，似乎扩大到了整个现实世界。
她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输入了一个久未联络的代号。
“‘钟表匠’，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组织。
他们可能自称……‘织梦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沙哑而谨慎的声音：“苏沐，你惹上***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