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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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台预报的暴雨在周西傍晚准时到来。

林听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雨帘将世界切割成模糊的碎片。

水洼里倒映着支离破碎的灯光,像被揉皱的锡纸。

她摸了摸书包侧袋,折叠伞的金属骨架硌着指尖。

"没带伞?

"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发梢滴着水,校服肩膀洇开一片深色。

他怀里抱着篮球,左手腕的红绳被雨水浸成暗红。

"我..."林听攥紧伞柄,"我等雨小一点。

"陈风笑了笑,酒窝里盛着走廊昏暗的光:"巧了,我也没带。

"他的目光扫过她鼓起的书包侧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听说这场雨要下到明天早上。

"远处传来陆远的喊声:"风哥!

走不走啊?

老张开车来接了!

""你们先走。

"陈风头也不回地应道,篮球在指尖转了一圈,"我等人。

"林听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白色帆布鞋边缘己经沾上水渍,像一圈溃败的防线。

她突然把折叠伞塞进陈风怀里,转身冲进雨里。

"喂!

"冰凉的雨水瞬间打透校服衬衫。

她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但跑得更快了。

拐角处回头时,看见陈风站在原地,右手悬在半空,像是要抓住什么。

那把伞始终没有打开。

第二天清晨,林听在课桌里发现叠成方块的伞。

伞面干燥蓬松,夹着一张便利店小票:[谢谢。

欠你一次。

]背面画着简笔乌云和雨滴。

她抬头看向教室后排。

陈风正趴在桌上补眠,后脑勺的发旋像个小风暴中心。

他的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臂上有道新鲜擦伤。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周媛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今天涂了橘子汽水味的唇膏,甜得发腻,"哟,这不是你昨天...""不是我的。

"林听迅速把伞塞进抽屉,动作太急碰倒了水杯。

水流漫过桌面,淋湿了周媛摊开的数学作业本。

"你故意的吧!

"周媛尖叫着跳起来,作业本上的字迹己经晕成蓝色河流。

班主任沈老师闻声而来时,林听正用纸巾徒劳地吸着水。

周媛抽泣着展示湿透的作业:"沈老师,我今晚就要交的竞赛题...""林听,"沈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放学留下做值日。

"教室后排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陈风站了起来:"老师,昨天篮球赛的奖状还在教务处。

"等沈老师带着周媛离开,林听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她展开皱巴巴的纸巾,上面粘着一片被水泡发的蓝色纸屑——是周媛作业本的一角。

放学后的教室空荡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林听踮脚擦黑板时,粉笔灰像雪一样落在睫毛上。

"需要帮忙吗?

"陈风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篮球。

夕阳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的校服领口敞着,锁骨处有一道未愈的擦伤。

"不用。

"林听用力擦掉最后一道公式,粉笔灰呛得她咳嗽,"你不是去拿奖状...""拿完了。

"陈风把篮球抛向角落,球在空荡的教室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走到窗边,动作利落地翻上窗台坐下,双腿悬在窗外晃悠,"等你弄完,有事问你。

"林听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吵。

她机械地排着椅子,听见窗外的风声,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第七把椅子的腿卡在了地板缝隙里,她用力一拽——"嘶..."木刺扎进拇指指腹,渗出一粒圆润的血珠。

陈风不知什么时候跳下窗台,抓过她的手查看。

他的掌心很烫,指腹有打篮球磨出的茧。

"别动。

"他从裤袋掏出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卡通恐龙。

贴的时候太专注,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林听突然想起匿名本上那句话:[风会停在愿意等它的地方。

]"好了。

"陈风松开手,却突然凑近,"你耳朵好红。

"薄荷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听慌乱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课桌。

文具哗啦啦散落一地,那本蓝色匿名本从抽屉滑出来,摊开在两人之间。

最新一页上,有人用红笔画了颗爱心,旁边写着:[今天该谁值日?

]字迹龙飞凤舞,和陈风课本上的笔记一模一样。

……周末的图书馆冷气开得太足。

林听把脸埋进围巾里,盯着面前摊开的《飞鸟集》。

第32页有行被荧光笔标记的诗:[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这么用功?

"陈风拉开对面椅子坐下,额头上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

他把冰镇柠檬茶推到她面前,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桌面洇出一个小圆圈。

"你怎么...""陆远说你每周六都来。

"陈风翻开物理习题册,铅笔在指间转得飞快,"下周期中考,抱个佛脚。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

林听小口啜着柠檬茶,酸涩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

陈风突然伸手,用拇指擦掉她嘴角的水渍。

"沾到糖了。

"他笑着说,然后很自然地舔掉指尖的糖粒。

林听的脑海里炸开一场海啸。

她死死盯着诗集,却看见自己的倒影印在书页上,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林听。

"陈风突然压低声音,"你相信心有灵犀吗?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昨天梦到..."他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着无意义的线条,"有人在我课本上写满小诗。

"林听的指尖在桌下掐进掌心。

她确实曾经趁体育课时,在他课本扉页写过一句泰戈尔的诗,又用橡皮擦掉了。

"骗你的。

"陈风突然笑起来,酒窝里盛满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你刚才表情像见了鬼。

"图书管理员走过来敲了敲桌子:"同学,图书馆禁止喧哗。

"他们同时低下头,肩膀颤抖着,像两株被风吹乱的芦苇。

周日晚自习前,暴雨再次来袭。

林听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水在地上凿出无数个小坑。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陈风拎着篮球走来,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

"又没带伞?

"她问。

"带了。

"陈风从裤袋掏出折叠伞,正是她上次塞给他的那把,"但我想等雨停。

"远处传来闷雷,像天空沉重的叹息。

林听突然想起书包里那盒快过期的薄荷糖。

她掏出来,递过去的手有些抖:"要...吃糖吗?

"陈风的眼睛在雨中亮得出奇。

他接过糖盒,指尖擦过她的掌心:"上次那把伞,我还没还。

""你己经还了。

""那是物归原主。

"他剥开糖纸,薄荷绿在唇间一闪而逝,"我说的是欠你一次。

"雨声忽然变大。

林听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听见他说:"下周六,要不要去看...""陈风!

"陆远的声音打断了他,"老班找你!

急事!

"陈风啧了一声,把伞塞回林听手里:"帮我保管。

"他冲进雨里,又回头喊,"刚才的问题,下次告诉我答案!

"林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那把伞在她手里慢慢变暖,仿佛有了心跳。

她不知道的是,陈风的课本夹层里藏着一张被反复展开的纸条:[周六下午三点,中央公园白鸽广场。

]字迹工整清秀,和周媛龙飞凤舞的笔迹截然不同。